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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南冕派曾经是个辉煌的门派,坐落于环山之间的最高峰顶上,诸山拱立险巇环生。

      恩德堂是南冕派的门面,厅堂赫然轩敞,两翼的院落中规中矩地整齐排列开来,青砖砌筑,灰瓦成盖。就连堂前和正厅里漆黑的粗圆柱子也是古朴大气雕饰细腻,精良异常,通身都散发着厚重沉淀的味道,俨然一副流传渊长、万古流芳的模样。

      然而穿过前排,后面却是几间抱成团状的衰破屋舍,前殿跟屋舍的中间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空地,铺着整齐的青石,不过每三块石头上倒有两块被踩踏磨损得明显凹陷下去了,鞋底太薄的情况下权当是按摩了,由此可见南冕派曾经的鼎盛和风光无两。

      可现今,偶尔间还可在拐角处寻出几株杂草,或干枯或焉黄。

      余鸿雪一身暗红色搭着黑色的外甲,长发高高的总束在头顶,整个人神采英气,爽朗利落。此时她正双手捧着一大盅的热汤,着急地扭过头朝屋内咆哮道:“你倒是快点搬出来哇,烫烫烫烫…”屋内立马传来男孩的连声应答:“来了,来了。”然而只闻其声,总不见人影。
      外面的余鸿雪急得直跳脚。

      等到陈勾费力地将饭桌搬来时,余鸿雪啪嗒一下连忙将烫手的汤盅撂下,然后对着双手哈气连连,还一边怒骂道:“小子,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要烫死余姐我?皮痒痒了是吧!”说完还一巴掌拍向陈勾的后脑勺。

      陈勾连忙陪笑着说道哪敢哪敢。

      余鸿雪轻哼一声,使唤道:“快去把其他的一起端过来,看样子得抓紧时间了。”谈话间她仰头望了望越发阴沉的天边。

      陈勾心下了然,手脚越发麻利。摆好吃食后,两个师姐弟筷子舞得飞快。

      吃完后俩个人正收拾间,余鸿雪担忧了起来:“师姐跟着师傅去了炎绝洞已经好几日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他们没事,能够早点回来。”

      陈勾埋头听了神色一黯,甚至流露出几分厌恶,好似巴不得回不来。不以为然地潦潦道:“放心吧,能有什么事,师姐已经跟着去过几回了,不都平安无事吗,我们瞎操什么心。”

      余鸿雪剜了陈勾一眼,纳罕道:“这就奇了,师傅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没心肝的嘴脸。”

      “这不是在安慰师姐么,怎么?我嘴脸难看?难看就别看。”陈勾顶嘴道。

      “嘿,小子,这就要称王称霸了?哼,你可记着,待会儿刮起那阴惨惨的朔风,你可别再又哭又嚎地往我身边藏。”

      陈勾听了,连忙堆笑,撒娇撒痴道:“好师姐,大师姐又不在,只有我跟师姐相依为命,你可不能不管我,你如果不管我,等到大师姐回来,我就去告状,说你欺负我。”

      “嗨呀,小子你威胁我?就算师傅他老人家也在,我要欺负你就欺负你了,大师姐也不带怕。”

      陈勾嘿嘿一笑,“不,你不会的,欺负弱小可不是好汉,这有损您的英姿。”说罢转身跑入自己的房间,抱着铺盖卷又回来了,笑得一脸谄媚。

      没过多久,外面果真黑云浓卷,遮天蔽日。紧接着便是凄风厉厉,幽咽着如泣如诉,听着份外瘆人。

      原本两人围着一颗发着莹莹柔光的悬珠相坐无言,陈勾听了外面狂风拍得门窗震天撼地的动静后,又往余鸿雪跟前挪了挪。余鸿雪看着他的小动作,很是厚道地没有戳破,毕竟自己是师姐,哪能真的跟他计较。

      无事可做的两人要不了一会儿就眯瞪了起来,也不知时辰。正迷糊间,朔风拍门声越发急切,两人都没在意,后来还是余鸿雪猛然间从呜咽的风声中听见了大师姐的声音,连忙起身去迎接。

      陈勾却是不敢跟着去,待余鸿雪走后便抱着悬珠不撒手,黑暗中的光亮对他来说好似救命稻草一般。

      打开门后,余鸿雪凭着微弱的光芒仔细辨认出来,是师姐,而眼前的师姐却是十分狼狈。几缕发丝凌乱地垂着,衣衫破损,还洒有斑驳血痕,就连握着蛊笛的手都在不由自己地颤抖着。

      余鸿雪要将清芳扶进来,清芳却神色慌张地制止她,说道:“块,把师弟带上,我们快跑!”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余鸿雪愣住了,连忙担忧地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光景,师傅呢?”

