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舍得（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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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希哈被安排穿上一身洗旧了的家常白袍子，衣裳太长，走路绊脚，嬷嬷拉长个脸，嫌她们给自己找事儿：“去贵妃榻前跪着。”
贵妃跟昨天差不多，半阖着眼，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睡在烟熏雾绕的帐子里。
她跟董福晋的宫女冬秦跪两天了，贵妃没跟她们说过一句话。
冬秦比乌希哈大一岁，有一条溜光水滑的大辫子。
俩人整整齐齐跪着，没人来，就拿脚趾头抵着地，让膝盖松快松快。
天天都有来探望的。
乌希哈这回学乖了，谁来都低头，往后爬两步，连人家鞋底子都不敢瞅。
今天先来了两位福晋，一个是老熟人董福晋，一个是不爱搭理人的纳喇福晋。她不爱搭理人，专指不搭理董福晋。她跟蒙古福晋们可有话聊了，叽叽咕咕能说一个下午，董福晋坐半天的冷板凳还没地儿出气。
蒙古福晋们多是察哈尔部和阿巴亥部的姻亲，围在贵妃前面嘘寒问暖，当然，贵妃一句话也回不了她们。贵妃在世的子孙只剩一位阿布鼐圈禁在盛京，孙子布尔尼在察哈尔做亲王。
每隔一刻钟，嬷嬷给贵妃用湿布巾子擦嘴，福晋们就退出去，在外间叽叽喳喳地讲闲话。
约莫晌午时分，福晋们都走了，早上只吃了两口饽饽的乌希哈饿得头昏眼花，满心盼望吃饭，又听见一阵衣料沙沙作响。
一双华贵的绣花鞋走到床榻前，走得很慢，坐在贵妃身边：“唉，抬头纹都展开了。”
“老贵妃能熬到这时候，你们都是有功的。”她的声音还很年轻，“她还有什么话留下？”
有个蒙古嬷嬷跪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乌希哈低着头，听见一道不太一样的脚步声。
“是儿臣处置不周，让皇额娘烦扰了。”来的是皇帝。
“和你有什么干系呢，皇帝坐吧。是那些蒙古福晋来我这儿说，老贵妃一辈子在宫里，临终肯定想见一见儿子，我想你们要是都没这个想法，肯定就是不能叫阿布鼐来，好歹我来，装装样子。”
皇帝摇头：“叫他来就是给布尔尼理由带兵勤王，直隶的绿营兵带走了一半，京城空虚，不得不防。”
太后不自在地扭了扭：“可也不能不叫孩子回来奔丧啊。”
乌希哈不想离这对天家母子太近，拿余光扫门边儿，见有人拄拐走进来，嬷嬷们渐次蹲下行礼，她往后爬到墙边，小心翼翼地弯起一条腿舒缓舒缓，改成蹲姿。
这一位说话是口语浓重的蒙语。
她语气急促地说了几句话，太后听了就委屈：“那往后到我，是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好了，给奴才们看笑话，你也是一国之母！“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她算什么东西，你往后享儿孙福多着呢！”
“都退下！”
乌希哈就等一声令下呢，提着衣摆小步小步地从后门退出。
“砰！”冬秦摔在后面，乌希哈眼睁睁看着嬷嬷一把抓住她捂嘴拖下去。
乌希哈和几个管灯火，烧水的妈妈坐在角房里就着酱瓜和炒白菜吃窝头。
几个妈妈狼吞虎咽，没人打算给冬秦留菜。
“她吃不上了，吃吧，全吃了。”
等主子们都走了，嬷嬷们闲下来打瞌睡，乌希哈自己仍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袍子，沉默地走到贵妃榻前，规规矩矩跪下。
冬秦不在，屋子里连呼吸都没有了。
乌希哈脖颈僵硬，缓缓抬头去看贵妃，她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阖上，乌希哈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嬷嬷……嬷……”她一边往外爬一边喊：“嬷嬷！贵妃薨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舍得（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