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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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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撒加坚持让阿布罗狄带我来了,暗道撒加实在是精明,这一个周年庆祝会,已经囊括了新人签约仪式、新片宣传,不知后面还有什么项目。越有钱的人其实越懂得精打细算,因为他的每一分钱都既不是长江水冲来的,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费尽心机赚来的。
但这个每天其实都在精打细算的有钱人,却在前几天对我说,穆拍电影差钱的话,直接去找他就好。并不是什么大投入大产出的生意,却从来没有吝惜过。
拱手江山待你欢,将来影史上也是一段佳话了。
穆和阿布罗狄在舞台上一站,立刻把那位精心修饰的司仪衬得失了形。影片和电视剧的具体操作还是在导演,大多数问题都是冲着他们去的。我则笑眯眯的负责在一旁微笑摆pose衬托两位风华绝代的大导演。
正做着壁花,忽然听到司仪说道:“我们提起沙加,最近的身份一直在转换。著名作家、著名编剧,现在又一肩扛起两部重量级作品的监制一职。不知你是如何看待这两部截然不同的作品的呢?”
我一直胡思乱想,她的问题让我愣了几秒。这几秒里我看清楚了司仪小姐鼻翼没被粉底遮住的痘疤、穆和阿布罗狄一个淡然一个微笑的脸、台下悠然自得看好戏的撒加,以及舞台前方记者和摄影师的长枪短炮。神思归来,我心下了然微笑作答:“其实具体的部分,都交由两位导演来负责了。穆和阿布罗狄,他们都是能够游刃有余的驾驭各种不同题材的优秀导演。我对此很有信心。”
牛头不对马嘴,但在我回答的时候,相机的咔咔声不绝于耳。艺术什么的只有内行才懂,媒体需要的是帅哥和猛料,撒加需要的是高调的宣传效果,其他都不值一提。
穆浅浅一笑,想必正在心里暗骂我是个混蛋。阿布罗狄微仰起头目光向上斜了斜,看他的神情我就知道,倘若对着我,就是一个白眼了。
司仪不愧是精打细算的撒加旗下,也深谙轰动的宣传效果才是这台戏的主旨所在,于是又问:“那么,在您心里,您更重视哪部作品呢?”
我的目光滑过身边两位美人的脸,既然做戏就要做足全套,我说:“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更愿意去做《朝云暮雨》的监制。因为阿布罗狄实在太能干了,而且我们已经有过一次合作的经历,这次再合作是轻车熟路;而穆,他是我多年的朋友,我非常了解他是如何的要求又高又严格。可是这次穆的电影,从剧本开始,就把我牢牢的吸引住,我实在无法权衡,所以只好两个都做了。”
阿布罗狄适时的转过头,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纠缠的微笑。穆笑着微垂着头看地板,想必又在心里骂我。
司仪于是更嚣张的煽风点火:“那么,对于您来说,这两部戏相当于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了?”
我立刻敏捷的回应:“我这人喜新不厌旧。”
连台下的撒加都笑了起来。
下一项是公司某二线男歌手的新唱片的发布。我们回位,撒加会意的拍拍我的肩膀,大家心照不宣。不一会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掏出一看,是穆的短信。而对面的穆正淡淡的把手机放回裤袋里。
“你一点也不适合扮演花花公子。”
我苦笑着阖上翻盖。这不都是为了你和你家撒加么。
阿布罗狄凑近我,压低声音问:“有兴趣客串一个角色么?”我们肩膀相靠,头几乎碰在一起,我向他告饶:“我可不希望明天各大报纸娱乐版的头条和各大门户网站的题头,全都是‘沙加坦言喜新不厌旧’、‘穆与撒加十指相扣,沙加新欢旧爱无法权衡’这样的内容。”
他还不放过我:“可是我觉得你挺开心,就差左拥右抱了。”
我只得继续用玩笑堵他的嘴:“我为你到这地步,你让我抱一下可好?”
他神情一滞退开去,却又抬头看我,眼睛明亮目光却脆弱。继而神色淡下来:“今天料已足够,下回吧。”
庆祝会结束后撒加带着穆在保镖的簇拥下飞快的离去,留下我和阿布罗狄被众演员经纪人团团围住。我这时方才体会到之前阿布罗狄说的“牛郎店挑少爷”的真正涵义。一个个漂亮的男孩子女孩子过来打招呼,或者是介绍旗下艺人犹如拉皮条的经纪人。阿布罗狄此时不再那样笑了,一路敷敷衍衍的带过。走出会场时之前那部电视剧的男一号瞬过来打招呼。男孩子非常懂事又有礼貌,大大的眼睛露着羞涩。上部电视剧的热播让他小红了一把,后来又接连拍了两部电视剧,论制作当然和阿布罗狄亲自操刀不能比。他也不上来就赤/裸/裸的说拍戏的事。他询问我的胃寒和阿布罗狄思虑过甚会偏头痛的毛病好些了没,他的助理及时从包里拿出包装精致的红茶和玫瑰精油送给我们。不是值钱的东西,但胜在心意,我和阿布罗狄便都收下了。然后他提出请我们去宵夜。阿布罗狄本不想去,但我拿了人家东西,觉得这个小孩实在费了心思,宵夜也无所谓。阿布罗狄看我的神情便明白了。他把车钥匙扔给瞬,让他到车里等我们。
我们回酒店房间,我在卫生间里换衣服,阿布罗狄的身影映在门上。他问:“你喜欢他?”
