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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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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云兮低眉敛目回到紫晴身后,越过屏风,看到檀香木雕花方桌后坐着一人在俯首批阅奏折,此人正是她四年未见的死对头叶彦。
“来人——抓住她们!保护督公!”桂公公大叫着追进来。
叶彦蹙起眉头,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薄唇微启:“鬼叫什么。”许是净身的晚,他的声音不似其他太监那样尖细。
黎云兮没有抬眼,只是细听之下察觉他气息微弱,难道真生病了?
“干爹,她们胆大包天硬闯您寝殿,儿子拦都拦不住。”桂公公一脸怒色地告状。
叶彦掀起眼皮,毫无温度地睨着紫晴,凉声开口:“又一个把本督说话当耳旁风的,怎么,你也活腻了?”
“妾不敢,只是妾有要事禀报。”紫晴蹲跪在桌案前,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黎云兮之前女扮男装日日在军营生活,从未行过女子礼,只得照猫画虎,也蹲下身去,低着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咳咳咳——”叶彦一阵轻咳后啐出一口鲜血,他不甚在意地将帕子扔掉,仿佛未见。
“若本督觉得没这奏折重要,那长棍责完程氏下一个便是你。”他合上奏折,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玩弄着手上的翡翠扳指。
“妾有一远方表妹,昨日来府投靠妾。她爹爹是大夫,有些土方子能治疑难杂症。表妹自小跟着爹爹学到不少,妾便想着让她给您看看。”紫晴细声细语道。
叶彦听完面无表情,没有作声。
一旁的桂公公疾言厉色接话道:“荒唐!土方子你们也敢拿千岁的性命来试,莫非想害了督公?!”
叶彦仍是闭着眼睛一声不出,若不是手指一下下摩挲着扳指,还以为他睡着了。
黎云兮正欲说话,一位府兵从外面进来,拱手道:“督公,程美人晕死过去了,剩下十杖还打吗?”
椅子上的人眼睛眨都未眨一下,云淡风轻地勾起嘴角,吐出轻飘飘几字:“不中用的东西,拖出去喂狗。”
黎云兮暗中握掌为拳,心中一阵恶寒,在他眼里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桂公公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叶彦,揣测着他的意思,片刻后扯着嗓子冲府兵道:“回来,把杜美人也拉下去!杖五十!”
黎云兮眉眼紧蹙,见叶彦还不出声,大声道:“慢着!督公,能否听奴婢说两句。”
她声音一出,叶彦一直合着的眼皮猛地一颤,刷地睁开那双狐狸眼,视线定在黎云兮身上,将她细看一番,收回目光,瞳底满是失望。
黎云兮感受到他移走了目光,稍稍抬眼,偷偷瞟了瞟他。
待看清他的脸,心中一惊。
之前的叶彦虽然可恶,可不得不承认他容貌俊美卓绝,也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娘气,是她在这世上见过第二俊美之人,第一是凝予。
若说凝予俊如谪仙,那叶彦便美如妖孽。
如今他怎么变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不仅脸色煞白,漂亮的狐狸眼也微微凹陷,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一推就倒。
他不是与太子平起平坐的九千岁吗,不应该锦衣玉食被伺候得十分滋润吗。
桂公公见叶彦面色有异,凌声喝道:“叫什么叫,没瞧见惊扰到千岁了么,府兵……”
“闭嘴,聒噪。”叶彦睨了叶桂一眼,脸上透着一抹愠色。
张牙舞爪的桂公公立刻收声,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叶彦抬了下手,示意放开杜美人,又淡淡地瞥了眼黎云兮,哑声道:“讲。”
黎云兮稳住心神,正色道:“奴婢若能医好您的病,可否饶了杜美人?”
“你在与本督谈条件?”叶彦眯了眯眼,语气不咸不淡。
“是。”黎云兮虽低着头,语气却是不卑不亢道。
“你可知敢与我谈条件者是何下场。”叶彦声音泛着冷意,听起来有些瘆人。
“奴婢知道。”
叶彦冷笑一声,“本督看你不知,不如打几杖子让你明白得清楚些,来人——”
府兵听令立刻冲进来,抓住她就往外拖。
黎云兮假意挣扎着,急声道:“奴婢不仅知道,还知您病不在躯体,在心里!”
