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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开明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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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兹事体大,闪闪带着一脑门的问号也不敢在这会儿掉链子。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掉队拖后腿。一行人跌跌撞撞地沿着原路又重新走回到开明道底下。
闪闪之前从这上面下来的时候,只觉得到地面的道儿长了点,自己又不太灵敏,所以费点事。而且流云奔涌其间,雾气缭绕脚下,以青姐他们的段位,自然不将这些云烟放在眼里。可按照自己的道行,从上往下,三步开外,那就是雾蒙蒙连着的一片。能看清的也就眼前方寸之地而已。
看不到凶险,也就不知道害怕了。
再加上她脑子跟手脚还不大能协调好,仗着晏齐在下面,干脆就光带个耳朵听指挥了。下面喊一句她动一下,让挪哪儿挪哪儿。拖拖拉拉大半天,虽然耗时久,但总归也是下来了。
人颤颤巍巍是下来了,可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就被早已在下面等的不耐烦的晏齐拽着胳膊匆匆往前赶路了。闪闪吊在上面大半晌儿,饥渴难耐,又乏又累,那会儿光顾着喘气了,哪里还记得要回过头去再细打量一番呢。
可这会儿端端正正的站在开明道最下面,沿着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了两圈。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自己居然就那么一个人从这上面下来了!
闪闪几乎没克制自己,就那么往后退了两步。
太高了!也太险了!
沿着陡峭的崖壁上怪石嶙峋,像是间隔着错开出一条细细长长的黑红色石阶,蜿蜒盘旋在山峰上。再上面的石头被云遮雾档,只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点黑线,像是要往天边延伸而去。鬼斧神工,不外如是。
这会儿乍一看过去,几乎像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巨人立在正对面,迎面就要向人倒下来。站在正下面,闪闪只觉得这石阶随时要塌。青姐他们之前说的什么天阶云梯,她这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绝不可能爬的上去!脑子里这个念头一出来,硬撑了两个多个时辰的一鼓作气就给泄的差不多了。
“小齐,走不动了。”闪闪就近扶着一棵碗口粗的松树,喘着粗气。傍晚的云阻崖底下,被厚厚的松树林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能透过一丝风气,闷热异常,这三只早已经是挥汗如雨。
闪闪干脆就靠着那棵松树半坐在了地上,委委屈屈的朝着晏齐撒娇道,“真走不动了,爬都爬不了了。”
眼见着这小姑奶奶又要哭,晏大总管看着灰扑扑的,可怜兮兮的闪闪,想着自己当初碰到青娘娘的时候也是她化形的头一天,心里直叹气。侧身又看了云荷一眼,只见这位霜华峰的仙女花这会儿也是满眼的惊惶未定。
虽然霜华峰对于满夏山第一峰的名头动心已久,可这不是到今天也没上位成功么。往云阻崖顶去的这条开明道,除了晏青和晏齐,她也就听他们家祖师爷临了的时候说上去过一回。
没见到她家竹马要准备往上去都要提前几天酝酿力气。还没摸着开明道的边呢,人又失踪了,可见不吉利。云荷暗暗吐槽,这会儿对着这最后一截登天路,心里也是直打鼓。一时间有些望而却步。
顾不上朝霜华峰的人显摆开明道的排面,也没功夫惦记青娘娘的挫折教育了。晏齐今天一天叹气的遭数赶得上之前几个月的了。
没辙,这方才心念一动,原地转了个圈,一条□□米长的红头黑身蜈蚣就这样直挺挺的出现在闪闪跟云荷跟前。
“还不赶紧上来,发什么愣呢?”晏齐催促道。
到底是救自家竹马的心情占了上风,云荷听了这话,也不多耽搁,一个半旋转的侧身翻就跳到了晏齐背上。
然后四只眼睛就都转过来盯着闪闪了。
想着青姐之前交代的气势啊,排面之类,连着平日再三教导过的不能怯场。闪闪咽了咽口水,到底是忍着腿软,扶着树干站起来了。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只可惜手也抖,腿也抖,试了三四次,对着通体几乎黑亮的要反光的躯背,是怎么都爬上不去。
太滑了!
闪闪这会儿是真的欲哭无泪了。她们做花草的向来怕虫子。虽然往日里也不是没见过晏齐的原形,可那大都是在她实在不听话时用来吓唬自己的。最开始变一回身,她能缩着叶子老实好几个月呢。也就后来相处久了,仗着晏齐脾气好又素来疼爱自己,这两年胆子才练得大了那么一丁点儿。
很明显这一丁点儿胆子并不足以支撑她骑到晏齐身上。
等了一小会儿,擎知道这小姑奶奶没指望了。晏齐抬起一只脚,顺着闪闪半软的膝盖就把她挑起来扔到了自己背上。
“抓紧了?”才刚坐稳,离头约摸有两三米的距离,就听见晏齐再前面喊了一声。
“嗯。”不用多交代,两人就自动半趴着死死的扒在晏齐身上。谁也不敢手上少使一点儿劲,生怕半道上掉下来,半条命也跟着没了。
听到话音落地,只见晏齐一个摆尾,顺着开明道就往上爬。要不说妖怪和妖怪也不一样呢,在闪闪看来壁立千仞的山崖,极路之峻的石阶,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在晏齐走来却好像并没费什么事。
闪闪探头这么一瞧,崖壁上凸起的石头斗折蛇行,错乱复杂,可晏齐三百多只脚却少有抓空的。心中不由暗暗纳罕:这些石头别是按着小齐的脚长的吧?
