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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乡试 ...

  •   秋高气爽的时节,顺天府贡院门前,差役走动,火把跳跃。

      参加乡试的考生排起长队,依次解发、宽衣,打开书箱和食篮,由差役仔细查验,才能进入号舍。

      游乘与几个朋友喝完了乌梅、甘草煎成的暑汤,忽然想起,刘与之好像没出现。
      他接受搜身时,小声与差役打听了一句,原来刘与之昨夜里热症发作,被刘家派人接回了家。

      三年等来一次乡试,刘与之终究还是无缘参与,只好再等三年。游余和赵决得知此事,也为刘与之感到惋惜,彼此约好,等八月十五考完最后一场,立刻就去刘家探望刘与之。
      正说着小话往前走,一旁差役提醒安静,几人便噤声,埋头朝各自的号舍过去。

      游乘、赵决、游余是院试前三,被安排在最前的一排号舍,正要推开门,身后传来一声“大公子”。

      游乘转头,见来人是齐橡,“齐兄。”
      齐橡眼眶湿润,忙不迭躬身,“前日感谢大公子出手相救!若非有公子和几位友人,齐某怕是要错过今年乡试!”

      游余几步走来,把齐橡往后推开,“你这不成器的家伙!离我哥远一点。”

      齐橡踉跄站稳,仍对游余客气,“见过二公子。”
      而直到这时,游余才发觉他腿脚有伤,便好奇问道:“我哥帮你还了钱,他们居然还打了你?”

      齐橡苦笑,“大公子只还了一部分……且他们以为,我还不起那二十两的本金吧。没事,这次他们下手不重,比上回轻多了。”
      游余见他发笑,实在无法理解,“你真奇怪,挨了打怎还好像对那群恶徒心怀感激?”

      一旁差役吼道,“不得喧哗,速速入号舍!”
      游乘忙拉过弟弟游余,让他专心考试,旁的事,等八月十五考完再说,游余应好。

      看游余进了号舍门,游乘见齐橡还站在原地,也催了齐橡一句,拱手道:“祝齐兄金榜题名。”说完,进入自己的号舍。

      正要关门,却听旁边的号舍门打开了。
      游乘不免惊讶,回头一瞧,见弟弟游余急忙忙冲到齐橡的身后,凑在齐橡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齐橡一听连忙对游余施礼,从口型来看,说的是“好”。

      因为这一幕,巡场的差役又吼起来。
      游乘见弟弟返回了号舍,听到弟弟插门的动静,终于放心地回了自己的号舍,坐下来,等待考题发放。

      今日是乡试第一场,考四书义三篇,五经义四篇,写作量约为五千至七千字,在全部三场之中,考试强度最大。听袁公讲,常有考生到了暮光时分,仍没写完文章,不得已抱憾痛哭。

      可是比起那些有机会来此一博的考生,挚友刘与之连坐下来执笔的机会也没有。游乘一想起来,鼻子未免发酸,忙抬袖擦去了眼泪。
      正因这份遗憾,游乘更想写出好文章,绝不可让自己也白白浪费三年时光,他要以更快的速度考完科举,入仕为官,早日参与朝事,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写完四书义三篇,已过了午。
      游乘打开食篮,拿起一块被切碎的小米煎饼,边喝茶水,边吃下了肚。也不知弟弟游余和赵决的情况如何。今年的考题,又被袁公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只要他们正常发挥,不出乱子,考中的机会是很大的。

      但那个齐橡……

      游乘想起刚才进场的一幕,若齐橡的腿脚上有伤,定会影响考试的专注力,伤口一旦疼起来,恐怕连笔都握不稳,也写不了字了。

      想到这些,游乘长长叹一口气,再握起笔,抓紧写剩下的四篇五经义。他构思文章快,下笔书写,洋洋洒洒三千字,收住了笔锋,再抬头看天,竟然已经到了日暮。

      依据天象,游乘算了算,距离散场还有半个时辰。
      他放下笔,倒一杯凉茶,却没喝。脑袋里一刻停不住,想起千家胡同的放鹤楼,收债大汉口中的高利,赵决写在桌上的“李”,父亲游怜山讲的“功名低微,手无缚鸡之力”……

      内阁首辅李经章,为惑作乱,却无人敢查。
      长此以往,后果并不难预测。

      游乘正脑中想事,耳边响起一声怒喝。他回过神,从面前的小窗望出去,见对面号舍的门大开着,差役抓起考生,麻利地给他扣上了木枷。

      “其余人,立即起身,不若,形同此人!”
      原来这考生拖延封卷,按律,要被打入刑部大牢。

      游乘早就答完文章,也早就收好纸墨、考卷,等差役一到来,他从小窗递了出去。

      第一场终于结束。

      游乘简单吃了煎饼和母亲准备的豚肉干,没吃饱也管不了,因为眼皮太沉重,他合衣在硬木板侧躺着。

      场内不可燃烛,只有巡场差役手中的灯笼光,微微弱弱地在晃动着,游乘盯着那点光亮,不知不觉入睡。
      而后,又被差役的敲门声吵醒。

      游乘睁开眼,看看高悬的日头,估摸自己这一觉睡太久,起身,吃了些硬的干肉和碎的煎饼,只觉,这顿早膳口感十分差劲,周围的气味也不好闻。
      好在母亲为他准备了茶叶,虽然进场检查时,也被切碎成了屑沫,总好过没有。

