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吗》深山季

6、第 6 章

　　“你们放开她！”董生想冲上去，被后面上来的两人架住，强行压着跪在了地上。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董生怒火上涌，仰着头拼命挣扎，“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去报警，你们这些混蛋都该被关进监狱！”
　　肚子和背上结实的挨了几下，董生疼得蜷缩起来，耳边是曹莉不断的尖叫，“你们别打他了，别打了！”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人绑了起来。
　　来的村民都带着手电筒，灯光晃动间影影绰绰，董生甚至看不清周围人的脸。
　　“嫩牙子，这事儿本来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要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
　　董生眯了眯眼，隐约分辨出这人是曹家见过的某个亲戚，不由怒道，“你们算个屁的亲戚，有你们这么坑人的吗？结阴亲？！你他妈怎么不让自己的老婆女儿上！”
　　那人也不生气，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道，“那你别后悔！”说完招呼其他人架着他起来往前走。
　　那边拉着曹莉的人也不顾她的哭闹，拉扯着一起往前走。
　　一行人拖拖拽拽的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段，借着晃动的手电光，董生见到地上有个大坑，里面摆放着一具棺材，棺材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你们要做什么？”董生心里一惊，大声叫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今天23号，是个好日子。”那人说。
　　曹莉哭道，“不，我不嫁，我不嫁！你们放开我！”
　　董生猛地反应过来，这群无法无天的王八蛋居然是想活埋了他们！顿时也不管会不会再挨揍，拼了命的挣扎起来。
　　“再给你个嫩牙子一次机会。”那人踹了他一脚，让他冷静点，“你别再管这里的事儿，我让你走。”
　　董生愣住，他朝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车就停在村口的树下，只要一出去他就能安安稳稳的开车回家，远离这一切。
　　他又扭头看了眼曹莉，曹莉没有再哭喊，只是流着泪看他。
　　董生嘴唇哆嗦着。
　　他埋下头，忽然又抬了起来，神色已经镇定了许多，“她是我老婆，是走是留我都要跟她在一起。”
　　那人冷笑了一声，示意其他人把两人一起推进了棺材里，盖上棺材板。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挤在一处，董生挣扎了两下，说，“莉莉，你帮我把身上的绳子解开。”
　　曹莉一边哭一边摸索着给他解绳子，“你怎么那么傻，你明明可以活下去的，为什么要陪我一起死。”
　　“本来想着这次等你生完气回来，我就跟你求婚，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董生苦笑道，“那我就现在求个婚吧，你答应吗？”
　　“你个傻子！”
　　董生感觉到她似乎点了头，把刚解下来的绳子扔到一边，摸了摸她的脸，摸到一手的泪，就说，“这样一对比，咱们那套老破小的婚房可要好太多了吧。”
　　曹莉噗嗤一笑，又哭了起来。
　　董生没办法，只能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听着棺材板上落土的声音，董生心里的恐惧却淡了些，更多的是种听天由命的绝望。
　　“董生。”曹莉在耳边叫他。
　　“嗯？”
　　“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这句话跟某段记忆诡异的重合，董生心里悚然，蓦地睁大双眼，黑暗中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脸，“你说什么？！”
　　没等到回话，棺材壁四周异变突生，坚硬的木板忽然变得软而黏稠，像活物一般蠕动着将他包裹起来，很快就掩住了他的口鼻和双眼。
　　“董生！”曹莉惊叫起来，死死的抓住他的手，似乎也非常难受。
　　董生伸手去抓盖在脸上的东西，本以为会是徒劳，却没想到那鬼玩意儿竟然就散开了，他大口呼吸着，忽然看到手上的一点光亮。
　　是手机！
　　他试探着用手机去照其他地方，软而黏稠的物质转瞬消失，四周又变回了坚硬的木板。
　　“这后面是什么？”曹莉从旁边看过来。
　　董生猛地转头看她，手机的光亮中，曹莉的脸只是有些苍白，并没有其他异常。于是他稍稍转过手机，隐约见到手机后面贴了个什么东西。
　　微微愣了一下，董生想起来了，有次在街上碰到个摆摊算卦的，那人卖给他一张符，说是保平安的，他没太当回事，随手就给贴在手机后面了，没想到还真有用。
　　难怪上次在咖啡厅卫生间时，他也是摸到手机后怪异的事儿就消失了。
　　如果这回能出去，他一定要找到那算卦的买个百八十张符，全贴房子里！不，身上也得贴！
　　如果能出去……董生睁大眼睛看着头顶，忽然发现，头顶落土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动静了，就开始踹上方的棺材板。
　　过了一会儿曹莉明白过来，开始跟他一起踹上方的棺材板，两人踹一阵，歇一阵，终于听到“吱嘎”一声。
　　董生顿时激动起来，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又踹了一阵，终于把上方的棺材板完全踹开了。
　　他坐起来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又赶紧把曹莉扶了起来，四周黢黑寂静，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群人的动静。
　　董生无暇细思，这会儿只想拉着曹莉赶紧逃出去，两人借着手机的光跌跌撞撞往村口跑。这次竟出奇的顺利，看见树下那辆二手小破车上的车标，董生简直比看到小天使还要激动，手抖了几次才打开车门，刚坐稳就把油门踩到了底。

