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她是来复仇的啊》桂花十里飘香

135、一百三十五天下苍生大道盲

　　该死！这妖不讲道理！
　　江翰栖心中一颤，闭上眼睛，等着掉进油锅的一瞬间，被炸成重伤。
　　“翡如意且慢！”
　　一声鸟叫传来，江翰栖身子一扯，吊在半空中，他睁眼一看，油锅就离他的睫毛那么零点零一根头发丝。
　　还好...没...没被炸！
　　冲这油锅的热乎劲，估计快烧开了，完蛋！吾不死也掉层皮！
　　他欲哭无泪的不敢乱动，就怕一个平衡不稳，脑袋栽了进去。
　　一只红色的小鸟飞过，落在地上，化成人形，江翰栖抬眼一看，这不是店小二吗？
　　小二道：“吾看这人皇不像是装出来的，或许他真的不知情。”
　　“不知情？”
　　掌柜指着吊着的江翰栖那张脸上满是气愤，肝胆欲裂的指责他：“吾等数十万同族！都被他的后宫嫔妃给害死了，汝说他不知情！”
　　后宫嫔妃？
　　“胡扯八道！还妃子，朕的后宫空荡荡的，女人没有，半神倒是有一个！”
　　江翰栖撑起身子看着渐渐烧开转小油锅，心里愈发慌乱。
　　“尔等抓人也要搞清楚状况！别冤枉好人！”
　　天女献！快来救吾啊！再不来！汝的小心肝要毁容啦！
　　“汝敢说不是汝要纳妃！”掌柜怒吼一声，江翰栖终于想起来了。
　　他出宫前，乐于和他提过。
　　这三年来，他虽坐稳皇位，但后宫空荡，不少大臣借着帝王无后无嗣的由头，想着给他后宫里塞人，借此机会，提高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甚至因为他收纳妖族，分割城池给妖族安居一事。导致不少大臣的不满，更有大臣明里暗里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对他暗示。
　　若是要彻底接纳妖族，就得让他们往后宫塞人，不然将来他完整的实现人妖共存，妖城一定会在那些大臣底下出岔子！
　　出宫前他就和高效谈好了，收多少人，收什么人，都是在计划之中，而且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心里只有阿风，管他人什么三妻四妾，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高效配合他把人都纳进来，之后再找个由头，一个个贬出宫去。
　　可何来猎杀翠妖一事？
　　小二见他一头雾水，便提醒道：“汝那方才入宫的三千佳丽，一个要首饰衣衫，一个要发簪胭脂！尔等人族发明的点翠和羽衣！倒要了吾等的命！”
　　江翰栖心头一颤，点翠是一种工艺，在云阳朝代末期，就有人发明了这个工艺。
　　点，是在制作首饰的过程中，加入珠玉宝石的东西，起到点缀美化作用。
　　而翠，是翠羽，翠鸟之羽。
　　点翠是一种那金银丝线和羽毛结合而成的首饰。
　　先用金银做成不同图案的底座，再把翠鸟的羽毛镶嵌上去，制成的首饰无与伦比。
　　用点翠工艺制作出的首饰，光泽极佳，色彩鲜艳，无论过多少年，有点翠工艺技术的首饰，光泽和色彩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所以当年很多达官贵人趋之若鹜，甚至历朝历代的后宫嫔妃都会为了收藏，而一掷千金。
　　高效替他把控后宫，定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立刻驳回：“汝胡说！”
　　“自古的帝王王后的凤冠霞帔，就多采用翠羽装饰，以保证经历漫长岁月后，一身帝王龙气仍如翠羽般鲜艳闪亮。可翠羽一百年后便会褪色，此时被证实以后已经没有多少人喜爱点翠的翠羽之物了，为何会突然遭到袭击？”
　　翠羽是剪下活翠鸟脖子周围的羽毛，然后粘贴在托上。
　　翠鸟羽毛颜色鲜亮，永不退色。然而点翠并非永不褪色，不过是民间工匠为了哄抬高价，以讹传讹。
　　取翠羽虽不需活鸟取羽，但仍残忍，取羽对翠鸟造成的伤害极其恶劣，被取过羽的翠鸟会很快死去。由于点翠工艺太过残忍，在几百年前，龙唐开国皇帝，便下令禁止猎杀翠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也隐约猜到了，这鸟族绑架自己并非毫无由来，他离宫这一个多月，淮北，乱了！
　　“为何？因为吾等成精的翠鸟，妖气可长久护住羽毛不褪化！而尔等专门猎杀了吾族成精的翠鸟，碾碎了妖丹融入羽衣和首饰中以保鲜艳！”
