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魔王的故事》古德拉克

11、第11章

　　“这是今天开始要和我们一起学习的新同学，大家快来鼓掌欢迎她吧！”

　　这是一间不大的教室，教室的前方和后方各有一块黑板，三十来副桌椅整齐地排列着。窗户背阴，所以采光不是很好，但是这并不妨碍学生们的生机勃勃。那些好奇的眼睛看着她，肯定都在想：这个转校生为什么年龄这么大？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学校，心里紧张得要命。老师让她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吞吞吐吐地直打磕绊。她已经十岁了，但是这个班里的学生只有五岁或者六岁，自己再来当他们的同学实在说不过去。

　　在黑板上写名字的时候，她的手心里都是汗，粉笔直打滑。歪歪扭扭的字迹看起来有些丑，但这已经是此时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忽然，也许是她在写字时用的力气太大，粉笔断掉了，她慌忙低下身去捡，头巾就这样掉了下来，她听到班里的同学不约而同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

　　她和他们不一样。

　　大家都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但是她出门的时候必须戴上墨镜，头发和皮肤也要好好遮住，不然被阳光灼伤的时候会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据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是癌症。如果得了癌症，就连这头白色的头发也会保不住。

　　她提出想要去普通的学校时，父母都很担心，怕她会不适应，怕她会被欺负。但是她态度很强硬：她拒绝写家教留的作业，也不去好好上课。“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她执拗地说道，“我也想像其他人那样——”

　　想在海边堆沙子做的城堡，想在夏天昆虫飞舞的山中野营，想去看日出和日落，约着好朋友去公园和游乐园，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之前爸爸妈妈开车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她看到其他的小朋友在扮演《美少女战士》中的角色，有人演水星，有人演火星，还有人演金星。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她也能加入游戏，她要扮演夜礼服假面。

　　父母无奈地看着她，似乎不忍心打破她的美梦，又不知该如何让她认清现实。

　　所以，经过了一番拉扯之后，他们终于同意让她进入一所学校。但是学校并不承认她之前在家教那里的学习经验，要求她在入学之前先考试。她在单独测试的时候突然肚子疼，没能好好答题，于是就被分到了一年级，从头开始跟着大家一起学。

　　她当时并没有多么在意，但是真的站在这群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孩子中间，她开始紧张了。

　　他们会怎么想她？会不会看不起她？会不会……

　　然而实际情况比她预想得要好，大家对她都很友善。有几个小朋友跑来问她为什么戴着墨镜上课，还有人问她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

　　她解释道：“我也不知道，爸妈说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头发吗？”“你的墨镜好酷，可以给我带一下吗？”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她很欣慰，觉得自己就快要交到朋友了。

　　可惜好景不长，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不知怎么的发现学校里来了奇怪的转校生，放学的时候在操场上揽住了她。他们抢走了她的头巾和墨镜，对着她哈哈大笑。她的眼睛突然照到阳光，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于是她头也不回地冲向阴暗处，那几个男生幸灾乐祸地在后面喊她“怪物！”“吸血鬼！”

　　她躲在教室里哭，其他的学生都走了，她要在这里等到太阳下山再回家。今天爸爸妈妈有事不能来接她，给了她打车的钱。

　　这时同桌的一年级男生慌忙地回到教室里拿自己忘记的家庭作业，看到了坐在位子上哭的她。

　　他好像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碰她的后背。

　　“你怎么了？”他问。

　　她抬起头，看着他，他看到她的眼睛，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的眼睛真漂亮。”他喃喃道。

　　“真的吗？”她愣了一下。

　　“嗯。”男孩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平时在班里不怎么说话，成绩也不是很好，是那种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学生。她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他借过自己一块橡皮。

　　“你为什么哭？”

　　她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涕，对着他笑着说道：“刚才有点难过，现在没事了！”她看着男孩手足无措，但是又想安慰她的样子，觉得窗外的阳光好像也没有那么刺眼了，“你叫王晓明，对吧？”

　　男孩点了点头。

　　“我叫小爱。”她指着自己说。

　　“我知道。”男孩飞快地回答道，但是又好像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样，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小爱已经不再难过，重新振作起来。与其说是振作，不如说是兴奋得有些过头，她拉着王晓明到处在教室里找能当头巾的东西，拿出擦黑板的抹布往自己头上裹，在男孩慌忙制止她的时候哈哈哈地大笑出声，转眼就把抹布糊到了他的头上。

　　翻了半天，他们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小明被要挟脱掉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小爱裹着同学的外套，像进村抢劫的山贼一样冲出教室，笑声回荡在走廊里，惊动了还在加班的老师。

