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换阵 ...
-
九月三日，周五，多云。
秋寒，叶凋。
四散了一整天的浮云，终于在此刻，借着余晖，聚回了城市上空。
淡橘色的夕阳穿过窗户落在课桌上。
下课铃声响起，叶乔轻扣上笔盖，指尖微屈。
一周的时间，对呆在学校的学生来说，几乎是眨眼就过。
虽然，个中过程，体验不一。
陶莹立在讲台旁，环视了一圈五班，对学生眼中的希冀，很是习以为常。
“同学们，这周的语文作业不多。”陶莹缓声开口，唇畔轻弯。
陶莹，这是高一五班，上上周才新换来的语文老师。
人很年轻，脸上还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模样呢，是语文类常见的标配长相：明眸皓齿，温婉亲和。
但奇怪的是，就是这么一个从头到脚都写着“很好欺负”的老师，却偏偏能很轻松地就制住学生。
因此，对陶莹这句关于作业总结的话，五班几乎没人会信。
但人嘛，总是永远充满希望的。
所以话音刚落，下面的学生，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随即，便只见这个温温柔柔的语文老师，笑着理了一下微卷的耳发，才淡声开口。
“接着往后，再做六页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整个五班：“……”
悟了悟了。
永远充满希望，永远热泪盈眶，这就是生活。
一瞬间，五班人仿佛听见了一阵什么碎裂了声音，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怎么了，是有同学还有其他问题吗？”陶莹一脸真诚地又环视了一圈。
整个五班：“……”其实是有的。
陶莹看了一圈，似乎很满意下面人的状态。
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和， “看来五班同学领悟能力还是很好的。”
“那没什么事的话，就下课放学吧。”
“大家，周末愉快。”
说完，陶莹弯唇，就轻快地抱着教案和书走了出去，表情嘛，十分愉悦。
五班人：“……呜”
周念见状，面露喜色，这嘴角的弧度，怎么都下不来。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朝叶乔凑了过去：“还好乔乔你提醒我了。”
“那第五页，可是有一篇作文要写呢。”
说到此处，周念眉尾一扬，神色鲜活得很。
叶乔正收着东西，听到这话有些乐。
然后灵魂拷问：“所以，你作文写了吗？”
周念：“……”情感破裂！
叶乔话音刚落，就坐在两人后方的谭三金，则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还顺势造作了起来。
只见他一起范，就捏着不伦不类的兰花指，贱兮兮道： “哎呀～人家没有灵感嘛，讨厌～”
周围人：“……”打扰了打扰了。
周念闻言眼一眯，欺身过去，一拍课桌：“谭三金！”
周围人：“……”快走。
和周念等人作别之后，叶乔才借口还书，又一路畅通无阻地，折返回了学校。
等校园里的人，走得快差不多了。
叶乔这才起身，去到——除了上课外，平时几乎罕有人迹的那栋实验楼前。
青石的实验楼，是整个学校里很特别的存在。
不仅因为其建筑结构迥异于教学楼和行政楼：它为闭口圆环形，教学楼和行政楼则为传统的立体方块形。
更因为，这是整个青石中学里，为数不多，特意摆了阵法的地方。
摆的还是虽常见于世，却鲜有人能控制好其中分寸的缚灵阵。
缚灵阵，顾名思义，束缚灵体的阵法。
稍欠三分功夫，则阵法渐废，稍过三分功夫，则会过于霸道。
若被有心人利用，就会变成滋养/阴/煞的绝佳阵法。
而青石实验楼的这个缚灵阵，年岁虽久，却设计地恰到好处。
甚至可与整个学校的风水磁场，相映相衬，即便再过百年，依旧能用。
但那是之前。
而现在，这个阵法，已经被人为破坏了。
