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桂香》南边甜饼

1、我和姐姐

　　白净的天空像被手绢擦过，那样干净而空洞。路边茂盛的大树被风吹落一片圆圆的叶子，像跳芭蕾一样缓缓掉进倒映着天空的水沟，激起一圈圈水波。平时在这树下卖茶叶的李爷爷今天没来，我都好久没去吃了。
　　绿化带中立了一块忠于职守到已经掉色的“请勿随意践踏”的小牌子。不知道哪里躲了只蝉在吱哇乱叫，试图扰乱我的心思。我低着头沿着镶满青苔的破墙走，这时，有一滴冰凉的雨水滴在我的脖子上逗的我伸手去挠 ，水沟里也有雨珠已经在蹦跶了，我只得加快脚步回家。
　　在我记忆的汪洋里，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够掀起涟漪了，但是这副景象不禁人令惆怅，我回忆起了往昔。
　　5年前的那天，大树并不茂盛，卖茶叶蛋的爷爷也没有出摊。我和姐姐肩并肩走在这条路上。我看看她，平日里很注重仪容仪表的姐姐今天居然披散着她那有些枯黄头发。姐姐的眼瞳很美很黑，像一潭深沉不见底的湖水。细细的雨丝落在姐姐右眼皮上，亮晶晶的。她闭上眼睛抬起左手轻擦。
　　“姐姐。”
　　“怎么了。”姐姐揉着眼睛问我。
　　“下雨了!”
　　说完我拉着姐姐的衣袖就想跑。小小的我自信一笑，发力迈出右脚。一阵衣物的窸窣声和惊慌失措的大叫后我整个扑在了地上。
　　雨淅淅沥沥，一滴滴落在我身上，无处可躲。这些雨像是助燃剂，点燃了我的小火苗，我蹙着眉，双手抱胸，等着姐姐来扶我。她走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就给提了起来。
　　“站好!”姐姐命令到。
　　我立马站着笔直，腿并拢，身体绷直，不敢怠慢一点。细雨钻进我发缝里，我挠着头看姐姐慢条斯理地拍我身上的沙粒，给我理好衣角。
　　“痛吗。”
　　“好痛呀，都怪你。”即使心里已经在冒小火苗，我还是不敢真的和姐姐翻脸，其实我不痛，但我就爱看姐姐心疼我的样子。
　　雨点越下越多了，但依然细细的。姐姐脱下了她的外套。那件外套是紫色的针织衫，领口有一个小白花的刺绣，衣袖那儿还有一圈蕾丝。摸起来软软的，对姐姐来说小了点，但是那是她最喜欢的衣服。她把外套套在我的头上，拿袖子打个结，让我不至于淋到雨。
　　因为外套挡住了我的视线，所以姐姐把我揽在了怀里。我使劲嗅姐姐外套，上面有挺好闻一股味儿。脱了外套，姐姐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我有点心疼，就讨好的往姐姐怀里靠了靠。
　　“姐姐你冷不冷啊。”我能感觉细雨落在外套上。
　　姐姐云淡风轻的一笑，我感觉她在戏弄我，又开始生起了闷气。我低头看姐姐走路，她穿了一双灰色的布鞋，雨点落在上面，浸湿成一个水印。我穿了一双运动鞋，有点旧。我和姐姐走同步，结果她走的太慢了，我还差点踩到自己。
　　这时大概是我的肚子发出了狮吼般的哀嚎。
　　“姐姐!”我怀疑姐姐是猜到我饿了，故意走这么慢的。
　　“嗯”姐姐摸了摸我的头。
　　“你不能快点走吗？等下淋湿了啊!”我气急败坏挣扎着的想跑回家。奈何姐姐用右臂紧搂着我，动弹不得啊。
　　我：“哎呀，你放开我。”
　　姐姐：“你管那么多，没淋着你就差不多行了 。”
　　“你淋湿了和我没关系啊!”我无可奈何了。
　　“你不淋湿就行啊~”孙泽他又把胳膊搭在我肩上，还贱兮兮的模仿着我的语气。
　　不想理她了。
　　我气得横过脸去，我居然看到姐姐手里的疤了 。她右手手心里一直有几个疤，几个丑陋无比凹凸不平的疤，她平时还不让我看，但我知道咋弄的，那是她经年难愈的印记。
　　印象里，爸爸总是暴跳如雷，妈妈面目狰狞。他们不喜欢我和姐姐，总有烟味，混合了汗味和腥臭味的巴掌甩在我和姐姐身上，重重的，带着恨意的。像拍他们洁白床单上的跳蚤。那些伤疤就是他们在姐姐身上留下的诅咒之一。
　　我有时候觉得，我和姐姐向别人不要了，风餐露宿相依为命的小狗。
　　“姐姐，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像流浪狗。”我傻傻的问姐姐。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说她不是，我才是。
　　“那如果没人要我了，你会要我吗”我一本正经的问姐姐。
　　“嗯，会的。”
　　“那你会爱我一辈子吗？”我往姐姐怀里钻了钻。
　　这个问题，姐姐没有回答。问谁似乎都是沉默。它的答案只有沉默。
　　这时姐姐带我路过了那棵桂花树，下雨的原因使我一下就闻到了桂花的香味，浓郁却清新。姐姐一直不喜欢这种味道，她说像的劣质香水儿，味儿太浓了 ，故意跟我反着来 。
　　她第一次路过桂花走这么慢，我第一次路过桂花想走快点 。
　　我等了一会儿，发现迟迟得不到答案，快气炸了 ，我这么爱你，你居然连一句爱我都不肯说 。迫切使我第一次觉得路竟这样长 。
　　就这样我们一路沉默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