　　两人立刻像做贼一样躲进其他班的教室里。

　　他们研究其他班的黑板报，哪个画的好，哪个画得不好。哪些可以拿来画在我们班的黑板上。老师走了过来，小爱眼疾手快地跑出教室。王晓明气喘呼呼地跟在她身后，脸上也不知是被阳光照得通红，还是喘不上气憋得，总之他一边想要制止她再做出什么破天荒的事情，一边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来到操场后，小爱在沙地上画了几只王八，说刚才就是这样的几只王八抢走了自己的墨镜和头巾。王晓明毫不客气地用鞋子踩着王八的脑袋说要让他们好看！

　　他们转而开始吐槽教课的老师，主要是小爱在模仿老师讲课的语气，王晓明在旁边努力憋笑。很快，太阳就落到了地平线的位置，金红色的阳光把天空映得粉红，两个小孩在学校里折腾了一圈之后，终于来到了大门口。

　　“你怎么回家？”她问。

　　“我坐公交车，你呢？”

　　“我打车！”她炫耀地晃了晃手里的钞票，旁边的男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么多钱！能买多少包牛羊配了！”他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爸妈居然能给你这么多钱！？”

　　“嘿嘿。”她笑着说，“要不要我让司机带你一程？你告诉我在哪里停就行了。”

　　男孩似乎有些心动，但是纠结一番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我家住得不远。”

　　“好吧，随便你！”小爱说，“明天见！”

　　“嗯，明天见。”

　　但是他们并没有再见到。

　　回家后，爸爸妈妈发现了她弄丢了墨镜和头巾，还穿着同学的校服，于是追问起原因。小爱本想说个谎糊弄过去，但是妈妈立刻揭穿了她，她只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但是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他们！”

　　然而，无论她怎么强调这件事并不严重，妈妈的脸色都越来越糟糕。第二天她就被迫留在了家里，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每天晚上她就怀抱着期望入睡，第二天早晨又带着落空的愿望醒来。

　　睁开眼睛后，小爱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窗外还是熟悉的漆黑一片，熟悉的房间里住着陌生的人，她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然后想：好久没有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奇怪的世界，被封印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之后，她做的梦都与这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骑士长亚瑟，法师塔的梅梅林，吸血鬼拉尔……他们似乎都是这个世界的居民。醒着的时候，她被关在自己的小屋里，看片码字，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睡着的时候，她就会进入到各种生物（主要是鸟类）的体内，前往外面的世界。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这样很累，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做这样的梦，会让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好好休息，总是处在一种睡眠不足的边缘。搞得她最近都没有什么精力去骚扰格纳了，最多就是给他的炸鸡里面多加点辣椒，希望魔鬼辣鸡翅能让那个扑克脸产生一些微小的变化。

　　看着勇者面无表情地吃下超辣鸡翅，小爱内心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此时此刻，她再次坐在了电脑面前，想要试着写出点什么，却发现自己除了困没有别的感觉。甚至连给勇者写小簧文都让她提不起兴致。她顶着昏昏沉沉的大脑，百无聊赖地想道：好无聊。

　　好无聊，好想出去。

　　刚才的梦让她想起了自己短暂的校园生活，想起了阳光、笑声，奋力奔跑和哭泣的感觉。她怀念那样的时刻，文档里的白纸黑字在真实的生活面前黯然失色。她当然喜欢写文，也不讨厌在家里无所事事地躺着，但是她非常、非常想出去。

　　梦里的她能在空中飞翔，能感受到风和阳光，但是醒来后这种感觉就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现在她是魔王了，就算是阳光也不能伤害她丝毫。她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她烦躁地看着无数没有写完的文档，她试着引导自己遇到过的角色去破解法师塔的封印，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写的东西有没有作用。她想要试着在梦里回访遇到过的人，就算是那个有点讨厌的金发骑士长都可以，但是每次她进入梦境，遇到的都是不同的角色。

　　这样下去，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破封印呢？

　　要是能来个人帮一下她就好了。

　　就在小爱这么想的时候，地球上某个月考考砸了的高中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年纪排名：两百名开外。这样下去自己连二本都不一定能考上。他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一模二模三模，但是他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水平，连会考都很悬。

　　毫无疑问，今天拿着成绩条回去给爸妈签字又免不了一顿臭骂。他真诚地希望自己要是能远远地逃离这一切就好了——父母、考试、同学、老师……他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最好能像动画里播的那样直接穿越到异世界变成龙傲天。

　　不，他就算是穿越到异世界估计也只是被人虐菜的炮灰吧。

　　王晓明自嘲地想道。

　　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鼻尖痒得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路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绕开了。

　　但是当他打了喷嚏又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边的景色竟然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洁白的街道，洁白的房屋，就连路人穿得衣服都是一片纯纯的白色。

　　他愣怔在原地，想道：果然愿望不能乱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