尽管叶乔可以从其残存的气息看出——
这个破阵之人，最开始的想法，大概是想让这个阵法为其所用。
但因不得其法，才使阵法破损。
本来，叶乔觉得并无大碍，既然阵法已损，那人必不会在此处徒废功夫了。
但眼看着近两周来，学校里沾染上煞气的学生越来越多。
叶乔知道，总是有垃圾，人心不足。
但以她一人之力，只能抵一时之功。
因为其源并不在青石，而暗处的那个人，还在。
不过她现下的身份，又并不方便行事。
所以她还是得等玄一回到安市后，才好再作打算。
思及此，叶乔眸光垂落，掐指成诀，抬手布术。
灵力一挥动，手腕间的珠坠，便自动朝四方而去。
叶乔抬眼望着这栋气息混杂地不成样子的楼，轻啧了一声。
既然原阵法已经破损，难得其用，那就干脆换一个好了。
霎时，簌簌声响起，周遭的林木，也跟着气流微动起来。
渐渐的，一团似雾似烟的气，瞬间就将整栋楼，虚裹住了。
突然，其中裹杂着的各类灵体，便奋力挣扎着，不断试图冲破这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
一时间，竟也有类同魂体的嘶吼声，甚至有妇孺的哭嚎声混在一起，嘈杂又刺耳至极。
然而，正布术施诀的叶乔，却置若罔闻，只心神合一地继续着动作。
此地由来已久，灵体生出智识并不意外，甚至也学会了如何像魂体一样示弱，妄图影响镇压之人的心神。
“定！”叶乔抬手轻呵。
刹那间，珠坠回落，声定令止，似烟似雾的气流卷散而去，方才嘈杂又刺耳的哭嚎嘶吼声也瞬间消失。
仿佛刚才那样真实的控诉怒泣声，只是耳畔错觉。
而周遭的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阵法已换，破阵之人不久应该就快知道此地的情况了。
而那时玄一应该早就回安市了，正好啊。
她想看看，到底是谁爪子伸这么长。
叶乔敛眸，摸了摸腕间坠着珠子的细绳，才转身拎起书包，往校门方向走去。
其实认真论来，叶乔并不算玄门中人，无门无派。
但叶乔的奶奶，曾是玄门中人。
不过，随着玄门的没落，几个玄门座下的弟子徒孙们，后来也都各自四散而去。
彻底入世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曾经兴盛一时的各大玄门，早就成为了过去。
如今还剩下的玄门，除了各大道观，和各大佛寺，其余的，皆已不收徒。
只传血亲。
虽然玄门所学，可以传于后人。
但，每个人特定的那一项资质，往往是冥冥中自有天定的。
叶乔所定，便是术法。
然而，这又与想象中的术法，有所不同。
并非言恶即恶，言好即好。
比如，即便是再厉害的术修，如今也不可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运行准则。
毕竟，浩渺众生都生活在天道既定的制衡规则中。
所以叶乔的术法，自然也没有点石成金，扭转乾坤的力量。
而除了术法，叶乔奶奶手把手教下来的，还有阵法。
或许叶乔天生就是端这碗饭的，又或者……
总之，玄门里要学的许多东西，于叶乔而言，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样。
很奇怪。
没有章法，也无需论章法。
她觉得那样做可行，就那样做了。
所以和很多留存于世的正统玄门中人比起来，她大概更像是个野路子。
但野路子也是有人教的。
思及此，叶乔忽然一顿，敛了神色。
……
因为叶乔目前常年独居的原因，所以她每次采购，都需要一次性买足量。
而今天，正好是该买下一周储备物资的时候。
她转身去学校食堂随便扒拉了一份晚饭，就出了校门，径直朝新城区方向走去。
安市的大小超市和菜市场都极多，但叶乔向来喜欢去的那家，是在安市的新城区。
已近黄昏，街道上，凉风簌簌，行人匆匆。
少女刚一走出地铁，便被扑面而来的寒风灌了脖子。
叶乔习以为常地拉了拉校服领子，才将里边卫衣的兜帽扣了上来。
然后她便微搭着电梯扶手，顺着下班放学的人流，出了站。
