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娇娆鬼公子》青鸟意

16、蔺时嘉

　　灵帝建宁元年五月，洛阳上空出现了日食。
　　没错，在越几缘多日的鬼混之后，他终于知道，自己来到了东汉。
　　见证了汉武盛世，如今也见到了汉末之哀。
　　但哀歌其实什么时候都存在。
　　有时，越几缘甚至怀疑独孤芳消失前是在骗他。毕竟他连“卫庭芳”这个真名也没有告诉他。
　　骗子。骗子。
　　他的灵也许已经“灭”了。只是他骗了他。
　　此时的东汉，越几缘静静的旁观，只觉城中惶惶不安，但越几缘知道，天象奇异不会改变什么，只是人心又要因此浮动了。

　　说来也奇怪，越几缘这半个路盲，晃晃荡荡，歪打正着，居然找到了这里的宫殿。宫门内外戒备森严，但越几缘已经超脱了肉体凡胎，没有人看得到他，也没有人管得了他。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帝视角吗？
　　他走到了一名守卫面前，伸手比了个心。
　　······
　　他听见旁边的守卫打了个喷嚏。
　　看来，这里除了有好多人，便只剩下他一只鬼了。一只鬼的生活，就好像是地球上只留下了最后一个人，身周虽有草木生灵，但却无言语相对，只剩你一人，去迎接无言的生、寂寞的死。如果你成为了这样的一个人，会做些什么？或者说，还能作什么？
　　没有疲惫的竞争，没有烦扰的社交，一个人也许会一身轻松，但从一切之中脱离出来，也就是被一切所抛弃。终日游荡在人世间，偶尔通过几坛池水看到自己生前的面容。因为是和独孤芳一起殒命的，他穿着独孤芳生前的战袍，但是却还是自己生前的短发。越几缘张张口，却不能说出一句话。他快要忘记自己的声音了。
　　他想，如果独孤芳还在的话，也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难熬。他们俩虽然也吵架、也猜疑，那老鬼更是傲慢与自私——但天地间只剩下彼此——也是一种近乎理想的状态。
　　越几缘进了宫门，他走得实在随便，大路小路不知换了多少条，走至一处池塘出方停下。
　　除了发呆还是发呆，眼前缓缓淌过几尾红鱼。如果说高考的时候——或者是活着的时候，自己总是担心大好的韶华浪费不得，那现在，便是什么也无所谓了。
　　忽然，一小颗石子儿从他身后抛了过来，穿过他的身子，激得水面荡起一环一环的波纹，由深及浅，直至平淡。越几缘忙回头去看，只见他身后跑来一群小童，似乎是在嬉戏。他默默的回转了身，再一低头，游鱼早被惊走了。
　　可就在这时，水面上缓缓的浮现了一行字。
　　！
　　“你好啊？”
　　他再一抬头，只见对面飘来一个身影。这明显也是一只鬼，但他不是独孤芳。那鬼穿着古代的袍服，但似乎不是汉代的服饰，衣袖都长些，行动起来好不飘逸。但这鬼却同他一样——同样留着中分的短发，一身文秀的气质。与他的满身绷带血污不同，那鬼的心腹之处，似是——曾被万剑所指。
　　越几缘张口说话，依然发不出声音，但水池上居然也缓缓荡漾出了一行字迹，正是他的话。看来鬼在人多的地方，只能通过字迹交流。
　　他和独孤芳也这样交流过。
　　越几缘礼貌回复：“你好。”
　　那鬼忽的立在了他身边，越几缘看着那个人，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两个人之间不用说什么了，也似乎是他俩都很闲，闲到都不想去理会对方的身份了。
　　那鬼：“我听说有些鱼只有七秒的记忆，像这样游过一处，也许马上就会忘了。”
　　看来这鬼——也是个现代来的，怪不得这样熟悉，越几缘不由很惊喜。
　　那鬼：“我也许也他们一样，总是这样迷糊。甚至用不着七秒，时时刻刻都在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越几缘不由被逗乐了，于是便好奇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误打误撞，”他又问，“你呢？”
　　越几缘道：“宫里伙食好，供品丰富。”
　　那鬼笑了笑：“避重就轻，你明知我问的是现世的事情。”