　　“做一件羽衣就要去了上万只翠鸟的羽毛！做一个发冠就要去了上百只翠鸟的羽毛！那成了精的翠鸟，一身鸟血香味浓郁，那些人族抽了血去做香脂！”
　　“吾翡翠一族本就繁衍稀少，能修炼成精的更是少之又少！汝这边为了羽毛为了血脂，猎杀了吾多少族亲！生生拔去毛发不说，还抽干吾等的血！最后剩下的尸体还要油炸了做成野味摆上餐桌！”
　　“虽然前朝命令禁止，可如今，是皇室先用翠羽织成羽衣，用翠羽簪首，开了这个先例，人间百姓自然争先效仿，如此，短短数月，吾翡翠一族便遭受了灭顶之灾！这恶业，是汝害下的！罪魁祸首，当然是汝！”
　　掌柜越说越激动，到了后面，变成了怒吼。
　　“江翰栖！汝说吾族做错了什么？要遭尔等人族如此虐待？尔等的良心不会痛吗？”
　　油锅已然沸腾，然而江翰栖却浑然不觉，他从脚底到头顶，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麻感，脑子轰鸣声而来。
　　面对他的质问，江翰栖满脑子扑面而来的无措，吾都做了什么！
　　他初始和乐于提要创办人妖共存的时候。
　　“吾想创立人妖共存的国家，汝能帮吾吗？”
　　他说出口的时候，乐于嘲讽的笑着，毫无接纳之意。
　　“汝疯了吧？汝知道汝在说什么吗？汝这么做，阻碍了多少人的财路和爱好，汝可知，会挡去多少人的路？会有多少人阻碍汝？”
　　“汝就说，汝帮，还是不帮？”
　　当时的他，态度无比坚定，信念如此强烈。
　　“妖混身是宝，他们的皮肤可以拿来做垫子，他们的毛发可以拿来做皮草，他们的内丹可以拿来炼丹，他们的骨头可以拿来造法器，他们的血肉可以拿来食用。”
　　“妖族的美貌六界皆知，若吾是个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的妖艳美人，试问谁不想把吾抢走，关进府邸，每日在手上蹂躏肆虐？”
　　“吾曾经见过一个古神为了妖族中的那些异常美丽的眼睛，屠杀了并收藏了上千双眼珠子。吾曾经见过一个古神为了满足私欲，掠夺囚禁了上百美艳妖族。他们做这些不会有任何人或者神谴责，因为他们是神。”
　　“妖要吃饭，要睡觉，要学习，他们会长大，会老，会死，会有喜欢和讨厌的情绪，他们除了寿命比人长一点，长得比人好看一点，和人族并没有太大区别。”
　　“因为妖界枯竭，他们的世界不能生存，不得已来到人界，妖族曾经屠杀天众，因此被天界驱逐的他们，来到人界，遭到报复，甚至生存艰难。”
　　“人要去猎杀妖，蹂躏妖，虐待妖，就算没有妖族，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就因为天界这么做了，人便跟着这么做了。妖族被天界驱逐，于是受天界庇佑的人族也跟着容不下他们。”
　　“神族凌驾于众生之上，六界无一是其对手，神族自古以来便是只手遮天，人族亦被天压迫，而当眼前出现被天压迫，并低他们一等的妖族，当如何？”
　　“人总喜欢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东西，于是他们在人界成了天一般的存在，开始压迫妖族，妖族为何屡犯人界，因为他们被人族虐杀至此，不抗，然亡。”
　　乐于给他指明了未来的路有多么不容易时，他没有过动摇，因为听他高谈阔论，他有些不明所以，可得到的答案，现在才懂。
　　他当时问他：“可尔等不是神仙吗？”
　　“何谓神？汝眼中的神，应当心怀天下，拯救苍生，大道在心。”
　　“可何谓天下，何谓苍生，何谓大道？”
　　“天上地下，六界生灵，就是天下。黎民百姓，妖魔鬼怪，都是苍生。大道，汝觉得正义即是大道！”
　　“可何谓正义？汝认为正义就是做好事，打坏人，惩奸除恶！那这奸人之辈，恶者之心，又从何恶来？”
　　“世上无定事，每个人，生来，就各有不同，伤害他人，就是恶，帮助他人，就是善，谁定下的规矩？若汝受人压迫，伤害，汝反，便是恶？难道世者只能受欺辱？若有欺汝者，汝可会变恶？”
　　“当然不会，那吾跟那些伤害吾的人有什么区别？”他当时是如此的坚定，反驳乐于的言论。
　　“若是他们伤了汝心爱的人呢？”
　　他毫不犹豫，答：“那吾就把他们都杀了！为吾心爱之人报仇！”
　　“汝看，汝这么做，对那些伤害汝和伤害汝心爱之人的人，便是恶，他伤汝，汝杀他，于他者而言，于他者亲者而言，便是恶。”
　　他一脸不解，问：“人不犯吾，吾不犯人！他都伤害吾了，吾还不能还手了？”
