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短篇合集》绯缺落

124、[博君一肖]窥光（5）

　　去往下一个通告地点的车上，王一博始终靠着车窗，帽檐压得极低，像是闭目养神。助理和经纪人低声交谈着后续的行程安排，声音模糊地传到他耳中，却无法进入他的大脑。

　　他的全部感知，都集中在右手心里。

　　那枚胸针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深处，金属的微凉早已被他掌心的体温焐热，甚至有些烫人。那两个微小的字母仿佛不是刻在金属上，而是直接烙进了他的皮肤，透过血肉，一路烫到心尖。

　　XZ & WYB。

　　如此大胆，又如此隐秘。

　　他需要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不去反复摩挲它，不去拿出来再看一眼。肖战是怎么做到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备了这样一件东西，又选择了那样一个惊心动魄的时机，将它交付到自己手中。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肖战一贯温润、谨慎、周全体贴的认知。在那副完美无缺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怎样一种孤注一掷的浪漫和疯狂？

　　而他竟然现在才知道。

　　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碳酸饮料里，不断冒着细小而炸裂的气泡，酥麻感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他不得不将脸更偏向车窗，以防身边人看到他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窗外，上海的天空依旧阴沉，细雨开始淅淅沥沥地敲打车窗，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但他却觉得，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的天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没有立刻动作。直到经纪人和助理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平板的行程表上，他才极其缓慢地、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是微信消息。来自那个卡通猫头像。

　　【肖战】：顺利？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却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王一博心里那只疯狂扑腾的雀鸟笼子。

　　他能想象对方发出这两个字时的神情。或许也正坐在某辆驶离活动现场的车上，表面平静，或许还在和工作人员说着话，指尖却藏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发出了这条试探的消息。

　　王一博的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几秒，压下立刻回复的冲动，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敲字。

　　【王一博】：嗯。
　　【王一博】：雨有点大。

　　他发完，目光落在窗外被雨幕模糊的街景，心里补充了一句：但你给的星星很亮。

　　消息几乎是秒回。

　　【肖战】：上海就这样。记得带伞。
　　【肖战】：我登机了。

　　后面跟着一张图片。是机场廊桥的窗户，外面是灰蒙蒙的雨云。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一点拍照人的影子，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真切，但王一博知道是他。

　　他要飞走了。飞去广州。刚才那场短暂而冒险的同城交汇，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投石的人却已要离开。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冲动扼住了王一博的喉咙。他想问“什么时候回来”，想问“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甚至想不管不顾地问“你能不能别走”。

　　但这些话最终都被他死死按在了舌尖之下。

　　他只是回复：【王一博】：一路平安。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王一博】：到了说一声。

　　【肖战】：好。
　　【肖战】：关机了。

　　对话再次沉寂下来。但这一次，王一博没有再感到焦躁或失落。掌心那枚胸针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像一颗定心丸，又像一枚甜蜜的锚，将他的心稳稳地定在了这份刚刚确认、却已然无比厚重的联结里。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不会回到原点。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各自投入密集到令人窒息的工作中。一个在上海、杭州周边连轴转，另一个则扎根广州，拍摄广告、参加商业活动、接受媒体专访。

　　时间被切割成碎片，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摄影棚、不同的酒店房间之间切换。睡眠成了奢侈品，往往在飞机起降的轰鸣和车厢的颠簸间争分夺秒地补觉。

　　但无论多忙，每天总会有一条或几条微信，安静地躺在那个置顶的对话框里。

　　有时是分享一张照片。

　　肖战发来过广州老城区湿漉漉的街巷，晨光中冒着热气的早茶点心笼屉，甚至是他酒店窗外能看到的一小角灰蓝色的珠江。

　　王一博则会拍下深夜收工时空旷的街道，练习室里被汗水浸湿的地板，或者助理不小心买错的、味道古怪的咖啡。

　　有时是短短几句吐槽。

　　肖战：【今天这个导演要求好多，一条拍了十几遍。[小猫瘫倒.jpg]】

　　王一博：【刚遇到的记者问题超无聊，差点睡着。[小狗打哈欠.jpg]】

　　更多的时候，只是一句简单的“起了”、“收工了”、“吃了”、“睡了”。

　　没有过分黏腻的倾诉，也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分享和报备。知道在网络的另一端，有一个人，会看到自己此刻的生活碎片。

　　这种联系细碎、平淡，却像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彼此忙碌的缝隙里，成为一种令人安心的习惯。

　　王一博发现，自己手机相册里新增的内容，除了工作需要的照片，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片形状奇怪的云，一只蹲在路边打盹的流浪猫，甚至是一张看起来特别有食欲的外卖截图。等他反应过来时，这些图片已经发送了出去。