这一晚,我对我喜欢男人男人喜欢我这类事情已经相当疲惫,我有气无力的说:“你忘了么,我喜欢你啊。”
他却忽略掉我的烦躁继续说:“你喜欢我可以帮你牵线,他的经纪人是个周扒皮。”
我说:“你自己怎么不上。”
“你看上了,我怎么能夺人之美。”
我穿好外套打开门。他抱臂仰头靠在门边的墙上,卫生间的灯光倾泻而出,他置身阴影之中看我,眼睛明亮得令人心悸。我上前抵他在墙,亲吻。
后来想起,那个亲吻其实不智。只是不久前我在哈迪斯那里有过经验,一个吻足以中止任何讨厌的话题。而现在,说实话,我已经烦透了,既烦透了假装喜欢男人,也烦透了假装不喜欢男人。他动弹一下,我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墙上,转换角度更加激烈的亲吻他。
他的唇就像最柔嫩的玫瑰花瓣,咖啡味道的男用唇膏,木材和皮革的香水中调,齿列整齐。无论从哪个角度,都那么美那么好。我又忍不住生出了龌龊的念头,他做演员的时候,会不会也曾被肮脏的导演碰过?念及于此,忽然察觉自己何等可耻。然而既已开始,中途停下便失去意义,既降低了人品,也得不到短时之安宁,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吻下去。
心不在焉的结束掉这个吻,我扔抵住他,问:“现在还要帮我牵线么?”
他呼吸潮湿,眼睛明亮,好像月亮融化在其中。
他说,让我换衣服。声音沙哑含混,我几乎听不清。
后来去宵夜,乃至于他送我回家,果然再没提起我喜欢男人男人喜欢我这样的话题,这让我的悔意稍稍减轻。瞬乖巧懂事,前后忙碌。他询问我们想去哪里,我随口说了某处的大排档,阿布罗狄便一车开了过去。所幸灯光不甚明亮,我和阿布罗狄几乎已是幕后,瞬不过是二线,也不用担心被粉丝团团围住。瞬丝毫也没有当下许多年轻得道的明星的骄狂,我们三个坐在路边摊油腻腻铺着一次性桌布的桌边,他主动去招呼张罗。他穿着牛仔裤运动鞋卫衣,头发略长,就像一棵春天的树,明快而清新。我看着他的背影,试探的说:“不如就考虑他吧。”
阿布罗狄淡淡的:“一顿大排档、一包红茶,就把你收买了么?”
我说:“上部戏他不是表现还行么?”但阿布罗狄转头看别处,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瞬安排完毕回来桌边,我便也闭口。长方形的桌子,长边可坐两人。瞬坐在我身边,阿布罗狄在我对面。瞬一直很小心的调动话题,主要说的都是上部电视剧拍摄过程中的趣事,不时问阿布罗狄“您知道吗”、“是这样吗”之类。我在一旁开心的听。上一部电视剧拍摄我基本上没去,每次都是撒加说“你好歹去看看”才慢悠悠的晃到现场,看上一眼就走,并不知道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正说着电话又在口袋里跳动,穆告诉我明天电影选角试演,让我务必按时到场,我满口答应。
“还有,明天可不要装花花公子了。倘若将来被人评价,说是‘gay老板gay监制gay导演拍的gay片’可怎么办?”
我叹口气:“你以为我喜欢那样?”
穆说:“你不是挺乐在其中吗?”
我又叹一口气:“连你也这么说。我这不全都为了你吗?”
“你敢再说一句恶心的话试试?”
我只感到筋疲力尽,尽量放缓了口吻说:“那请你家那位以后这种事别找我。”
我兴趣缺缺,宵夜也不甚愉快。瞬何等知情识趣,见差不多了就跑去结账,然后乖巧的向我们道别,自己坐计程车走了。阿布罗狄要送我回家,我象征性的表示太麻烦你了之后还是上了他的车,一路上几乎没有人说话,只有缠绵悱恻的心碎情歌一首接一首。
后来放到之前顺耳的那一首,快放完时还不等我开口,他便重放了一次。我感激的看看他。他看我一眼,又转开目光认真开车。时间临近午夜,我感到疲惫,而他的神情里也有种出尘的倦意。我突然后悔,实在不该劳烦他送我。
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
带走我,一个人自转的寂寞
带我走,就算我的爱你的自由都将成为泡沫
——我不怕,带我走
歌手唱着,带我走,我不怕,带我走。歌声虚弱而镇定,仿佛已经无力为继,只是还不肯断了那一点念头,苦守着双手抓出血来也不肯放。
坚定的,不求回报的爱着别人,其实是苦楚。
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苦楚,没有谁比谁高贵,因为自己的苦楚而折磨他人,是不道德的。
我几乎要向阿布罗狄道歉了。然而他却突然猛踩刹车,用力之大,我们的身体都向前一冲。
“你到了。”他说。
于是道歉变成了道谢。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他把瞬送的红茶递给我。
“你忘东西了。”
我再次道谢。这时他却欠过身来,郑重的说:“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我想说你有什么好抱歉的,但最终却只能对他笑笑。
那句对不起,终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