叶彦呼吸一滞,眼睛眯起,眸光锋利地射向她。
“未诊脉,就敢如此说。”
“奴婢还敢说您是积郁成疾导致茶饭不思,身体才会落成如今这样。”黎云兮继续说。
“过来。”叶彦脸色阴暗,声调没有半分起伏。
“诶,干爹您吩咐。”桂公公忙走到近前。
“没叫你。”叶彦眸光深沉,落在黎云兮身上。
“放开我,督公叫的是我。”黎云兮说着甩开府兵的束缚。
在桂公公恶狠狠的注视下,她走到叶彦床前行了个礼,“奴婢在。”
叶彦掀起那双狐狸眼,淡淡地瞥了瞥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兮儿。”黎云兮。
她话刚出口,就见紫晴和桂公公神色骤变,双双看向叶彦。
黎云兮只觉奇怪,稍稍抬眸,瞧了瞧叶彦,只见他眉头紧蹙,幽深的瞳眸中夹杂了一丝她看不懂的东西。
“抬起头来。”叶彦嗓音如千年玄冰般寒冷。
黎云兮抬头,目光与他撞在一处。
叶彦移开目光,脸色阴沉,“不许叫这个名字。”
黎云兮心中暗骂,这名字碍他什么事。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知千岁厌恶这名吗!之前叫兮儿的都死了,你也……”桂公公尖利的声音很是刺耳。
黎云兮没等他说完,立刻打断,“不不,奴婢有口音,说的是思儿。”
她连忙转移话题,道:“督公,让奴婢为您探个脉吧。”
桂公公刚想开口,被叶彦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黎云兮伸出两指轻轻搭在叶彦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触感冰凉。
待探清他的脉象,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他这副虚弱样子竟不是装的,身子当真破败不堪。而且她未探到一丝内力,除非他自行封住且内力在她之上,但这是不可能的。
然最令她惊讶的是在叶彦脉中探到了鹤素,她再熟悉不过的鹤素,距毒发只有不到十日。
鹤素世间罕见,如此说来,给叶彦和她下毒的是否为一人?
可她一直怀疑给她下毒之人是叶彦,难道她猜错了,婉儿的主子不是他?
半响,黎云兮面色平静地收回手指。
“说说吧。”叶彦继续打量着她,冷声道。
“心病导致肝郁脾虚,心火过旺。您现在不宜操劳,应好生休养。若想治本,还需心药来医。”
她这话不假。
鹤素尚处潜伏期不应有任何躯体症状,现在他身子虚弱,全因有难解的心结,导致无法正常进食入睡。
若他继续这样,哪怕毒解了,也活不了几个月。
她倒是好奇,究竟是何事对他产生这么大影响,令他如此伤心神。
听了这话,叶彦脸上更加难看,眼底黯色一闪而过,快到无人能察觉。
这时,有一小厮,端着碗汤药走进来,在叶彦身侧跪下,双手奉上。
叶彦接过来一饮而尽,闻着都苦的汤药,他却如喝茶一般,面不改色。
小厮端着药碗就要退下。
突然黎云兮想到什么,眸光一闪,“您刚喝剩的药根可以给奴婢看看吗?”
叶彦顿了一刻,勾了勾手指。
她从小厮处接过药碗,用手指点了一滴尝了尝,心中了然。
鹤素无色,又近乎无味,在其他药味掩盖下便可十分隐蔽,下在每日汤药里最合适不过。
虽然此毒极难被察觉,可对方是心思缜密,狡猾如狐狸的叶彦,她不得不多想。
或许他以身为饵,另有计划?
黎云兮垂眸,修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狠厉。
无论如何,叶彦这条命是她的,他自己做不了主,别人更不许抢。
黎云兮扬声道:“督公,我需为您重开一副药,现在这副不适合您的病症。”
叶彦听后眉心一动,狐狸眼微微眯起。
桂公公一听,立马大呼:“放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药乃太医所开,岂是你说换就换。”
“干爹您千万别听她瞎说!”他急了。
黎云兮心觉好笑,她进院时还听这位桂公公大骂太医都是废物,现在一听说要换药又搬出那群“废物”来了。
看来他是知道些什么,别看表面为叶彦身体着急,内心只怕巴不得他早点死,好自己上位。
“本督做事还需你教。”叶彦一记眼刀飞去,凌声道。
“是儿子多嘴。”桂公公赶忙自己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