　　“话是这么说，可每个人立场不同，做的选择亦是如此。人不犯吾吾不犯人，人若犯吾，虽远必诛！吾不管别人，吾就是这样的。”
　　“神有恶神，妖有恶妖，人，亦是如此。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正义，只有立场不同，吾够强，吾说的话，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汝弱，就活该被吾踩在脚下。”
　　乐于说的那些话，原本让他觉得是在打压他创造两族之国的士气，如今，他明白了。
　　乐于是在提醒他，人族自几万年前起，便能在和强大的妖族，在共存的人界大地生存至今，并繁衍生息，至今数亿人口。
　　并非人族够强，而是人族，够狠。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这个世界，谁都可以伤害谁，只要够强！这个世界，以强者为尊。
　　“咕咚！”一声细微的水泡声响起，江翰栖的脸上赫然起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的红肿。
　　“嘶！”脸上的疼痛唤回他的心神，身下的油锅依然沸腾，往外蹦跳的油泼在他脸上烫出了好几个泡。
　　“和他说甚废话！烹了他！为吾族亲复仇！”
　　“烹了他！”
　　树上一众鸟语叽叽喳喳，油温烧至最温，沸腾滚起的油泡打伤他脸。
　　可脸上的疼，不如心里的疼。
　　他低声喃道：“此事朕无法推脱责任，是朕思虑不周，朕会给尔等一个交代。”
　　“交代？”
　　掌柜挑眉，冷笑道：“汝能让吾翡翠一族数十万族亲活着回来吗？”
　　他脸色苍白无力，只能道一声：“对不起，吾不能。”
　　“不能就烹了他！”
　　“烹了他！”
　　“烹了他！”
　　“烹了他！”
　　眼看场面质问声怒吼声愈发凶猛，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吼声自耳边响起。
　　“强人所难！”
　　一道青光从天而降，江翰栖已经落在离油锅十米之外的地方。
　　“对不起，吾来迟了，它们数量庞大，布阵花了点时间。”
　　“天女献。”
　　看着眼前那抹青衣，他莫名安心，泪水不住的自眼眶涌出。
　　十七年了，从云哥哥去世，从阿爹去世，从大哥二哥去世，三哥四哥对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皇帝大失所望，都离开了淮北去边境久居。
　　他以为，再没有人，毫无保留的守护他。
　　“吾在，放心，他们伤不了汝。”她轻声安慰。
　　“汝也是妖！为何要帮人皇？”
　　掌柜指着天女献，脸上满是质问。
　　她面色一凝，冷冷道：“下命令猎杀尔等的人不是他，冤有头债有主，尔等要寻仇，当寻欠债之辈。”
　　“若非他纳妃！又怎会有屠吾族一事！如此巧言令色，那就别怪吾辈不顾及妖族情谊，大家一起上！”
　　随着掌柜一声令下，那一瞬间所有翠鸟扑面而来。
　　面对铺天盖地的鸟群散发着迷人的靛蓝色妖力，天女献毫不惧怕，只见她单膝跪地，掌抵黄土，面色一凛，大喝：“春水脱缰！”
　　只感地面猛震，周围的树下裂开，黄土连接着树根，拔地而起，将袭来的鸟群吞噬。
　　仅仅眨眼一瞬，地上升起的黄土和树根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所有翠鸟被困在里面，呼吸间感觉到一阵窒息。
　　天女献回头，打了个响指，解开江翰栖身上的束缚。江翰栖动了动胳膊，方才那树藤绑得好紧，手都麻了，估计肿了吧！
　　天女献看他僵硬的摸了摸臂膀和手腕，抬头一看，却看到那张本是白皙无暇的脸，满是红肿，这是油锅留下的烫伤。
　　“汝的脸！”
　　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中满是阴暗：“蝼蚁敢尔！”
　　看她身上瞬间暴起的杀气，颇有回头弄死这群鸟妖的气势，他立刻拉住她的袖袍，道：“吾没事。”
　　天女献并未收起那一身的杀气，江翰栖又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疼。”
　　“没他们疼。”见她依旧混身杀意，他又难受的补了一句。
　　天女献身子一顿，转身后退。
　　“汝是当事人，自行处理吧。”语罢，她收回笼子里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