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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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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拥以为,皇帝要在科考后才宣布储君人选,不曾想竟如此着急。
他一早就召所有人去大殿——周自拥已经很久没踏足过这地方了。
母后自戕,连累族人,周自拥与周自嘉小时候也不被允许接触朝政相关,自然无法像别人一样去大殿议事。
只有几次,他与小五偷偷跑出来,玩耍时才堪堪瞥见殿内的情景。
那时他站在周自嘉身边。小五眼睛亮亮的,他喜欢大殿,自己要努力让小五也能站在里面,少时的周自拥想。
一个很稚嫩的想法,但他坚持到了现在。
刘恭宣读着圣旨,大殿里回声阵阵。
周自拥站在首排,心情却无甚起伏。他与别人无异,看上去只是众多朝臣中的一位罢了。
是七皇子。
储君的结果显而易见。
其实现在皇帝龙体康健,太子这个位置竞争并不激烈。且等皇帝迟暮,性命垂危之时,各方牛鬼蛇神才会现出原形。
七皇子…不,要叫太子了,此时的太子也只是未来君王的一只盾而已。
正式的册封大典定在科举过后,与放榜日一天。
退朝时,太子的脸上洋溢着喜色。他没有参与过这些暗流涌动,却从一开始就成为了棋子。
出宫后,周自拥去了迎春楼,今日正是十五。
迎春白日与夜晚并无差别,都热闹非凡。周自拥坐在上次的位子,静静的听着戏。
下头唱的是一出不知名的戏,听旁边的人念叨,好像是新写的本子,今天是头一回唱。
故事前期大致在赞扬某位英雄人物,不断的在表演这英雄为国为民、救死扶伤,甚至落难被擒都不愿给敌国情报,老套极了。
可到了后期却不一样,这位英雄人物在故事里竟变得不堪至极。
与前期相比,后期的他被迫与敌国勾结,连战城池七十九座,在曾经自己守护的地方烧杀抢掠。
周自拥正看到兴致,这唱段就没了,连个结局都没有。
“这家老板真不会做生意。”声音如此耳熟,周自拥抬头一看,果然是季明华。
“你在这做甚?”周自拥问道。
季明华伸手拉过凳子,坐在他身边:“我为你来,不是皇帝的意思。”
不是皇帝的意思,这句话有太多解释。周自拥完全不懂他说的话。
季明华伸手在周自捅额头上弹了一下:“笨蛋,我要和你一起查李邴。”
“嘶”周自拥吃痛,捂住额头。弹周自拥额头这种事儿估计也就季明华敢做了。
周自拥刚要说话,季明华便捂住他嘴:“嘘,别说话,李邴来了。”
周自拥想和他说大可不必这样,自己没上过朝,李邴认不出自己。但却由于嘴上的手而开不了口。
季明华疯狂朝他暗示一个方向。李邴从那个方向走来,正巧经过二人。
不得不说,李邴的气质很符合迎春。
若周自拥是个普通人,便不会知道李邴还身居官职。他看上去像个沉溺烟花巷柳的商人。
两人跟着李邴走到一处包厢,一个人走出来迎接李邴。
季明华挑眉:“李邴到底在这里花了多少钱?”想起周自拥应当不懂这些,便为他解释道:“那个人叫商瑾,迎春楼的老板。生平最喜钱财,能让他亲自出来的只有一种人,就是在这楼里花了好多好多钱的。”
周自拥倒觉得商瑾挺逗:“看来这位老板面前人人平等啊。”
季明华哼哼两声:“可不,第一财迷商瑾,这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两人正闲聊着,商瑾走出来,在季明华面前站住:“呦,少曲?闲着没事来我这做甚?”
