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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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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名唤廉祁,是凶名在外的当世大妖,照常理迷谷这为求避世的穷乡僻壤之地是不会有什么奇珍异宝能吸引这等大能的,但言一的独学寡闻也不是一日两日,既认不出廉祁更不会觉得反常。
族中典籍是有廉祁的记载,不过就寥寥数语:蛇中异类,不善毒攻,以力见长,尾带骄焰,生于祁山故又名岐山焱尾。
经上所诉在配一笔走龙蛇的小泥鳅插图一张,饶是言一想象力出类拔萃也无法将出谷遇上的蛇妖与廉祁对号入座。
廉祁略有惊色,他并未招惹这一车队的虾兵蟹将,满心满眼都是断了半截的尾巴和两个胜似泥鳅的小子,何耐世道就是如此,只要有邪祟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除魔卫道的百家就永远不会缺席。
他收尾横挡,击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后,来势汹汹的长刀就软绵绵地照着来路滚了回去。
几个被蛇尾扫飞的弟子刚踉跄地爬起,正提着刀又气势磅礴地朝着廉祁砍去,结果被荡起的沙尘吹得前仰后合,顿时摔得晕晕乎乎,不知所云。
原一直在马车上观战的张雨柔手上微一借力就跃上了半空,精准地接住了倒飞而回的长刀,唯我独尊地扛在肩头。
她头发算不上长,高高竖起后垂下都不及肩膀,身着灰近乎黑的紧身皮甲衣,看不出材质,略微有些反光,身量与男子无异,体魄健硕,不娇不柔,反倒比起此时晕头转向的男子更显飒气刚毅,若不是听闻人群中夹杂着几声惊喜的大师姐,言一就会将她打成男子的行列。
鸿尔瞠目结舌地咽下口水道:“好彪悍啊,这谷外的女子都这么莽的吗?”
言一没见过谷外女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并未发表见解。
“当是哪里跑来的断尾烂蛇呢?原来是祁山焱尾,哎!你的尾巴哪去了?难道被人剁了拿去泡酒啦?”张雨柔一派飞扬跋扈地踱步,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廉祁的断尾来,忽地又道,“只是伤了尾巴,眼睛和脑子都是健全的吧?这是什么风把你刮到奉明外郊了,史鹏说的妖邪激增不会指的是你吧?”
零和地处北地,也不知是不是身强体阔真的能抗冻御寒,在那生长的人无论男女皆是五大三粗,而五大三粗的先天优势就促使了零和的武力至上。
张雨柔这零和少家主流的就是好勇斗狠的血,她二十岁时就提着那把千疮百孔的长刀将零和上上下下都砍了一遍,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零和第二刀,至于第一刀就是她的老子,张若柳。
鸿尔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族长,这女子说话还挺逗,我看那蛇妖估计要气疯了。”
“祁山焱尾?他就是廉祁?”言一没有搭话,而是恍然大悟地看着廉祁那带着火焰的断尾若有所思,突地拍了下脑门又想:“那一条极具代表性的焱尾我一看就该想到的,先生就知道督促着我背事故典籍,结果这祁山的蛇王都被我砍断了尾巴我都没认出来,看来死记硬背的法子确实不行。”
他毫不犹豫将教学的失败全归咎到了严厉的族学先生一人身上。
廉祁本就旧火难消,哪里受得下这阴阳怪气的唇齿相讥,脸色可谓是杂成了五颜六色的大染缸,冷声道:“零和的人还真长得四肢发达,不过闭上眼睛都一样,不知一会在我身下承欢时还能不能这般趾高气扬。”
蛇妖天性□□,可以说世间半数以上的半妖都是蛇妖的孽债,廉祁自也不能免俗,他嘴上虽不示弱,一出手就全力以赴,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杀出个路见不平的程咬金。
风驰电掣间,他就击出了十余下冽冽生风的蛇尾,张雨柔招式也是大开大合,一时间竟打出了个平分秋色。
无奈张雨柔长了一口三舌,她一面迎击,一面还能抽出空来滔滔不绝地数落:“断尾烂蛇还想掳我去生蛋?我看你的蛇胆倒是挺大,应该能卖点钱吧?”
