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魔王的故事》古德拉克

12、第12章

　　如果你问起米诺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许多人都会摇摇头，露出困惑的表情，说自己也无法回想起确切的时间。大概在混色战争的时候，或者在那之后吧？这个大陆最北端的荒芜之地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努勒斯的国家。

　　“可能也不是突然出现的。”酒馆里喝得醉醺醺的老汉会说，“没准这地方一直都在，只不过最近才开始有了名气。”确实，极北之地素来被传说笼罩，掩藏着重重迷雾之中。有人说上古时代的龙就住在那里，但你要是真的信了他的说法，指定会被嘲笑个一年半载。

　　从辛尼瑞斯出发，途径奥兰奇，走过最北边雕刻着贤者像的铅板路，就会进入荒无人烟的雪山地带。如果你运气好、经验足，没在登山时被风雪吞噬，也没有被山神下了失心魔咒的话，就能找到一条通往白城的小道。这条小道的入口被厚厚的积雪掩盖，只能通过几颗竖立在山崖边的雪松来定位。

　　穿过小道，走上整整三天三夜，你就会看到人生中最难忘的景象：无数银色的圆屋错落山间，映出晶莹剔透的白雪，每一个屋顶都像是装下了一整个世界。阳光透过云层的时候，屋顶发出光芒，整座城市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璀璨耀眼的宝石。仔细看去，镜面一般光滑的屋顶之间还藏着一个水晶屋顶，闪着剔透的光泽。那里就是库里爵士的居所——伊莉斯庄园。

　　有旁人问起的时候，库里爵士就会用那种半是开玩笑的口吻说：伊莉斯好伊蒂斯是一对姐妹，姐姐端庄大方，妹妹却整天不务正业。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库里爵士只有一个独生女叫伊蒂斯，但这位小姐性情古怪得很。有的人会说她是神神叨叨，有的人干脆觉得她是中了山神的魔咒。“小姐可能是患了怪病。”有人会建议爵士请一位医生来诊断一下，但库里爵士又何曾没有想过？他用尽了各种办法，女儿却顽固得很，这些天他也就随她去了。

　　伊蒂斯平时喜欢窝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捯饬些奇形怪状的小发明。前两天她刚刚用冰岩矿做了一种可以聚光的装置，能用来取暖和照明。

　　在北边这样寒冷的地带，光和热都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尤其是在每年中有一半时间都见不到阳光的米诺斯。

　　但光和热不是唯一的问题，他们所在的地区脚下是经年累月的冻土，生活区带来的温度会让地面逐渐下沉、融化，建造的房屋就会扭曲甚至倒塌。

　　为了应对这样的困境，米诺斯的人们将房屋建在山壁之中，大部分房子都有一半嵌进了山体。

　　连接城镇的道路更像是桥梁，错综复杂地在房屋之间架起，像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时常会让初来此地的人感到困惑，不知该走哪一条路，所以也有人管这座努勒斯的首都叫“迷宫都市”。

　　洁白的街道和房屋，甚至连人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白色的。王晓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这样一片冰天雪地之间，只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手里还拿着月考惨淡的成绩条，装着语数外化物生课本习题和卷子的书包。

　　后知后觉的他牙齿开始打颤，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整个人都雕像一样愣在了原地，以至于有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没能发现。招呼他的少女今年十六岁，穿着一身白色的裙装，栗色卷发梳成两条麻花辫，身边还跟着一只长毛雪地猫。

　　“你还好吗？”她问。

　　王晓明这时才浑身发抖地扭过头去，这里算是白城偏僻的角落，几乎没有人来往。热闹的商铺和酒馆都在架桥上方，他站在地面上，有的只是一片冰冷的阴影。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女孩说的话绝对不是中文普通话，甚至听起来也不像是英文。但就算是，他也没法交流得当，因为他这次月考英语只考了60分，满分150分。

　　早知道自己会穿越到西方世界，就应该苦下功夫练英语，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早知道。

　　如果这里有人路过，就会发现和王晓明打招呼的少女正是库里爵士的独生女，大名鼎鼎的伊蒂斯小姐。但是此处唯一的第三者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猫。猫看到王晓明的出现比伊蒂斯还要激动得多，事实上，刚才就是因为猫突然跑了过来，伊蒂斯才跟着追到了这里。

　　长毛猫的名字叫雪花，是伊蒂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是此刻雪花的体内居住着另一个灵魂，那个灵魂认出了中国特色的运动款校服。

　　被困在猫咪身体里的小爱疯狂旋转跳跃：你和我一样！你也是穿越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天哪，你这个是八十中的校服吧？？

　　但是她的叫喊声在伊蒂斯和王晓明的耳朵里只有：喵喵喵喵！喵嗷嗷喵！喵喵喵嗷呜呜嗷？？

　　伊蒂斯只觉得雪花今天格外的兴奋，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伙伴已经被魔王附体。她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有些奇怪，说着陌生的语言，穿着从未见过的衣服。她本来是不会管这些的，但雪花对他好像很感兴趣，于是她提议道：“你在这里会冻死的，不如来我家坐一会儿吧？”虽然他也听不懂就是了。

　　王晓明站在原地，快要冻僵的脑细胞勉强运转。面前的少女似乎是善意的，他回想起自己看过的无数穿越小说，觉得跟着她走也许没什么坏处。不，就算有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一直站在这里自己真的会被直接冻死。

　　于是两人一猫开始向水晶房顶的庄园前进，雪花直接跳到了王晓明的肩膀上，尖锐的爪子扣到了肉，他“嗷！”地一声喊了出来。伊蒂斯忍俊不禁：“看来雪花还挺喜欢你的。”