离近了看,周自拥才发现商瑾脸上带着一块面具。
那面具十分薄,与皮肤的质感也很相近,似乎是为了遮掩什么而戴上的。
季明华与商瑾说:“三皇子要查李邴。”
商瑾面上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松了口:“也罢,你俩跟我来。”
迎春楼直属皇帝,商瑾的一言一行可谓天子之意,季明华这番话为什么能说通?是私交过甚,还是另有用心。
周自拥直觉这里有问题,眼下却不能过分深究。
商瑾把他们带到了隔壁的厢房:“待会儿我把这些年查到的有关李邴的东西拿来,你们且在这里等着。
商瑾走后,季明华将墙上的字画取下,露出一个方洞。
“不是要观察李邴吗?这样看不容易被发现。”季明华将头凑过去。
说来也算有些滑稽了,那方洞位置打的高,季明华探不上,只好踩着木凳子,再垫起脚去看。
周自拥有些担心季明华:“我来吧。”随后将季明华捞下来。
季明华却有些生气:“都是吃谷子长大,缘何你比我高那么多。”
周自拥本来看他垫脚就憋着不敢笑,听他这话便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他一笑,季明华想到自己的姿势也哈哈笑起来。
商瑾进来时便看到两个人对着笑。
……不过较为诡异的是,他们看到商瑾后立马严肃起来,三双眼睛就这般对视起来,十分尴尬。
还是商瑾先开了口:“李邴查归查,现在还是动不得的。少曲,注意着点儿。”
“嗯,我明白。”季明华的目光越过商瑾看他身后被带来的那些东西。
笔、书信、玉珏……琳琅满目,其中最特别的当数一副十分精细的甲胄
这甲胄十分高调,一看就是用精铁制成,每一片甲鳞上都刻有一只写意的老虎。两肩也用金丝勾勒着虎纹。头盔左右雕着翅膀,栩栩如生。
取的意向也好,如虎添翼。
精铁再加精雕,摸起来触感十分别致,看起来光亮的甲胄竟有磨砂的手感,既如布匹,又若石墨。
“这是…婆都将军玻胡的盔甲。”周自拥沉下声。
婆都与大周相互敌对。从几年前开始,婆都越发肆无忌惮,大肆侵略大周边境。
而玻胡是婆都出了名的大将。
“而且看盔甲的纹样,估计关系不浅”商瑾补充道。
婆都人信奉动物神,他们认为老虎是众神之王。能佩戴起虎纹盔甲的,要么是皇帝,要么就是立了重功的臣子。
“自从那一仗打完之后,现在佩戴过这种特制虎纹盔甲的,在婆都都非死即残了。”商瑾说。
周自拥问他:“所以与李邴有交连还是个大官?”
“不,李邴就是婆都第一将军玻胡。皇后救他一命后,随皇后来到大周。”季明华开口。
周自拥惊讶地看向他:“不光李邴,我娘也与婆都有关?”
在深宫中,周自拥能接触到的往事很少,几乎所有能听到的关于皇后的传闻都被封锁了。
想不到知晓往事的李邴竟然与各方都关系匪浅。
季明华道:“嗯,目前还不清楚皇后在婆都真正的身份。”但能来和大周联姻的,想来不是什么平民百姓罢。
周自拥觉得这件事还有什么部分藏于人后没有露面:“可我小时候久居深宫,从未见李邴来找我,往年辛秘也无从了解。”
他接着说:“若母亲真对李邴有救命之恩,李邴应当来找我,与我通风报信。”
“所以其中另有隐情”季明华想道。
李邴背后还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才使得李邴不去探望已故恩人的孩子。
要么是遗忘,要么是…
正想着,醉醺醺的李邴有摇晃晃走到包厢外:“…缃儿…别跑…”
李邴口齿不清,但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周自拥一行人连忙出去查看。
外头的灯光交错映在周自拥身上,李邴回过头来见到的便是一张酷似先皇后的脸。
他的表情从醉后痴癫急转为惊惶,而后变得阴鸷:“吴月!是你?”
周自拥刚要说话,却被季明华抢先:“尔安敢直呼先后名讳?!”一声怒斥,将半蒙的李邴呵醒。
周自拥扭过头,看了眼季明华。这人有意打断话口,他在做什么?
李邴惊觉自己大不敬,弯下腰行着礼,口中直道:“在下无意冲撞先后…无意冲撞先后…在下…”
周自拥促起眉,侧身看着他,眼神几近凶狠。
李邴被他吓得直发抖,尊严不要,连忙跪在地上,额头碰地板“夸夸”几个响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好了好了,这人现在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回去看看那些东西。”商瑾眼见李邴要被吓尿,出来打圆场
周自拥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走了。
这一出闹完,天色马上要暗沉下来,二人凑在一起又反复研究那些东西。直到商瑾走后,季明华说:“先前听皇帝说他是将军,如今一见面,我越发觉得此名有愧。”
“你看这人哪像个将军?倒不如说他是泼皮无赖更合适些。”
“的确,但还有个问题。李邴若当婆都的将军,定要比在大周做官自由快活,连奖赏都非周官可比。”周自拥想想,这事疑点颇多。无论是什么原因,李邴都不该来大周做这个官。
自己与往事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纱,周自拥将知未知,不上不下的感觉使他十分难受。
但近日的科考恰恰回答了周自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