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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尘嚣不见旧缘人 第十一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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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杳杳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却也只能照做。
十圈下来,她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双腿像软掉的面条抖个不停。
姜皖尧从厨房中走出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闻上去十分苦涩。
“喝了。”
“先生?”闻杳杳满眼疑惑,但还是喝了下去。
“再跑十圈。”
“啊?先生,我真的没力气了。“
姜皖尧淡淡地扫过了她一眼,闻杳杳缩了缩脖子,老实地跑起来了,三圈过后,却感觉全身力气也渐渐回来了,五圈过后,已经感觉双腿自如,十圈之后,更是通体舒畅。
她停了下来,有些奇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脚:“先生,这是何故啊?”
“有人给你下了毒。”
“什么毒?”
“这种毒是西域边境一种名唤鳞蝴的奇毒,配制这种毒,须先将这种蝶未分化之前的异蛹放在特定的毒水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
“那这异蛹不会死吗?”
“这异蛹的离奇之处就在于,它不仅不会被毒水毒死,而且它可以吸收这种毒水并且将其转化为自身的特有的奇毒,待这种异蛹化蝶,翅膀上便会带有这种毒,名唤鳞蝴,只要吸入鳞蝴的香气,便会中毒,中毒者一开始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脱力,最终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并不会有痛苦。”
“如果是这样,应是有人提前将毒下在了尸体上,说起来,今天那位严菡姑娘在一众人中独独叫我上前去,她为何如此确定我见过那位陈奕先生,而且我之前完全没有见过陈奕先生的儿时记忆。”
“或许并非没有,而是被人抹去了。”
“抹去?”
“这鳞蝴虽然会致人死亡,却也有另外的功效。”
“是何功效?”
“便是唤忆之能和制人语之效了,依我看,她并非是想要杀你,而是要唤醒你儿时的记忆,并且控制你说出的话,好让你为她作证,若是要解毒,须先让全身经脉活络起来,再辅以此异蛹残留的蛹壳熬制的药汤便可解毒。”
闻杳杳心思微动:“姜先生,你认识陈奕吗?”
男人指尖微动,但是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识。”
“那姜先生可曾见过严菡姑娘?”
“未曾。”
闻杳杳笑了笑:“先生,除夕要到了,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先生还是在我七岁那年的除夕夜。”
“彼时你还只有这么高,这几年个头倒是蹿了不少。”
“先生可曾记得当时说过了什么?”
姜皖尧眉间微蹙,随及舒展开:“不记得了。”
闻杳杳心下了然苦笑:“夜深了,杳杳谢过先生,特地前来为我解毒,杳杳便不叨扰了。”
走到门口,她脚步一顿:“先生,我不知道先生所为何事,但是杳杳只求心安,不想诸事纷扰之中,只愿自己是一粒能够活下去的弃子,谢过先生了。”
待闻杳杳走后,院子中又恢复了安静,姜皖尧睁开眼,漆黑的夜幕缭绕不清,困囿在小小的四方院中,偶尔闪过一点晶亮的星辰,迷失在团团围住的迷雾之中。
“先生。”屋中走出一人,身穿黑袍,看不清面目。
“如此待她,不后悔?”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了,这是我们都希望走下去的路。”
“你太自私了。”
“我确实很自私,也很自以为是。”那张脸隐在黑暗中。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对吧?”
“……或许吧。”
闻杳杳走出院子,她回过头,记忆中跨不过去的门槛如今也早已被踏矮了些许,记忆中陈奕最终死去,不在她的刀下,而在他自己的井绳之下。
“叮当。“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要回去找娘。”闻杳杳像是失了魂一般,她看着眼前的陈奕,脸色充满了不安。
“回去吧。”陈奕冻裂了的嘴唇缓缓道:“出了这个门,直直走,看到一座桥,向左拐,不消一刻,便能到家了。”
小小的闻杳杳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那天五岁的闻杳杳和今日十七岁的闻杳杳的身影重合,只是一个跌跌撞撞,一个已少女风华。
“娘,娘,开门,我回来了。”五岁的她哭喊着。
十七岁的她轻轻推开门,猫着腰钻入了屋子。
她还是想不起五岁的那个门过了多久才开,但是清晰地记起了第二日听闻陈奕悬梁于屋中,柳子嫣看向她的目光复杂。
或许五岁的她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是如今的她明白,那是深深的恐惧和惊慌。
她走进自己的屋里,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从自己的床底拿出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块青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姜皖尧时,他给她的。
那日,正是除夕夜。
“阿姐,这些炮竹当真还能再炸一遍吗?”
“当然,你瞧。”闻杳杳说着将手中的炮竹举在闻成兮的面前:“这些炮竹的外面的壳子还没有被烧掉,这根火芯还完好,说明它并没有烧到里面,那么就说明,这个炮竹是可以炸起来的。”
闻成兮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闻杳杳提起有些重的裙摆,弯下腰,去捡脚下一个形状完好的炮竹。
一只手先她一步地拿起了那个炮竹,那只手在鲜红色的炮竹映衬之下如寒玉一般,隐隐透着白皙的光泽,还能依稀看到略带青色的血管在有规律地跳动,一看就不似村里干活的人的手。
闻杳杳沿着那只手往上瞧去,她先是看见了靛青色衣服的一角,在袖口镶锈着银丝边流纹的滚边,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挂着一块质量上乘的玉,做工精细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色的丝带绑着,闲散的叶子落在他柔顺的发间,又增添几分文雅的诗情。
她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藏在云后朦胧的残月也似这般清冷矜持。
“谢谢。”她站起身,襦裙沾上泥土香甜的气息。
“姑娘,我径此处,见风景十分雅致,便想着来瞧上一瞧,奈何不太识路,慌乱之中,不知如何寻得出处,还劳烦姑娘指引一番。”
闻杳杳学着他也做了个揖:“先生请随我来。”
“姑娘是村里人?”
“嗯,我打小就在这座村落长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姑娘不属于这里。”
闻杳杳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他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我如今连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先生,到了,这便是村子的出口了。”
“谢谢姑娘引路,这块玉佩就给你吧。”
“不用了,先生,这只是举手之劳。”
“收下吧,这原本就是你的,我只是借用罢了。”
闻杳杳看着那块玉佩,那玉佩形似弯月,晶莹剔透,但在月的一角好像有着一点点碎裂。
她不好推辞,只能接下那块玉:“谢谢。”她好奇地拿着那块玉仔细端详着。
“请问这间屋子还有住人吗?”他指着那座经年的卜相屋。
她摇了摇头道:“这间屋子的原主人十几年前在屋里自尽了,如今已经很多年没有住人了。”
姜皖尧缓慢地走到屋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吱呀”一声,那木门颤颤巍巍地倒下了。
姜皖尧:“请问这间屋子的原主人是谁?”
“我听我的阿爹阿娘说,这里原本住着的人,名唤陈奕。”
“陈奕。”他轻轻地笑了,笑容里面却溢满了悲伤:“找到了。”
溪水从卜相屋的门前经过,无端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