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125、[博君一肖]窥光（6）

　　北京的深秋，空气里裹着一种干冽的寒意，与南方湿漉漉的缠绵截然不同。风刮在脸上，带着点凛冽的意味。王一博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帽檐压得更低，从VIP通道快步走出，钻进早已等候的保姆车里。

　　暖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寒意。他摘掉口罩，呼出一口白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连续辗转三个城市，高强度的工作连轴转，铁打的身体也透出几分倦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休，不用看也知道是各种工作群的消息和助理发来的后续行程提醒。他懒得去看，只想在这短暂的车程里偷得几分钟真正的休息。

　　但大脑却不受控制地，自动跳转到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和肖战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互道晚安的那两个幼稚表情包。今天一整天，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谁也没顾上发一条消息。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像车窗上凝结的薄薄水汽，悄无声息地漫上来。明明之前几年毫无联系也都这样过来了，可现在才短短几天，竟然已经开始不习惯这种沉默。

　　他啧了一声，对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矫情感到一丝烦躁，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算用刷新闻来转移注意力。

　　指尖刚碰到屏幕，手机就突兀地震动起来，伴随着一个专属的铃声——是他前几天偷偷设置的，一段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出的钢琴前奏，来自肖战很久以前唱过的一首歌。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果然是那个卡通猫头像。

　　对方过来了一个视频请求。

　　王一博愣了一秒，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帽子压得有些乱的头发，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肖战的脸出现在那头。背景似乎是在某个休息室，光线明亮，能看到忙碌走动的工作人员虚影。他脸上带着精致的舞台妆，发型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某高奢品牌的早春系列西装，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下来，或者正准备上场。

　　“喂？”肖战先开了口，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嘈杂的背景音，但依旧清晰温润。

　　“……嗯。”王一博发现自己喉咙有点干，发出的声音都带着沙哑，他赶紧又咳了一声，“刚下飞机？”

　　“没，还在等一个采访。”肖战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让自己在屏幕里的画面更清晰些，“看你助理发的行程图，你应该到北京了？”

　　王一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看我助理微博？”

　　肖战的睫毛快速眨动了两下，视线微微飘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理直气壮地转回来：“就……随便刷刷，刚好看到了。”

　　王一博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他能想象肖战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他身边工作人员的动态，只为了拼凑出他行程轨迹的模样。这种小心翼翼的窥探，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让他心悸。

　　“嗯，到了。”他压下笑意，目光落在肖战过于正式的装扮上，“你那边什么活动？妆这么浓。”

　　“一个时尚盛典，一会儿要上台颁奖。”肖战说着，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抬手想碰一下眼角可能存在的亮片，又怕弄花妆，手停在半空，显得有些无奈，“造型师说这样好看。”

　　“好看。”王一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屏幕那端的肖战明显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眼睛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开一点不易察觉的赧然，嘴角弯起：“王老师现在都会夸人了？”

　　“实话实说。”王一博迎着他的目光，理直气壮，耳根却悄悄热了起来。他飞快地转移话题，“颁什么奖？”

　　“年度最受欢迎演员。”肖战答道，语气平常，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王一博却挑了挑眉：“给你颁？”

　　“不是，”肖战失笑，“是我给别人颁。”

　　“哦。”王一博应了一声，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虽然知道以肖战的地位和实力，拿任何奖都实至名归，但听到不是他入围，那种微妙的、不愿看到他在这种偏人气性质的奖项上与他人竞争比较的私心，还是悄悄冒了头。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隔着屏幕安静地看着对方。背景音里传来工作人员催促准备上场的声音，肖战应了一声，又转回头来看向屏幕。

　　“我得过去了。”

　　“嗯。”王一博点头。

　　肖战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了顿，最后只轻声道：“北京冷，多穿点。”

　　“知道。”王一博看着屏幕里那人被妆容勾勒得愈发精致的眉眼，心里一动，忽然压低声音，飞快地问，“你今晚住哪个酒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越界，太直接，甚至带着某种危险的暗示。他们的关系才刚刚迈出一小步，还脆弱得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更别说这样明目张胆的打探。

　　屏幕那端的肖战显然也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背景的嘈杂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只剩下两人之间隔着屏幕的、骤然紧绷的寂静。

　　王一博的心沉了下去，几乎想立刻开口说“我随便问问，不用答”。

　　就在这时，肖战却忽然微微倾身，靠近了手机话筒，用极低、极快，几乎像是气音的声音报了一个酒店名字。

　　说完，他立刻直起身，屏幕里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得体，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紧绷和那句近乎耳语的透露从未发生过。他只是看着王一博，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走了。”他说。

　　视频随即被挂断。

　　屏幕暗下去，映出王一博自己有些怔忡的脸。心脏在胸腔里后知后觉地、重重地擂鼓，一下又一下，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说了？

　　他竟然真的说了？

　　那个酒店名字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掀起滔天巨浪。那家酒店他知道，离他今晚下榻的地方，隔了大半个北京城。

