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兆海》AK掉落

31、再见

　　一个月前，刘哥在春运中被逮捕，警方经过一个月的调查后，被卷走的财产悉数被他花光于赌博，起诉他以欺诈罪，经多方联络，楚生接到了警方的电话，回新港出庭刘某的庭审。
　　楚生本想出庭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但最后还是再次出现在了跳海。
　　熟悉的卡座正中央坐着的人是楚生，旁边是梁争，对面是老苏，吧台边是紫昕和红毛，阿曼在远处门帘后往里偷望。
　　大门轻轻被打开，慕虎缓步走了进来。
　　原以为上次是最后一面，没想到楚生出现在了跳海。
　　他，想做什么？
　　“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生哥，我不会留你。”老苏说。
　　楚生：“案子结了，一审之后他的资产会被法院拍卖来还债，我一切都好，就是来看看你们。”
　　紫昕欲言又止，想问他有没有看看宋听。
　　楚生抿了抿干涩的唇，抬眼望向不远处停驻在原地默不作声的慕虎，缓缓开口道，“我和这座城市再无交集了。”
　　楚生无声地回答了每个人心里的疑惑。
　　我和宋听不会再有交集了。
　　“宋听呢？”良久，慕虎开口问。
　　几个小时前，在宋听的最后一个展间，和上一次一样，楚生先转身离开了，留下的是宋听一个人。
　　楚生摇摇头，他不知道宋听怎么样了，或是她去哪了。
　　慕虎拿出手机拨通宋听的号码。
　　“你见过宋听了？”老苏问楚生。
　　楚生点头道，“我去了展。”
　　苏子鑫倒吸一口冷气，赵紫昕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站在苏子鑫的背后，对着楚生高声地问，“你去干什么？重新给宋听那颗终于麻痹的心脏注射一针兴奋剂吗？”
　　楚生低下头，青筋在他的太阳穴跳动着，“我后悔了。”
　　什么？楚生说什么？
　　慕虎也缓缓放下那个宋听没有接听的电话，呆滞地看着楚生，双唇微动，吐出令人窒息的一句话。
　　除了梁争，没有一个人再坐得住了。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梁争忽然冷冷地开口道，“我和郑瑶在一起了。”
　　众人即将对楚生的逼问，瞬间如同拔河比赛中底盘不稳的一方被一瞬拉扯过去般，齐齐看向梁争。
　　梁争坐在原卡座侧，靠在沙发上，平静地端着酒杯。
　　“你……你说什么？”苏子鑫不容置信地问。
　　梁争不动声色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和郑瑶，复合了。”又补充道，“我和文轩，离婚了。”
　　五雷轰顶。
　　当年那个自己一个人打掉孩子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女人，又回来了？
　　当年那个被妻子蒙在鼓中又狠狠抛弃的男人，现在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梁争，你真他妈的混蛋。”苏子鑫破口大骂。
　　楚生似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没有过多的震惊，坐在原地双手挡住脸深呼吸。
　　“楚生，你已经知道了吗？”苏子鑫扭头看他，双重打击，颤抖着问他。
　　“他不知道，”梁争替他回答道，“楚生回来的那天，遇到了郑瑶和我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慕虎坐在了大家侧面的另一个卡座中，背靠着隔壁的卡座，他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一排亮黄色的灯光，暗自思索着什么。
　　不吐不快，梁争在众人吃惊和鄙夷的目光下，快速起身离开。
　　跳海门口，梁争遇到了宋听。
　　宋听还穿着那条白色裙子，没有了白天光鲜亮丽的样子，失魂落魄地正准备走进去。
　　梁争一把拉住宋听，“别进去。”
　　宋听停下脚步，回以无力的疑惑表情。
　　“大家都在。虎子和楚生都在。”
　　宋听迟疑了一下，缓缓后退一步，转身背向大门，二人并肩站在门外，宋听微微仰起头，感受到一缕春风正骚动着她的发丝。
　　“他为什么回来。”
　　“案子结了。”
　　“嗯。”
　　“郑瑶也回来了。”
　　宋听扭头看他，面色平静，淡淡问道，“你们回去了吗？”
　　梁争意外地看向她，迟疑地问，“回去什么？”
　　“过去。”宋听淡淡地说。