心念一转,又惭愧起来:现下还说的过去,可以后也不能每次回来都指望别人背着呀!又惦记着九缘哥哥现在下落不明,可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不由得又后悔起以前贪懒耍滑,不好好练功的时候了。
一番自我反省没做完,晏齐带着两个拖油瓶已经到地方了。云荷率先跳了下来,眼见闪闪还没动静,又半抱着把她也给扯了下来。两人放才站定,旁边一个晃身,又是一个整整齐齐的晏大总管!
“你俩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喊青……”
“不用喊了,这是怎么回事?”齐大总管这边话没说完,晏青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云荷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袭冰蓝色娟云形千水裙,上着蜜合色的绣花褙子,身姿聘婷婀娜。再往上,蛾眉皓齿,雪肤花貌,这一眼看去,端的是香艳夺目。
只是这位看着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生性热爱修行,最是尊崇力量,一向不管风花雪月,行事素来雷厉风行。
一头柔顺亮丽的长发被高高的束了起来,紧紧的盘在头顶,半点也碍不到她的事;素面朝天,除了腰间勾着一个佩剑穗子,全身再难找到半个首饰;再看这走过来时唯我独尊的气势……
是她的老冤家没错了。
霜华峰的仙女花照旧例又是心梗了一下:美而不自知甚至也没那么可气,满夏山的鲜花不胜枚举,也不可能个个都是属水仙的。可这位让她心心念念的老对头,自己不爱红妆爱武装就算了,还弄的整个满夏山人尽皆知,搞得大家到处说什么越是长的好看越是不在意好颜色,倒把她们这些同行衬托的无比矮小了。
天地良心,他们这些做鲜花的,不捯饬自己才不正常好吧!
祖师爷还在的时候,晏青妥妥的就是别的山上的小辈,见天的念叨。后来满夏山后起之辈中评第一人的时候,自家竹马又被她给压了一头。云荷素来心高气傲,不服她久矣!只觉得这人不过是仗着生在云阻崖,又贯会装模作样罢了。
故而,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没有过和谐的时候。有事没事,见到了总是忍不住刺上几句。偏晏青在云阻崖可是有个“晏大王”的诨号的,哪里就是省油的灯了。别说,大仇没有,小矛盾不断,日子久了,两边倒还比别处多相处出来一分亲近,半点儿小默契。不过两边谁也不肯认就是了。
云荷抿了抿嘴唇,这会儿有求于人,到底是把往常见面就例行挑刺的话给咽回去了。
晏大王当然也不是白叫的。跟闪闪和晏齐刚看到云荷时的诧异心慌不同,晏青挑了挑眉毛,到底是在离得三四步远的地方稳稳的站定了。打量了两眼,见对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又转过头看了看闪闪和晏齐,才发现两人脸色也都不好。
“是程公子,不见了。”没多停顿一秒,晏齐上前两步沉声回复道。
晏青猛地转过身,死死的盯着晏齐。齐大总管的声音这会儿全没了平日的温和轻松:“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路上遇到云荷小姐在找他,属下怕多耽搁时间,就先带着她们回来了。”
“不见了?不见了。”晏青皱着眉头低低的重复了一遍,这才又转过身来朝白云荷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胡杏儿过来找哥哥,说是朱师叔有事找他,两人就一道过去了。我中间犯起了困,也没等他回来,就睡过去了。”云荷话说到这儿,声音又开始哽咽,嘴里心里都是藏不住的后悔。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等一觉醒来没找到哥哥,问了山下的小喇叭,才知道昨天晚上他就没回来。等我赶去怀玉山找人,结果朱师叔说他根本没找过哥哥,再派人去问,才发现胡杏儿也不见了。”
“找人问了一圈儿,大家都说已经好几天没见过胡杏儿了。朱师叔带着人跟我一块找,怀玉山翻了好几遍,一点儿踪迹也没有!”连日绷着神经,心里的希望一点点给磨没了,恐惧一点点被放大。到这会儿,云荷彻底撑不住了,捂着脸痛哭起来。
“别的山上都找过了?”
云荷点了点头,道:“朱师叔派人四下里找的,到处都没有他们俩的踪迹。”
晏青的脸早沉了下来,这会儿整个人都快要阴出墨,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慢慢松开拳头,只是掌心却留下了几个深红的月牙印。
好半天没人说话,只能听见云荷跟闪闪两个深深浅浅的呜咽声。
“你从擎雨峰过,见到陆师叔了没?她怎么说的?”停了好一会儿,晏青突然又问了这么一句。
“就是陆师叔让我来云阻崖的。一开始没想到要往这边过来,因为那晚我是看到哥哥跟胡杏儿往南边走了的。”云荷先点了点头,又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略平复了一下才回答道。
一阵寒风刮过,卷走了它早上落下的几片枯树叶子。闪闪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抬头望着晏青,眼底是堆满了的担忧和依恋。
晏青盯着闪闪看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这才又开口道:“我知道了,都先别着急哭。出事是肯定的,但人应该没事,”说着又转头对云荷道,“你还不知道你哥哥,素日里最会装大尾巴狼的,七窍玲珑心上都恨不能再多两个窟窿,真要是性命攸关的地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这么无声无息的,八成是事急从权,将计就计了。先稳住心神,不要自乱阵脚。你们先在这好好歇息一会儿。实在不行,还有陌洲引呢,人肯定能找回来。我先去找师傅,回来再跟你们说。”
云荷开始还想着辩驳什么,可听到晏青这样肯定哥哥生命无虞,心里先是止不住的高兴和赞同,再听晏青说到陌洲引,心中的担忧便放下来大半。连连点头。
至于闪闪,她青姐说的话她向来是当圣旨听的。既然青姐说了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
眼见这两个算安抚好了,晏青这才又对晏齐吩咐道:“你先把他们俩安置好,等下到里面找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