      游乘从素面陶罐里取出一捻,再加入一小片人参,顿时,整间号舍里的气息变得清爽。

      这里的用水有严格的限制。每日二次,由考场杂役统一提壶分配,每位考生限一壶,用于泡茶、解渴。

      游乘备好了茶壶,等着杂役送水,就着清新的茶香,摸出煎饼又吃了一些,总算能感觉到肚子饱,却不敢多喝。

      第二场,在后日开考。期间考生不得擅离号舍,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除非生了急病。
      这天后晌,就有位考生不堪暑气,被差役用木板抬走。那场面,叫游乘感到惋惜,也感到紧张。

      不知弟弟游余、赵决的身体还好不好。
      游乘坐着看书时,每次听见周围有人咳嗽,总要停下仔细地听,确保不是游余或赵决,才能松一口气。

      夜里,他也总是惊醒,睡不好。
      到白日,他趴在案上短暂睡一会,巡场差役见了这种情况,只要不影响其他考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看见。

      八月十二,第二场开始。
      考题不同第一场,更侧重于实用文体、政务能力。

      其中。
      论一篇:出自四书五经或前朝历史,要求阐述观点;
      判语五条:模拟官府判案,考察律法熟识和运用;
      实用文体(诏书、诰书、表书)一篇:仿朝廷公文;
      策论三道:引经据典,提问、出策。

      这乡试的第二场,是经学转实务的关键场,意在选拔“通经理政”的人才。考生需精读四书五经、精通律法,具备扎实的公文书写能力。

      今年的考题,多为漕运与赋税相关。

      游乘在袁公府上读书时,曾屡次受教于袁公的点拨,应对这些考题,是得心应手的。
      推想,弟弟游余,应该问题不大。

      天黑定的时候,差役逐一收卷。
      游乘顾不得吃饭、喝水,蜷缩在木板上就睡得天昏地暗。次日醒来,他赶忙拿出吃食,囫囵下咽,喝水如厕,而后,继续趴在案上补觉。等感到饥饿,他再随便吃一点,应付过去便好。

      夜里,咳嗽的人变多起来。
      这号舍内,气味不佳,封闭闷热,身弱的读书人熬不住,也是常情。

      游乘站在小窗前,目送那些考生离开,心酸是难免的,也少不了自我警醒,暗下决心。等考完乡试,他必定拉上弟弟、刘与之,加强体能锻炼。

      到第三场,考题又是不同的。
      包含经史策,五道,时务策,三道,体现了通经致用的理念。历年的优秀答卷,既能引证历代典章,又结合本朝制度分析,尤其时务策,多涉及黄河治理等等实务。且结构严谨,类似八股,但更自由。
      最忌,空谈。

      袁公也曾说,近来乡试判卷有不成文的规矩:对策空泛者,一律黜落。

      乡试第三场,是区分平庸和卓越的一场。
      若考生做不到“鉴往知来,匡时济世”,必考不中。

      晌午,考生又累又饿之时,游乘听见号舍外有差役说话的动静,稍微抬头一看,差役正拿出一只月饼,往他的窗口递进来,低声道:“愿公子,蟾宫折桂!”

      游乘忙接住月饼,谢过了差役。
      没料到,今年的乡试主考官这么通人情。

      入了夜,秋风阵阵。
      游乘吹熄蜡烛,提前整理书箱、食篮,等差役前来收卷。免不了又听见好几位考生因拖延时辰,被差役扣枷带了下去。

      出号舍,游乘看向弟弟游余和赵决的窗口,见他二人面色疲惫,却并无大碍,终是把心放回肚子里。

      在贡院前等了片刻,赵决先跑出来。
      游乘没问考得如何,因为不担心赵决的才学,但他一直没见游余出来,不禁又把心悬在半空。

      按规定,考生离场后不得返回。
      游乘再急也只能原地等,人群慢慢散去,仍没见到游余的身影,他便走到守门的锦衣卫身前,“吾弟尚未出院,敢问里面还有人么?”

      锦衣卫是认得游乘游余的,一听这话也慌了,对游乘说,进去看看,冲入了贡院。

      “齐兄,告辞!”游余的清脆嗓音传来。

      游乘往门里看,见游余朝他挥手,喊声“哥哥”跑向他。可游余并非一人,身边跟着一瘸一簸的齐橡。

      “你慢走,”游乘对齐橡送道,一把牵过游余。

      齐橡面上一愣,“……大公子二公子,再会。”

      在里面关了好几天,又累又困,又饿。
      游余来翻游乘的食篮,发现还有煎饼碎屑,就把那纸包掏出来,仰头倒进嘴里。

      游乘递给他水袋,“弟弟出来晚,和齐橡聊了什么?”
      游余满嘴吃食,含糊道,“随便聊,咱快回家吧,我前胸贴后背了!”说着,朝前冲去。

      游乘和赵决落在后面。

      赵决附耳提醒,“彦维年纪小,太容易受骗。”
      游乘笑了笑,“你担心他?指不定是谁骗谁。不过,放鹤楼的形势凶险,不能让他单独见齐橡。”

      回马车上,游乘没提齐橡,只说时辰太晚,怕耽误刘与之养病,提议明日再去刘府探病。
      游余点头,靠在一边,没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走到半途,游乘怀中一沉,低头,竟是酣睡中的游余滑了过来。

      小孩儿闭着眼,嘴唇开合,不知念什么。
      赵决凑近,听了半晌,讷讷道:“……周儒?”

      游乘亦是不解,“周儒?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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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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