　　“回不去了。”梁争点起一根香烟，苦涩地答。
　　“回不去，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梁争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宋听笑了笑，“太了解你们了吧。”
　　梁争吐出烟圈，也笑了，“你觉得我了解你和楚生吗。”
　　宋听点了点头，淡淡地说，“过去的我们。”
　　梁争沉思片刻，掐灭了烟头，“宋听。”
　　“嗯。”
　　“楚生没有变。”
　　宋听看向他，神色微变，没有讲话。
　　梁争笑了笑，缓缓说，“你以为他大不一样了吧。我也以为。结果我发现，他根本没有变。还是那个楚生。”
　　良久，宋听才哽咽着缓缓道，“可是我变了……”
　　梁争深吸一口气，面向着宋听，微笑坦然道，“宋听，做个好决定，别像我一样。”
　　言罢，宋听看着他的背影摇摇晃晃地一点点消失在街道尽头后，没有选择继续推开那扇决定的门，而是默默地离开了。
　　回程的车上，宋听编辑给慕虎一条信息。
　　宋听：太累了，我先回家了。
　　慕虎：好。
　　宋听：你还好吗。
　　慕虎：你还好吗。
　　……
　　没有再回复，宋听放下手机。
　　回到家，库房里那个白色纸箱半开着，里面还整齐摆放着一些他的东西，没有放进展里的回忆。
　　她几近崩溃地大口喘着气，毫不犹豫地抱起箱子，光着脚一口气跑到楼下，扔进大垃圾桶里。
　　站在垃圾桶旁，宋听依旧感到无法呼吸。
　　她明明做过了告别，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放走这些东西。
　　凌晨一点半，宋听跪在一个黑色的垃圾桶旁，无助地哭泣。
　　身边，一个身影出现得悄无声息。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突然抱起地上的宋听，扭过头，是慕虎平静的面容。
　　“回家。”他静静地说。
　　回到家里，慕虎把她放在沙发上，拿来一个热毛巾帮她擦了擦脸，又端来一盆热水帮她把踩脏的双脚清洗干净，起身给她裹上毛毯，又走进厨房忙些什么。
　　宋听颓然看着他的身影一如往常地来来回回在自己家中忙碌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好像没有看到自己刚才崩溃的哭泣。
　　她走到厨房，看到慕虎端着碗走出来。
　　“我不饿……”她哑声说。
　　“你一天没吃饭了。”慕虎把碗放在桌上，是海鲜粥。
　　宋听坐下，拿起勺子硬逼着自己在慕虎的注视下机械地一口一口喝着，喝到一只被剥掉了壳的虾时，刚温热干净的脸颊，止不住地被泪划出两条冰冷的痕迹。
　　慕虎坐到她身旁，心疼地替她擦干眼泪，低垂下眉眼，低声说，“其实，他都知道。”
　　宋听抬眼看他温柔的低落的目光，“什么？”
　　深吸一口气，慕虎说：“这些年，我对你，他都知道。”
　　宋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慕虎抬起头看她，轻轻用手抹干她的眼睛，笑道，“他走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知道。”
　　宋听停顿在原处，双眼不断地放大，呼吸也跟着不断地急促，她抓起他为自己抹泪的手，讲不出一句话，只不断地发出呜咽的声音。
　　慕虎双眸湿润，微红着眼，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缓缓道，“生哥离开的时候，拜托我，代替他照顾你。”
　　代替他，照顾我。
　　慕虎沙哑着嗓子，静静地说：“我做到了。”
　　一支穿梭了七年的箭，贯穿着三个人的爱恋，最终还是射穿了最后一道防线。
　　【潜海】
　　一年前。
　　楚生在跳海后门的小巷里，点起一根烟，“虎子，拜托你一件事。”
　　慕虎神色黯淡，靠在一旁的墙边侧头看他。
　　“替我照顾宋听。”
　　“嗯。”慕虎视线落在小巷砖头铺的地面，沉声答。
　　楚生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代替我，照顾她。”
　　慕虎迟疑地站直了身体，惊讶地望向楚生认真的目光，“你……”
　　楚生低头笑道，“我一直知道。”
　　半晌，慕虎答道：“好。”
　　在每一个有宋听的地方，一束凝聚在她身上的目光，总会看到另一束集中在同一个焦点上的线。
　　慕虎答应楚生会代替他照顾你的那天，是这束线终于能登场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