“你尾巴上的火是没点着吗?蔫了吧唧的菜都炒不熟吧,焱尾之名我看是虚有其表。”
“几百年的蛇妖就没学过其他招式吗?只会甩尾巴?”
这激得廉祁五官都胀成了快爆炸的气球,他接下来的每一下蛇尾更是势如破竹,空中的热浪一浪强过一浪。
六月的天本就炎热,现更是口干舌燥,那些被拍飞的弟子落地后还要再滚几个圈才能将衣袍上的火苗压灭,张雨柔的刀刃已被炙热的蛇尾烧得通红,握住刀柄的手也不住轻颤,但宛如夏虫聒噪的叫嚣声还是不绝于耳:“尾巴都断了还有脸乱摆,倒不如让我彻底剁碎了。”
廉祁的兽性算是彻底被激了出来,只听“啊!”一声振聋发聩的咆哮,四周的热气竟节节攀升,挥汗如雨的零和弟子都能看见自己身上蒸腾而起的水气。
言一擦着被汗浇透的脸,暗暗咋舌:“这一手引火烧身当真使得登峰造极。”
张雨柔修为不弱,加上睥睨无双的刀法,估计几次过招廉祁觉得不好招惹就会被劝退,可她生了一张好嘴逼得廉祁不留余力。
又是一声巨响,张雨柔被震退数十步,她将桀傲不驯的长刀倒插于地面之上,握刀虎口的鲜血刚流到刀刃上就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嗞啦”声,眨眼就只剩一道干涸的殷红。
她已然是强弩之末!
廉祁阴狠暴虐的性子怎会留有喘息的机会,乘胜追击的蛇尾不偏不倚就朝她面门直追而去!
但此时精疲力竭的廉祁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呢?
电光火石间言一就做了决定,他腰间的长剑逐电追风般出了鞘,同时左手瞬间打出了几个手印,淡淡的光华自掌心晕开,他剑法浮寄孤悬,看着特别像形远大于势的花架子。
廉祁的蛇尾距张雨柔面门仅剩几寸之时,身下就应时亮起了熟悉的黄光,正是言笃明嗤之以鼻的旁门左道——定身术。
金光并不坚固,只是坚持了一瞬就彻底土崩瓦解了,但却给张雨柔争取了闪避的时间,她原地一滚就与那锋芒毕露的蛇尾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
熟悉的束缚感又一次光顾,廉祁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昨日用这招斩断自己蛇尾的两个小子,可不待回头,他又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竟是带着腥红的剑尖。
他竟如法炮制地又中了一剑!无尽的惊怒和羞恼霎时都涌入了脑海,全化作了一个念头——杀了他!
他几近疯狂地猛然抽回蛇尾,尽股肱之力于一尾之上,狠狠就朝身后之人甩去。
言一暗叫一声不好,但那蛇尾转瞬就到了面门。
躲不掉了!
他忙调用周身灵力注到长剑之上,巧妙地躲开蛇尾的着力点,毫不犹豫再提剑一挥,又寻了个刁钻的角度卸去了一小半的力道,纵使这样还是杯水车薪,那如山岳一般的蛇尾结结实实落到身上时他觉得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血就和不要钱似的往外涌,撒在空中凝成了一条刺目的红线却拉不住他这如纸糊的人。
“小族长!”
一切发生得太快,鸿尔都弄不清什么情况就见言一已被击倒在地,只得跟着冲了出来护在言一身前,铁棍在他手上耍得虎虎生风,游刃有余地挡住了廉祁后劲不足的蛇尾。
他越打越觉得不对劲,他与廉祁交过手,之前每一下蛇尾他都招架得险象环生,现在却如此得心应手,心底不由生出疑惑:“难道我功夫见长得这么快。”
看着鸿尔的疑惑,廉祁的脸阴沉得几乎快滴出了血来,他被长剑贯穿的伤口不断渗出血,气力也几乎被消耗殆尽,再过一会怕是不需要鸿尔和张雨柔出手,车队中的随便一个虾兵蟹将就能将他轻易碾死。
他阴鸷的目光始终落在言一的身上,心内百感交集,如今重伤,修为也散得七七八八,虽想冲上去将这个罪魁祸首大卸八块,但体内传来的虚弱又不停地在警告他,若是再不走此处便是他的埋骨之地。
他不甘地仰天咆哮一声,随即蛇尾原地一摆。
鸿尔和张雨柔都以为他又要发狠,皆不自觉防御,谁料前一刻还凶相毕露的廉祁,后一瞬竟以极快的速度逃逸,场面滑稽又带着几分英雄末路的萧瑟。
“站住!”