      清芳一脸的凝重,情知三言两语说不清,却又急迫异常,便推开挡路的余鸿雪,直直地冲向屋内,找到陈勾后,不由分说,强拉起他就要离开。

      余鸿雪追在后面,不知就里,又心系师傅安危,连连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

      顾不得挣扎的陈勾,清芳头也不回,答道:“师傅疯魔了,我们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余鸿雪不敢相信,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疯了,炎绝洞内发生了什么。

      三人还未走出恩德殿大门,却见师傅正好站在门口,桀桀怪笑,脸上手上的皮肤溃烂不堪,还散发出丝丝血腥气味。陈勾见了,连忙往大师姐身后藏了藏,只恨不能插翅而飞,恶寒的表情也藏不住了。

      余鸿雪心里虽有诸多疑问,却见师傅不似往日光景,也警惕了起来,走上前一步将师姐和师弟护在身后。

      师傅浑浊沙哑的嗓音笑得很磕碜:“桀桀……芳儿,亏得为师如此待你,你便是这样报答我的恩情的吗?”

      余鸿雪诧异地回头看向师姐,却见清芳神情复杂,然后一掌将两人斜推出去,而自己则手执蛊笛飞身上前扑向师傅。

      师傅身形慢了许多,缠斗间清芳叮嘱二人道:“我能困住他些许时刻,你们赶紧下山逃命。”

      余鸿雪不理解,怎么就成了生死相搏了,还要逃命?

      陈勾闻言,连忙拖拽着余鸿雪便走。

      余鸿雪一头雾水,闹不清到底师傅和师姐在炎绝洞内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师姐要对师傅出手,可即便如此,为何又要特意赶回来报信,连带着我们也要逃呢。她没有责怪师姐的意思,只是想不通。

      两人还未跑出多远,就听见师姐尖啸刺耳的笛声阵阵传来。师姐的蛊笛平日里总是悠悠扬扬,能稳人心神,定心魄,甚至她还见过师姐用笛声替师傅疗伤,这也是师傅将师姐带去炎绝洞那样凶险之地的原因,为的就是能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今日之事太过突然,余鸿雪都还没反应过来,而陈勾却很快地就接受了现状,带着师姐跑得很欢,也许他早就想离开那个地方了,现在能如愿,就连怕黑的毛病也顾不上了。

      两人跑了一程,陈勾最先受不了了,停了下来,实在跑不动了。余鸿雪又惦记着师傅和师姐,也不愿意就此离去,于是便找了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喘口气。

      没过多久,师姐却直接出现在二人面前,略带责备:“叫你二人逃命,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怎么还在山门口就停了?我能一眼找到你们,师傅也能找到。”

      余鸿雪焦急地问道:“师傅呢,师傅如何了?”

      清芳见师妹执迷不悟,还惦念着师傅,默然良久,方才凄凉开口:“你道为何南冕派会是现在这般萧条的模样,甚至到了我们这一代,只剩我们师徒四人。而师傅……你们可曾见过师傅的师兄弟们?

      你们以为,为何每回师傅去了炎绝洞后回来功力突涨。”

      “所以,炎绝洞内是… ”余鸿雪下意识地说出了声。

      “门派内有门功法,可以通过吞噬前人的精魂从而使自己功力大增,吞噬得越多越强悍。然而,修炼这门功法也有代价,那便是死后精魂不散,也会被拘在炎绝洞内,等着后来人吞噬,如此循环往复。

      索性师傅留了一手,并未让我们修行。近日来,他渐至瓶颈,便急功近利地想吞噬我们,因为我们修行尚浅,易掌控。还好被我发现了端倪,先下手了,这才有命逃出来”说完,清芳望向余鸿雪,沉默片刻后忍下心来继续道:“师妹,师傅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委实算不上好人。”说完眼神不由自主地滑向一旁冷眼旁观的陈勾,陈勾深以为然却眼神躲闪着,闭口不谈。