　　两人回到城中时已经是清晨，董生站在房子里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两人经过昨晚都是一身的脏污，曹莉先去洗澡，董生走到窗户边点了根烟，向下打量，来往车流如梭，人行道上的一对情侣挽着手说话，前面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个几岁大的男孩儿，男孩儿仰着头跟女人说话，无意间看过来，对着董生笑了笑。
　　董生愣了一下，微微勾起嘴角，以后他和曹莉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他会有一个完整的家。
　　曹莉洗完澡出来似乎有些疲惫，董生让她先回房间休息，自己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热水从头顶流下，董生扒了扒头发，看着脚边流走的污水，琢磨一会儿洗完澡去不远的菜市场买些菜回来，家里没新鲜菜了。
　　这时，隐约响起了敲门声，董生拉开浴帘探出头，浴室门又响了两声。
　　“曹莉？”
　　没有回应。
　　董生心里莫名紧张起来，扯过帕子随便擦了两下，胡乱套上衣裤走到门边，手握在门把手上，“曹莉，是你吗？是不是忘拿东西了？”
　　“咚咚咚！”门外敲门不停，越来越大声，一张模糊的人脸猛的贴在浴室门上，“你忘了吗？你忘了吗？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又来了！董生往后退开一步，巨大的恐惧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为什么要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我忘了什么，我忘了什么？”
　　收紧的五指握住了手机。
　　他微愣，转头的瞬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晕眩感后他蓦然睁开眼，像是沉入深水的人忽然浮出水面，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
　　星光落在影影绰绰的灌木丛中，身下是坚硬冰冷的泥土地，手指摩挲过的粗粝感，鼻中传来的浓郁的血腥味道……
　　董生没有去看自己的腿，握紧手机闭上了眼，耳边是夜风吹过的声音。

　　几个月前的同学会，他看到了许多老同学，张威衣着光鲜，春风满面的递给周围人名片，介绍自己刚开的公司，他远远看着，没过去。
　　晚上回家曹莉拿房子的事情再跟他吵架的时候，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沉默，生气的回了几句。曹莉离开了，夜风从窗户吹进来，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
　　冷战半个月后他得知曹莉辞职回了老家，就请了两天假去找她，半路接到曹莉的微信消息：我要结婚了，我们分手吧。
　　分神的瞬间对面强光射来，剧烈的撞击后他失去了意识。
　　放在脖子上的手指粗糙汗湿，“你这样子还不如死了，我是在帮你。”
　　卡在脖子上的手猛的收紧，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微微挣扎，睁开眼看到一张中年人狠厉决绝的脸，对上他的视线，中年人神色变得慌乱，转身连滚带爬的去了。
　　董生费力的睁开眼，侧头看着手机上尚未拨出的112，手指在通话键上方犹豫着，轻轻颤抖……

　　“董生，董生？”声音由远及近，从模糊到清晰。
　　董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浴室门，放在门把上的手用力，打开了门。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曹莉。
　　“你怎么了？”曹莉奇怪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发什么呆？”
　　“莉莉。”董生拉下她的手，“嫁给我，我们结婚吧。”
　　曹莉弯起嘴角，脸上的笑容十分甜美，“傻瓜，干嘛又说一次，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董生也笑了，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走出浴室后带上了门，“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好啊。”曹莉笑着回应。

　　两天后，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县道边被人发现。
　　处理现场的工作人员对这种惨烈程度的车祸司空见惯，却还是忍不住叹息，“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旁边的人问，“听说肇事司机逃逸，抓到了吗？”
　　“抓到了，是个中年人，那人被抓后说自己做过现场抢救，看人实在活不了，太害怕就跑了。”
　　问话的人嗤了声，“不打112？自己抢救？谁信啊，他当警察都是傻子？”
　　“死者自己按的112。”旁边又过来一人，说，“可惜没拨出去，估计那会儿正好就断气了。”说完脸上似乎有些疑惑。
　　“还有什么问题？”有人问他。
　　那人摇摇头，做事去了。心里想，可是那年轻人脸上为什么会带着笑呢？他临死前究竟在想什么？
　　是啊，谁知道呢？
　　又有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