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农村阵地的90后》七荷包蛋

3、李缨

　　白阳回家后一眼就看见坐在灶口旁烧火的白天，心里疑惑：也没听说老姐今天要回来呀。晚饭的话母亲照例做了一大桌子菜，暖黄的灯光下是一家人久违的相聚，饭桌上母亲忙前忙后夹菜、添饭，生怕孩子在外没吃好，看着白天那冒尖儿的一碗菜，白阳笑了。
　　“妈，够了够了你自己吃。”白天看着满碗的饭菜急忙劝阻道。
　　“老妈这是偏心你，这不你看，一点都没给我夹，所以你得吃完啊。”白阳打趣道。
　　“小阳子，来，这是你爱的。”母亲夹了一大块鱼排给白阳。
　　“老妹，这么多年你咋还这样。”白天扶额好笑。
　　父亲则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埋头吃饭，并不参与。
　　嘻嘻闹闹的晚饭过后，一家人在客厅聊天，母亲泡了好吃的芝□□果茶，可别小看这一杯芝□□果茶，在别的地儿可吃不到这一口。所以这里要重点介绍出场的芝□□果茶，属于山区特有的茶饮，饭后来一杯甭提有多惬意了，芝麻可以选白芝麻或黑芝麻，可以炒熟了泡也可以直接生泡，当然炒熟了的芝麻香味儿更足；果果的话选择性就更多了，可以放黄豆、黑豆、豌豆、绿豆这种豆子也可以放花生等等，开水一泡，等上片刻，然后饮上一碗，美滋滋了。来人了奉上一碗便是这边待客的基本礼节。
　　电视正放着郭涛梅婷主演的《父母爱情》，一家人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只有母亲在认真的看，父亲和姐姐聊着“国家大事”，白阳抱着手机刷个不停，微博热搜一条没漏，好像一天不看就跟不上节奏要落伍了。过了不知道多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父亲起身查看，将大伯迎了进来，白阳和姐姐起身打招呼，母亲递上一碗热乎乎的芝□□果茶，大伯问起白天学习怎么样明年毕业准备干什么，又问白阳报名报的怎么样要争取考上，还说女孩子家家留在父母身边工作多好，白天和白阳都规规矩矩应和了。这时大伯才说起正事，原来是早前父亲喊大伯有空过来商量家里修房子的事，因着白阳大伯是木工（打小被逼着学的一门手艺，那个年代手艺人吃香），修房子属于专业对口了不是。具体的细节白阳也没有听下去，毕竟那都是大人们该操心的事儿，她这个年纪就想着吃喝睡觉就行，于是拉着白天离开客厅。
　　白天，24岁，研究生在读，白阳的姐姐。她可是山沟沟里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是父亲的骄傲母亲的乖宝宝。白阳每次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姐姐，心里很是自豪，在她的眼里白天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只要有她在一切都能解决，但她从来不说。姐妹俩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聊各自生活中的趣事，分享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有说不完的话。
　　“小阳子，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说说，就说说就好了。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跟谁去说，和爸妈说又怕他们多想。”白天苦恼的开口。
　　“嗯，好。”白阳认真的回答。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白天的讲述了一个叫李缨的女孩子的故事。她是白天的学姐，在一个燥热的夏天的傍晚，从宿舍高楼一跃而下。那么，是怎样的缘由才会让一个处在毕业前夕的花季少女选择用这样决然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呢？李缨家住农村，有一个弟弟，小时候她妈给她取得小名就是“招娣”。这孩子打小聪明懂事，放学了就回家写作业做饭带弟弟。尽管这样，父母还是在她十五岁那年分居，听说是她母亲跟人苟合被抓现场，那时候也没时兴离婚，就一拍两散形同离婚，后来弟弟由母亲带着和那个叔叔一起生活，父亲脸上挂不住面子便躲去了山的另一边，留下来的小李缨则独自住在了老房子里，左邻右舍看她可怜也时不时接济她。李缨十八岁生日那天和村里经常帮助她的婶婶说自己要好好读书，早晚有一天出人头地，然后父母弟弟就会回来了，这个家也就完整了，那一刻婶子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守着这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原来是期待着破镜能重圆。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村长激动的用大喇叭连喊三遍，村里人也真心的替这个苦命的孩子高兴，自发地为李缨筹集学费，在夏天将她送了出去。大学四年里，李缨除了上课就是摆摊打零工，室友的聚会也是从来没有参加过，没时间交朋友没时间停下来，利落的短发、T恤、牛仔裤、运动鞋，清瘦的肩背，匆忙的脚步。在工地摆摊买早餐期间李缨结识了许多同乡，大家伙儿感慨她知识分子的身份，纷纷肯定她一定能有番作为，不用像他们似的成天跟水泥砖打交道，村里人最朴实的说法就是“坐办公室的”。在努力挣钱的这几年里，结识的一位长辈告诉她学历是敲门砖，坚定了李缨读研的想法，一方面她确实喜欢读书另一方面读研之后选择性更多，起点也会更高。考上研究生的那天，李缨买了张火车票回村，她想看看母亲和弟弟，也想知道父亲是否回家，可回到老屋后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她第一次有些惶恐，她害怕自己粘不上这个破碎的家了。返校后李缨第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听她在电话那头说弟弟考上了这边的大学，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帮衬着点，李缨连声应好。弟弟来了，她忙上忙下的帮着收拾，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李缨对弟弟可谓是掏心掏肺的好，生怕冷了热了没钱了受欺负了。临近毕业前夕，无良导师财大势大作妖卡论文，明里暗里索要好处，举报了校方也不作为，据说李缨给母亲打电话哭诉过，母亲冷冷的回绝了，只说着家里没钱还得供弟弟读书。没有人知道李缨跳楼时的想法，只知道后来她母亲带人到学校拉横幅示威，最后拿了赔偿走了。
　　你看，当我们了解完其中的经过后，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感慨世间的不公，然后让这个故事在时间的长河里悄然掩盖。纵然有千般无奈、万般愤慨，亦无济于事，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要爱自己，相信自己值得被爱。”白阳告诉姐姐。
　　在白阳的理解里，倘若李缨曾有一刻放下枷锁，为自己而活，她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啊，从来没有被坚定的爱过的人又怎么不渴望得到爱呢？哪怕是再微弱的光亮也想要靠近。她太执着了，所以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才会在积攒了一次次失望后万念俱灰。又或许她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麻痹到撞了南墙痛不欲生才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