鸿尔提着棍子就要不管不顾地追上去。
“别追了!”张雨柔出声叫住道,“蛇灵阴险狡猾,你独自追上去未必能讨得着好!”
鸿尔闻言转身看了张雨柔一眼,再看去时廉祁已不见其踪迹,很是一番捶胸顿足道:“那就让他跑了?真是便宜他了!对了!”
他像是才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屁颠屁颠跑回言一身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上手一通乱摇道:“小族长?小族长?你没事吧?小族长?”
张雨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之前见到鸿尔的奋不顾身,还以为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忙阻止道:“你别摇了,再这样摇下去,本来没事的一会可就真有事了。”
她俯身探了下言一的鼻息和脉搏,又道:“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鸿尔吓得松开了手,但嘴上还是叫着,好似多叫几声言一就能醒过来似的。
张雨柔头大的同时又暗叹言一心大,居然带着个不靠谱的就出门了,无奈问道:“你们也是要去奉明城?”
鸿尔连连点头,一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着她再问的模样。
他从小就是言一的跟班,言一鬼主意多,都是言一指哪他打哪,现在言一昏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此时只有两人,他多半会守着言一醒来再问该如何。
张雨柔将长刀别回背上,来了好一通的户籍调查:“我看廉祁那一尾力道十足,估计你家小族长伤得不轻。我是零和的少家主张雨柔,小兄弟你叫什么?哪里人?也是受邀来奉明的吗?族中其他人呢?怎么就你和你家小族长?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进城吧,我张雨柔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家小族长能不顾险境相助,我定会给他寻来奉明城内最好的医师。”
鸿尔被这“突突突”的连珠炮轰得有些发蒙,最后他的重点鬼使神差抓在了张雨柔的名字上:这比起男子还要生猛的女中豪杰居然取了个名不副实的秀气名字。
“哎,我说你听到了吗?”张雨柔用手在鸿尔眼前晃了晃,暗叹这人似乎真不太聪明。
“我......我们是从迷谷来的。”鸿尔的粗神经此时才反应了过来,他这是第一次和谷外的人说话,突然娇羞得像个大姑娘扭扭捏捏地回答,“我叫鸿尔,我和小族长是偷跑出来的,就我俩,没有族人。”
迷谷?张雨柔并不曾听闻,许是个隐世的小家族,不胜在意,随即豪迈一笑,她看鸿尔和言一都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确实是贪玩的年纪,但人家功夫确都不错,转头看向自家东倒西歪,捂着伤口自怜自艾的弟子便是一脸嫌弃道:“你们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就会喊痛!快来几个手脚麻利的将这个小兄弟抬上马车。”
鸿尔没有主见,见言一被抬上了车,自己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车队一起走了。
张雨柔对言一和鸿尔这两个年纪不大,身手却极好的少年很是感兴趣,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怎么就你和你小族长出来了?为什么不多带些族人好照应呢?”
鸿尔噎人的性子悄无声息地彰显出来,像看傻子一般道:“我都说是偷跑出来的了,带人了还怎么能叫偷跑?再说人多也没什么用呀,你带的人就挺多的,遇见那蛇妖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话是板上钉钉的大实话可听上去怎么有股想打人的冲动?
张雨柔按耐住冲动又继续问道:“我看你和你小族长修为都不弱,平常修行很刻苦吧?”
她自幼好斗,练功就十分刻苦,二十几年如一日才有了这身修为,对于同样刻苦优秀的青年才俊觉得很有结交的必要。
鸿尔得意地语出惊人道:“这倒是,小族长喜欢闹事总是被族长追着打,也累得我也被阿姐追着打,为了少挨打我们练功可都是很刻苦的,我和你说,我们最好的可是身法,现在族长和阿姐都追不上我们了。”
张雨柔半晌无言后才干巴巴地补上一句:“......你们这练功的法子倒真是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