　　而肖战的回应，往往是一个忍俊不禁的表情包，或者一句简短的“云像只兔子”、“猫胖得像猪”、“外卖看着不错”。

　　这种幼稚又毫无意义的对话，却能让王一博对着屏幕莫名其妙地笑出来，惹得一旁的助理频频侧目，怀疑他是不是工作太累终于精神失常。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那枚胸针，也没有再提起那个惊世骇俗的休息室对峙。那个巨大的、足以颠覆他们世界的秘密，被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这些日常的、琐碎的分享之下，成为彼此心照不宣的底片。

　　直到第三天晚上。

　　王一博刚结束一个夜戏的拍摄，回到酒店时已是凌晨一点。身体累得几乎散架，眼皮沉重得快要粘在一起。他胡乱洗了把脸，把自己摔进床上，摸出手机。

　　微信里有肖战几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是一张广州塔夜景的照片，和一句“收工”。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手指动了动，鬼使神差地，没有回复文字，而是点开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按下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么晚了，对方可能早就睡了。就算没睡，突然的视频请求也显得太突兀，太打扰。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断，屏幕却已经显示“对方已接通”。

　　画面晃动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肖战的脸出现在屏幕那端。他似乎也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几缕软软地搭在额前，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背景是酒店房间的床头灯，光线温暖而柔和。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讶，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屏幕里的王一博。

　　“呃……”王一博一时语塞，大脑宕机，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还没睡？”

　　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问的什么废话。

　　肖战似乎也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视频请求和开场白弄懵了，顿了一下，才微微弯起嘴角：“刚洗完澡。你呢？才收工？”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点轻微的电流杂音，比平时听起来更软一些，也更真实，仿佛就响在耳边。

　　“嗯。”王一博看着屏幕里那人被水汽蒸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锁骨，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发干，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

　　两人隔着屏幕，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在微信上打字，可以斟酌词句，可以撤回，可以用表情包掩饰。这是实时的、面对面的视频通话，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和停顿都会被无限放大。

　　空气仿佛凝滞了，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递。

　　王一博能看到肖战微微闪烁的眼神，和他无意识抿了一下嘴唇的小动作。他自己则感觉脸颊和耳根都在不受控制地发热，只能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希望对方看不出自己的紧张和尴尬。

　　这简直比面对几万人的舞台和无数镜头还要让人无所适从。

　　“那个……”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肖战笑了笑，眼神飘向别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我……”王一博卡壳了，他本来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只是累极了的时候，突然特别想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结果手指比大脑更快地拨通了视频。此刻被问起，根本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他的目光乱飘，忽然落在肖战身后的床头柜上。那里随意地放着一副黑色耳机，和他平时用的那副很像，但不是同一个型号。

　　“你换耳机了？”他下意识地问，问完又觉得这问题更蠢了。

　　肖战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时，眼里的笑意深了些，像是看穿了他的没话找话：“嗯，之前那副坏了。这个降噪还不错。”

　　“哦。”王一博干巴巴地应着，“我用的那个牌子……也挺好。”

　　“是吗？什么型号？”肖战很自然地接话。

　　话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拐到了电子设备上。两人就耳机音质、降噪效果、续航能力等毫无浪漫色彩的问题进行了长达好几分钟的交流，气氛终于不再那么紧绷和诡异。

　　直到王一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屏幕那端的肖战停了下来，看着他，声音放缓了些：“很累了？快睡吧。”

　　“还行。”王一博下意识地嘴硬，却又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肖战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王一博的耳膜：“快去睡。明天不是还要早起飞北京？”

　　“……嗯。”王一博看着屏幕里那人带笑的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带着点不舍得挂断的黏糊，“你呢？”

　　“我也睡了。”肖战说，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躺了下来，手机拿得更近，屏幕里几乎只剩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和微湿的额发，“晚安，一博。”

　　他没有叫“王老师”。

　　王一博的心脏像是被那声“一博”轻轻捏了一下，酸酸胀胀的。

　　“晚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变轻了。

　　视频挂断。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同样带着倦意却眉眼柔和的脸。

　　他握着手机，维持着那个姿势躺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吹头发。等他重新躺回床上，准备睡觉时，手机又亮了一下。

　　是肖战发来的消息。

　　【肖战】：耳机型号发我一下？【小猫探头.jpg】

　　王一博忍不住笑了，把型号发过去。

　　【王一博】：怎么？肖老师要跟我用同款？
　　【肖战】：考察一下市场。【小猫推眼镜.jpg】
　　【肖战】：睡了。

　　后面跟着一个【小猫盖被子睡觉.jpg】的表情包。

　　王一博笑着，也回了一个【小狗趴窝睡觉.jpg】。

　　他放下手机，关掉台灯，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身体依旧疲惫，精神却奇异地松弛下来。窗外上海的夜雨似乎还在下，淅淅沥沥，像是温柔的催眠曲。

　　他知道，相隔千里之外的广州，那个人或许也正躺在酒店的床上，准备入睡。

　　他们之间，隔着重山复水，隔着无数繁忙的行程和喧嚣的人群。

　　但此刻，在寂静的深夜里，他仿佛能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那么远，又那么近。

　　像星辰环绕星球，自有其运行的轨道，沉默，却永恒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