　　越几缘不由有些沉默：“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那鬼听罢，想必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看你年纪，我们似乎差不多大？”
　　越几缘：“嗯，中学毕业，准大学生。”
　　那鬼似乎很遗憾的笑了笑：“我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如你一样——不过，我比你幸运一些，也不幸一些。我差不多高一下半学期就来这里了，没受高三的折磨，但也因为这样，再上不了大学啦。”
　　两个鬼静静了看了一会儿鱼。
　　越几缘道：“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那鬼道：“不知道啊，我是个艺考生，文化课又不好。”
　　越几缘：“看你的衣服，似乎是魏晋的样式，可这里是汉代。”
　　那鬼咧咧嘴，似乎是接不上越几缘的话，含糊道：“啊是么，这就不知道啦~”
　　见如此，越几缘也没有追问。
　　那鬼又道：“好歹是相识一场，你叫什么名字啊？”
　　越几缘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越几缘吗？啊，我们好像在现世并不认识······”那鬼思索道。
　　“你呢？你叫什么呀？”越几缘问道。
　　“我叫蔺时嘉。”
　　！
　　“你是蔺时嘉？”越几缘很惊讶。
　　也不怪越几缘震惊，他们学校的状元就叫蔺时嘉，最传奇的是，这时是个艺术生，但文化课依旧遥遥领先，饶是他这么避世的人，也晓得这个大佬的名字。
　　“你是哪个中学的？”
　　“F县三中。”
　　！
　　“你和我一个学校······而且，还是我们学校的名人。”
　　“啊是么，”蔺时嘉笑了笑，“我是真不知道，可能是重名吧！我在学校的时候都快成食物链底端了，哪里是什么名人。”他话锋一转，“你知道咱们学校那个杜华扬吧，那才是名人呢~”
　　提到杜华扬，越几缘又是一阵沉默。可他也忽然想到，这位小公子拜托了他什么事情，才把他弄到这里来的。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越几缘：“你认识杜华扬吗？”
　　那鬼：“听说罢了，话都没说过。”
　　越几缘继续道：“我听说，在差不多高二的时候，图书馆里消失了一个人。”
　　“啊，”那鬼陷入了思考，“那可能是另外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去图书馆那种地方，我是那时和人打架，被他们拖到了什么地方，晕晕乎乎的，就到这里了。”
　　越几缘又问：“你有想过回去吗？”
　　“回去干什么？回去高考？打工”蔺时嘉瞪大了眼睛，他这一副清秀的皮囊下，竟然是这样一个欢脱的灵魂，他摊摊手，继续道：“我本来以为穿越后死了就能回去，但是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越几缘一阵沉默，可蔺时嘉是个真话痨：“同学啊，你穿的这个人是个啥人物呀？”
　　越几缘又想起了独孤芳，缓缓道：“他也不是什么人物，他最大的功绩——就是血祭沙场。”
　　“啊，这样啊，”蔺时嘉想了想，忽然星星眼似的看向越几缘，“可巧了！我这位人物似乎是个朝廷命官儿，可惜生的时候不好，宫廷内乱，算是血溅朝堂。”
　　越几缘略感惊讶：“嗯，那我们也是有缘的。”
　　蔺时嘉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嗯嗯，相逢即缘嘛，能认识你，认识带我来的那神仙，虽然回不去啦，但现在这样也挺好，无忧无虑的，嗯······除了伙食可能会差一点。”
　　······
　　越几缘笑了笑，问道：“你那位神仙，是个怎样的人？”
　　蔺时嘉的眼睛眨巴眨巴，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嗨，我是给脸盲，早记不清他长啥样了，但是他人挺俊秀的，性格应该也不错，那名字太奇怪我也没记住······”
　　蔺时嘉的表情忽然有些满是怀念：“我们缘浅又缘深，只见过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