　　王晓明：听不懂，恨自己不会外语。

　　小爱此时也很苦恼，她实在非常想和这个同为穿越者的少年交流。她刚刚许愿能有人来帮自己逃出封印，这里就来了一个高中生！虽然不知道是否是巧合，但她此刻真的太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伙伴了。

　　尤其是，如果这个伙伴能在外面帮她查探地形就最好了。

　　她在内心默默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在动物形态和人类进行沟通。梅梅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要是还能见到他，她一定要问个究竟。

　　几人回到了伊莉斯庄园，伊蒂斯避开前门的守卫，带着王晓明偷偷溜到了厨房。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虽然他今天晚自习之前已经吃了盒饭，但是此刻独自又咕咕响了起来。伊蒂斯原本还在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踪，此时听到他肚子叫得这么响，突然没了玩潜伏游戏的兴致。她挑眉看着王晓明，说：“你饿了？”

　　王晓明哪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用被英语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那副一问三不知的表情看向她。

　　伊蒂斯叹了口气，走到蒸炉面前拿出一颗椭圆形的蛋，把它抱在手帕里递给王晓明，指了指自己的嘴：“饿了可以吃这个，竹荪蛋。”

　　小爱歪了歪头：竹荪蛋长这个样子吗？

　　那颗蛋确实长得很奇怪，根部是绿色的，像是一颗芦荟的中间长出了一颗鸡蛋。绿色的茎秆攀附在洁白的蛋身上，让它看起来像一颗小小的绿色心脏。如果小爱记得没错的话，她听说的竹荪蛋是一种菌类，但绝对不会长得这么奇怪。

　　王晓明犹犹豫豫地接过手帕，吞吞吐吐地道了谢，伊蒂斯仿佛听懂了一样笑了一下，领着他爬上螺旋阶梯，到了一间阳光房里。

　　温暖的房间让他的神经微微缓和，他接过伊蒂斯递来的毛毯裹在身上，把书包放在一旁，坐在了一张拼布扶手椅上。伊蒂斯一脸严肃地指着他说：“你在这里，不要乱跑。”然后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离开了。

　　王晓明愣在原地，和雪花相视无言。

　　门外传来了咔哒上锁的声音，他直接蒙了。

　　所以……他这是被监禁了吗？

　　刚穿越就被贵族小姐捡回家，听起来非常桃色的展开却以被锁在阁楼上告终。他在绝望之下拿出刚才的竹荪蛋，视死如归地咬了一口。

　　“唔！”

　　他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这颗蛋的口感非常神奇，绿色的部分脆生生的，有一股竹子的清香，但是那颗蛋！那颗蛋的味道更加奇妙，有点微微的咸，吃起来甚至有一点像是鸡肉，最内部像蛋黄一样粘稠的部分完美地平衡了蔬菜的脆和鸡肉的嫩。这真的是蛋吗？

　　“喵~”
　　“啊，你也想吃吗？”
　　“喵~~”

　　王晓明掰了一小块像鸡肉的部分下来，沾了沾里面的蛋黄，递给白色的长毛猫。但是他的动作很快就定住了。

　　猫好像是肉食动物，可以吃这种东西吗？

　　不会把人家的猫给喂死吧？

　　王晓明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开始冒出冷汗，刚想收回手，手上的东西就被毫不留情地一口吃掉。好在猫吃了那个东西之后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

　　“不错，很好吃。就是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植物还是动物。”

　　“啊啊啊啊啊！！”王晓明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猫、猫说话了！”

　　“诶？”猫咪·小爱歪了歪头，“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王晓明呆若木鸡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原来吃了同样的东西就能听懂啊！原来如此！”小爱兀自点了点头，“我可以多测试几次，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方便了。”

　　王晓明觉得自己一天内接受的刺激太多，语言中枢已经报废了。

　　“你是哪里人？”小爱随口问道，“哦，不对，应该先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小爱，和你一样是穿越过来的。我家在XX市，看你的校服像我们那边八十中的校服。那是个好学校啊，我一直很想去的，可惜没有机会了。”

　　小爱每说一句话，王晓明就觉得有个锤子在敲打自己的脑袋。穿越，八十中，说话的猫，猫会说普通话，他不知道该从那个地方开始回答或者提问。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程序开启过多的机器，因为处理不过来多线程直接报废了。

　　等等，它刚才说，它叫小爱……？

　　少年的脑海里浮现出被夕阳照亮的校舍，女孩肆无忌惮的笑声，她晚霞一般的眼睛和雪一样洁白的长发，她拉着他的手奔跑，好像从童话里走出的人，把他带到了童话一般的世界中。那几乎是他短暂人生里最美好的一个黄昏。

　　第二天醒来去上学，那个女孩就不见了，老师说她因为家庭原因需要休学。当时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恍恍惚惚的。他看向旁边空荡荡的座位，觉得自己似乎在某一个瞬间抓住了遥不可及的梦，但是又很快被从梦中惊醒。世界还是灰暗的，单一的颜色。费尽力气也跟不上的课程、被同学取笑的日复一日，考试、补习、挨骂。他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逃避现实，但是现实的重担还是压在了他的身上，成了一张轻飘飘的成绩条，握在他的手里却重如千斤。

　　但是此刻，他再次来到了梦的世界中，猫咪柔软的白色毛发和那个女孩重合，他感觉心底冒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柔软的情感。他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它，想告诉它没关系，虽然你变成了一只猫，但是这次我会用尽全力保护你，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于是他小心翼翼又心怀期待地开口道：“我叫王晓明，也是XX人。”

　　“王小明？哈哈哈哈！你爸妈起名字太随意了吧！”小爱嘎嘎大笑起来，“王小明诶！你该不会还认识有人叫李雷和韩梅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少年那颗悬在空中的心被无情地击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