      这完全颠覆了余鸿雪对师傅的认知,一时之间她难以接受,沉默不语。

      清芳气结,平日里最是果断干脆的师妹,现在犹疑不定了起来。

      正纠结间,师傅的脚步声传来,大着舌头沙沙道:“都藏在这里了,也好,省得麻烦了。”

      清芳听了,立马起身迎战,余鸿雪也上前来,却不是帮师姐,而是制止她伤害师傅。清芳动作被挡,身形一滞,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余鸿雪:“师妹,你……”话未说完,噗呲一声,被师傅一巴掌拍飞老远,清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挣扎着起不了身。

      余鸿雪愣住了,她本意是阻止师徒间反目,希望大家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以后还是相亲相爱的师徒,却不料师傅毫不留情,她连忙上前扶起师姐,又悔又恨。

      清芳握住她的手,艰难地吐字:“快走,带上师弟,越远越好。”说罢摸索着取出蛊笛,还未凑进嘴边,笛子却断得粉碎,绝望瞬间爬满了她原本丰腴凝脂的面庞。

      陈勾看着眼前的变故,捻息屏气,正欲偷偷溜掉,却不想师傅显然并未打算放过他,五指弯曲成爪朝着陈勾疾驰而来,陈勾见此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往余鸿雪方向跑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将正躺在余鸿雪怀中奄奄一息的清芳抓起,朝着身后的师傅扔去。

      余鸿雪反应过来,飞扑上去抱住,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向陈勾,陈勾被吓破了胆,头也不回地跑,却不料师傅一点没分心,冲着陈勾而去,从他身后一爪卸下半个身子,然而陈勾倒地后好似没有感觉似的,继续用双手在地上爬行着。

      师傅抬手看了看血迹,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还回头看了一眼余鸿雪,说道:“雪儿,你看师傅从来都是最疼爱你的,放心,你不会同他们一样的,我可是把你作为我的衣钵传人对待的,你可不能像他们似的,一点也不知恩图报。”

      随后陈勾放弃了,艰难地转过半个身子,半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余鸿雪双目噙泪,厉声喝道:“陈勾!你竟然这般无耻!”

      陈勾面露疯狂,哈哈哈大笑。

      “对啊,我们师姐弟三人就你干净高洁,其实我最恨的就是她,凭什么,凭什么她能舍身护你周全,而我呢?她明明撞破过一会,知晓那畜生如何凌辱我,却不闻不问,若无其事地装作不知。但是当那禽兽有了要向你下手的意图时,她却挺身而出,自告奋勇地替你受,凭什么?为什么?我好恨!”

      余鸿雪震惊得无以复加,就这半日光景,她见识了从来没有见识过的肮脏腌臢和龌龊不堪。怀中的清芳只是朝陈勾那深深地望了一眼,随后便没了气息。

      师傅听了陈勾的说辞,面露讥讽:“你以为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还指责别人,你莫不是忘了你们父子做下的勾当。那原本还拼命挣扎的妇人见你帮着你父亲按住她腿时,眼中那股子深深的苍凉,你怕是没注意到,你也没注意到她突然就放弃了求生的欲望,木然地任由你们父子俩掐死了她,她可是你的生身母亲啊,也不知怎么下得去手,哈哈哈…”

      在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晦日过去了,天朗气清了起来,木若带着两个小不点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只是将桓的一个小儿子特意很是亲昵地拉着阳朔的手送行,木若看着他故作姿态,竟也随他去了。

      摆脱了一切后,仿佛只踏出一步,木若一行人便来到炎绝洞中,看着四处狂乱地飘荡着的邪魅,二话不说,收拾了个干净。

      随后硬生生地出现在师徒几人的面前,只一眼,木若便看清了形式,一抬手便将师傅的修为尽数散去,连稍微应付一下的话语都懒待说,干脆利落得不讲道理。

      师傅由原本突见木若时的诧异,瞬间转化成崩溃,继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而一旁之前还满脸怨恨死死盯着师傅的陈勾,开心得哈哈大笑,然后心满意足地死去。

      小怀微对只剩半截身子的陈勾并不害怕,然而陈勾眼中的怨毒却深深地震撼着他,他不理解,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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