《陈皮桂香》南边甜饼

2、花裙子

　　我刚进熙熙攘攘的班里就看见一群小孩挤在一起围着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穿的不是统一的黄绿色园服，而是一件白樱桃碎花裙，干干净净，裙摆垂在她的脚踝。女孩儿手里提了一个塑料篮子，上面甚至还盖了一块碎花布。碎花布上有很多各种颜色的的硬糖，引得这些小鬼都过去抢。
　　我看了看他们，一群小屁孩抢糖挺没意思的。不过那女孩倒是向我投来了视线，她的头发很长，用一根红色的绑带绑起来了。
　　这时走进来一个老师。
　　“小朋友们，不要吵啦。大家快去拿小板凳来坐好。”穿着黄绿颜色园服的老师弓着背拍着手大喊，活像一只扑腾翅膀的大鸟。
　　这种指令很简单。我环顾一周，看到了绿色的塑料板凳。当我提着板凳已经摆好坐下时，有一个又瘦又小的同学开始放声大哭。没过一会儿，其他同学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也开始鬼哭狼嚎。
　　我嘲笑的看着这些小孩在共鸣。有的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有的跳起来喊妈妈，老师手忙脚乱的揽着好几个小孩拍拍背。这幅情景真好笑，我便想看看那个花裙子的反应。
　　她提着篮子僵硬地站在刚才的地方，前面围在她身边的同学都开始哭闹。她不哭也不闹，就直勾勾的盯着旁边哭的小女孩，把人家盯得哭得更起劲。哟呵，还是与众不同的呢。我坐在凳子上，用手着撑下巴。
　　直到又来了很多老师安抚，这场猝不及防的闹剧才结束。
　　到了饭点，老师搬来5张塑料长桌，我和其他小鬼坐在桌前，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两个碗。碗里煮鸡蛋蛋被切成两半，露出红红的蛋黄，它们乖乖的躺在用水焯过一遍的生菜上。下面垫了半碗长得很饱满的米饭。另一个碗里是一碗肉汤，被切成长条的肉沉在水底，上面还冒着一缕热气。我看着那碗被称之为“汤”的油水混合物，即使上面浮了起白白的油圈也没有让它看着好吃点。拿着铁勺的塑料柄在碗里搅一搅，坐我对面的小孩正在玩着手里的生菜，我便换上食指放在汤里搅，还用手去勾汤底的肉，接着又抓出来扔在桌上。桌上的肉纹理分明还滑滑的，怎么我的手就皱成了老太太的脸一般。
　　“唉唉，仔仔，你不爱吃这个啊!不可以浪费粮食哦!”老师发现了我的恶行并且赶忙纠正。
　　我被她的一惊一乍和大嗓门儿吓了一跳，碗里的两根手指一抖，汤就全撒在身上了。这汤看着清淡，实则全是油，我摸摸深了一块的裤子，上面还有点黏糊糊。赶紧站起来，椅子应声倒地。
　　老师赶忙抱着我走进休息室，把的裤子扒了还给盖了床被褥。然后火速给我家里人打电话。我平躺在床上，对着一面空白的天花板。我居然有些忐忑，心里犯嘀咕:今天丢脸了，真是的，谁会来给我送裤子呢，妈妈肯定不会，爸爸来会不会骂我，姐姐还要上学呢...想着想着，我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好在我应该没眯多久。一扭头，花裙子就站在我床尾，像根棒槌一样站在那看着我。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应该是涂了香，可真讲究 。
　　“你干嘛？”我有点疑惑，她为什么在这儿。
　　“你没穿裤子。”说着她还伸出了手指着我。我睡觉极其不老实，这下和她算是坦诚相见了。我尴尬的弯起腿，把被子扯到胸前。花裙子还在看我。
　　“你别看我了!”她是只蚊子吗，怎么这么爱盯人呢？
　　“孙鑫。”姐姐手上拿了一条牛仔裤跑进来 ，我转过头看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姐姐来送的。
　　“快点把裤子穿好，你好好上学，我先走了。”姐姐把裤子放下就走，好像多待一会儿就有人要追杀她似的。
　　花裙子还站在那，我觉得她更应该是根棒槌。
　　“我要穿裤子了!”