　　一种疯狂的、冲动的、不计后果的念头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对前排的助理道：“晚上的视频会议，帮我推迟到明天早上。”

　　助理惊讶地回过头：“一博哥，那个会议很重要，品牌方那边……”

　　“就说我飞机延误，刚落地，身体不太舒服。”王一博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推迟到明早九点。”

　　助理看着他异常明亮、甚至带着某种锐利的眼神，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点头道：“好的，我马上联系。”

　　王一博重新靠回椅背，看向窗外。北京华灯初上，车流如织，璀璨的灯火飞速向后掠去。他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掌心因为那个刚刚获得的、滚烫的秘密而微微出汗。

　　他知道这很冒险，甚至很愚蠢。狗仔无孔不入，行程并非绝对保密，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是……

　　他想起肖战刚才靠近话筒时，那双漂亮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孤注一掷的光。

　　他想见他。

　　就现在。

　　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不是通过失真的电流。是想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个人，呼吸到带着他气息的空气，感受到他真实的体温。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再也无法遏制。

　　车子抵达酒店地下车库，王一博在助理和保安的簇拥下快步走入直达顶楼套房的专属电梯。门一关上，隔绝了所有视线，他立刻对助理道：“帮我准备一辆不起眼的车，要绝对保密。再准备一套不是我这个风格的衣服，帽子口罩都要新的。”

　　助理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赞同：“一博哥，你要出去？这太危险了！要是被拍到……”

　　“不会被拍到。”王一博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按我说的做。”

　　助理看着他，深知他一旦决定某事就极难更改的性子，最终只能忧心忡忡地点头：“……好，我尽量去安排。”

　　一小时后，王一博站在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北京城的璀璨夜景。他换上了一身极其普通的黑色运动服，戴着一顶没有任何logo的鸭舌帽和一副黑框平光眼镜，脸上罩着严实的黑色口罩。

　　这样的打扮，混入人群里，几乎不会有人将他与那个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顶流偶像联系起来。

　　助理拿着车钥匙和新的手机卡走进来，脸上依旧写满了担忧：“一博哥，车准备好了，在地库B2的C区128号位。这是备用手机，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有事立刻联系。真的……非要出去吗？”

　　王一博接过东西，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很快回来。”

　　他没有走酒店正门，而是通过内部通道直接下到地下车库，找到了那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地滑出车位，汇入北京夜晚庞大的车流之中。

　　导航屏幕上，终点设置在那家位于城市另一端的酒店。

　　路程很远，晚高峰尚未完全消退，车辆行驶缓慢。王一博握着方向盘，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路况，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没有紧张，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坚定和期待。

　　他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什么。或许根本连酒店大门都进不去，或许只能在楼下远远地看一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

　　但他必须去。

　　只为那一个眼神，一句耳语，和胸腔里这股烧得他无法安坐的冲动。

　　车载音响里流淌着低缓的音乐，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过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穿越半座城市的喧嚣和光芒，只为奔赴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当他终于将车停在那家酒店附近一个相对隐蔽的街角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他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去。抬起头，望向那家酒店高耸入云的大楼。无数个窗口亮着灯，像一个个沉默的蜂巢，他不知道哪一个属于肖战。

　　理智渐渐回笼，他开始觉得自己这个举动确实冲动得可笑。就算知道了酒店又怎么样？难道要打电话问他房间号吗？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拿出那个备用手机，点开微信——登录的是一个小号，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同样是一个新注册的小号，头像是星空下的小王子。

　　那是他们那天晚上之后，心照不宣地悄悄加的。为了“安全”。

　　他点开那个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互道的晚安。

　　他盯着屏幕，指尖悬空，犹豫着要不要发点什么。问他结束了吗？回酒店了吗？还是直接说，我在你楼下？

　　无论哪一句，都显得无比突兀和危险。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是小号的消息提示音。

　　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点开。

　　【小王子】：抬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王一博的天灵盖。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急切地扫过酒店楼体。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斜上方某个楼层的露天阳台上。

　　那里站着一个身影。

　　距离很远，夜色朦胧，根本看不清面容。但那个身形，那个姿态，王一博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肖战。

　　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外面随意套了件外套，正扶着阳台的栏杆，微微探出身子，低头看向他这个方向。

　　明明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浓重的夜色，王一博却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那双映着城市灯火、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在那里？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大脑，却又在下一秒被巨大的、汹涌的狂喜彻底淹没。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清冷的夜风里，仰着头，毫不避讳地回望过去。

　　街道上车来车往，无人留意这个角落里，一场无声的、惊心动魄的对望。

　　王一博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小号的视频电话。

　　请求几乎是被秒接。

　　屏幕亮起，出现了肖战的脸。他似乎也是刚刚快步从阳台走回房间，背景是酒店房间温暖的灯光，发丝被夜风吹得有些乱，呼吸带着一丝急促，眼睛亮得吓人。

　　两人隔着屏幕，看着对方，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肖战先开了口，声音透过夜风传来，带着一点微哑的笑意，和难以置信的惊叹：

　　“王一博……你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