此时，暖色的橘阳，冷色的秋风，以及有些渐沉的天色，构成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五。
今天是周五。
所以，没有晚自习。
可以早点回家。
家么……
叶乔随便拨了两下被风吹乱的耳发，才扶了扶卫衣兜帽。
有人说，叶乔一副天生的清冷骨相，但老天爷却偏偏给配了双笑眼上去。
很多人第一眼见到叶乔，大差不差地，都会觉得这是个很有距离感。
而在叶乔沉下脸后，甚至有时还会让人觉得肃冷。
但配上那双笑眼，五官上的清冷肃容感，在无形中就被消减了。
所以叶乔笑与不笑时，区别很大。
不笑时，面色是万年难变的淡冷与清肃。
但如果笑眼一弯，整个人看上去，就会和煦太多。
正是叶乔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她平时待人，笑是多过不笑的。
既然伸手不打笑脸人，那见人先带三分笑再说。
而且，她和别人似乎从小就不太一样。
对很多人来说，或许笑就是笑，哭就是哭，怒就是怒，并不需要去刻意表达。
但对她来说，这些感觉，却是需要刻意调动情绪去表达的。
而至今为止，她也依旧哭不出来。
情绪低落时，眼眶发润似乎就已经是她的生理底线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本不该有这些情绪？
总之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很奇怪。
她不喜欢。
走进超市，叶乔无视掉二楼飘来的阵阵食物烹饪香味，静默地跟着前面的人，扶着电梯，径直去了摆放生鲜蔬果肉食的三楼。
取过推车，她就熟练地先向蔬果区走去。
这是她最常采购的地方。
缓步行在货架间的叶乔，早就取下了方才扣着的卫衣兜帽。
抬手取物时，耳发随着少女的动作微垂了下来。
旁人打眼看去，只觉得少女生得漂亮，配上垂落的碎发，倒是那种有些易碎的漂亮。
但再一看，少女面色淡淡，眸间无澜，却是一副微冷寡言的模样。
然而，却偏偏肤如暖玉，也算缓和了一些她身上难掩的冷调。
侧颜淡落。
等近看过去，才发现少女其实生了一双本该潋滟的桃花眼。
不过那双眸子，却因其眼尾的弧度，被生生折去了桃花眼里那种特有的艳色。
反而是天生的笑眼模样。
但怪的是，笑眼配上少女这幅清清冷冷的骨相，竟又让人挑不出突兀感来。
奇怪，又和谐。
……
片刻后，叶乔就挑完了食材。
每样量不多，但胜在种类还算丰富。
等快走近收银台时，叶乔才伸出手，往过道左侧的货架很自然地一探。
一瓶橘子味的汽水，便被准确地丢入了推车中。
和超市配送员沟通好配送事宜，叶乔才兀自拎着橘子味的汽水，走出了超市。
风仍簌簌地吹着。
但南方城市的秋，一向如此。
街道上一阵一阵地飘来饭菜的香味，有餐馆的，也有住户的。
而前方不远处，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傻钱多的，偏偏在商业新区附近，开了一家将唱片店、书吧合二为一的店。
虽然吸引了不少的学生，但似乎做的也是不怎么盈利的买卖。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
万年不变的《月满西楼》，又哼哼悠悠地从前边儿那家唱片店处传了过来。
店名，西楼。
放的……
反正她路过这许多次，只听过这一曲。
女声并不清亮，咬字也与别版不同，却偏偏带着股独特的味道。
似山间孤月，似林下清涧。
语含期盼，但憾意与怅惘却先一步晕染了出来。
好听。
“滴——”尖浊的喇叭声突兀插入。
是斑马线两侧蓄势待发的车辆，对周边发出的提醒。
也恰好唤回了叶乔游离的神思。
但少女却仍旧晃悠悠地走过了唱片店。
身旁的十字路口，车流各散，此起彼伏。
都正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换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