　　“你穿吧，我得睡觉。”
　　我等她找到床位躺下才开始穿裤子，在心里暗暗跟她结下了梁子。
　　这一整天我都过得不太安生，我算是知道了，跟这种棒槌待在一个班是能憋出内伤的。
　　三天过后。
　　我都六岁了，还是大字不识一个 。这让我有了羞耻心，使我每回文化课都比别人活跃 。
　　“小朋友们，谁知道这个字念什么？”老师指着台上的“开”字。
　　我伸长脖子定睛一看，巧了，姐姐教过我。我用力的把手举过头顶，没想到却被人抢先一步，老师笑着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王司宁，你来教大家 。”
　　那个人站起来大声喊道：“念'开'。”
　　我回头，想看看是谁抢了我的风头 。没想到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不是花裙子吗 ？她平时都不举手的，怎么也会姐姐教我的字，凭什么她也会嘛。
　　老师听到了正确答案，让我们都为她鼓掌。我没有为她鼓掌 ，他们本来应该是要给我鼓掌才对。我旁若无人的用手盖住耳朵，不想听明明属于我的掌声，心里好像有蚂蚁在爬，凭什么给她鼓掌啊，明明我也会。
　　我心里痒痒的 ，一节课都没怎么听下去，好想让他们都先听我讲话 ，我想大喊这个字是我先学会的 。
　　难熬的上学时间终于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乐得清闲，但里始终有块疙瘩。姐姐来接我，她也背着书包，手里抓了两个橘子 。我很郁闷，便给姐姐讲起了今天课上的事 。
　　“姐姐，我告诉你喽。今天上课本来是我先举手的 ，结果那个谁啊，她就站起来回答问题。明明我才是全班第一个学会那个字的人 ，之后老师还让我们给她鼓掌呀。哼！”我大声的和姐姐叙述着，重点哼出了最后一个字 。她看着我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嘴角抽了几下，半天才回应我：“谁抢了你的问题 ？”
　　“啊哦，就是你星期一给我送裤子看到的那个女生。”提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打听一下她是谁了。但我姐记性可不咋好，怎么可能会记得她，为了更好的刨根问底，我只能把我仅知道的信息告诉我姐。
　　“她叫，王，司，宁！”我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搞得很像我俩有血海深仇一样，实际我上幼儿园都才一周。
　　“她可招人讨厌了，你知不知道她。”说罢，我还翻了个白眼。
　　“呵呵，我怎么知道，但我倒想起来一件好笑的事。”姐姐低头剥起了橘子，剥开外皮里面是好几瓣橙白交错的果肉，看起来极其诱人 。
　　“怎么，你们班也有个王司宁。”我随便说一句回答她。姐姐剥下了一片果肉丢嘴里，嚼了两下又吞了。我伸手想要去抢她的橘子，她也不是楼底下那个叫建波的傻子，连忙把剥好的橘子举高。我还想去抢，她把完好的那个按在我手里。
　　我有点不服气，姐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咯咯”的笑出来了：“我们班有一个叫王司琳的，我们都叫她王司令。”
　　切，我还以为是啥呢，值得她不给我剥橘子，严重影响到了我俩的感情。
　　“那她最好别像王司宁这样讨厌，不然我就惨了 。”
　　“哦？跟你有什么关系 。”
　　我低头用手抠橘子皮，嘴里一本正经的说：“那肯定是因为你就会跟她一起玩啊，你跟她一起玩肯定就会学她呀。要是她像那个讨厌鬼一个样，到时候你学她我不真就惨了 。”
　　“你怎么确定我会和她一起玩，还会学习她，那她又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个人一样呢？”姐姐马上吐出来一连串的问题，不过这都难不倒孙鑫小无赖。
　　“那她的名字跟讨厌鬼的名字那么像，你谈到她就不给我剥橘子了 ，绝对是移情别恋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会胡说八到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姐姐被我气笑了，干脆不再与我进行无意义的输出，她自顾自的走在前面，我百无聊赖的跟在后面 。
　　终于剥好橘子，手上沾满了橘子味儿。拿近点闻，指甲盖都成了清新香甜的橘子香。我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拿下一瓣放进嘴里细细品尝。橘子确实饱满多汁，可并不怎么甜，但我依然吃的意犹未尽。很快便吃完了。
　　我们终于走到巷子里了，我不知道姐姐一言不发在想什么 。地上落满了沾染秋色的树叶 ，捡起一片来，只有我手掌一半大，却落得满地都是 。风一吹起，它们会成群结队的围在一起转圈圈，还有的会躲在犄角旮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