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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三、 素玉来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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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素玉来访
陈素玉来了。
这个消息是焦娇告诉欧阳的。
这天下午焦娇下课回来,用惊异的口气跟欧阳说:“嗨!你知道吗?江川居然有未婚妻!”
欧阳脑子“轰”地一声,有些晕。
自从江川跟自己说过后,欧阳心里就一直在嘀咕,到底是真的还是编的?但心底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真实存在,看江川的样子总像是在扯谎,没想到这事还就真的来了。
欧阳一直没有吭声,焦娇非常不解:“难道你一点也不惊奇?”
欧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便应声答道:“惊奇什么?这个年纪有个对象不也很正常吗?”
“但是,是江川哎,江川那么一个人居然很早就有女朋友了,也不跟大伙说,藏得可够深的。”
“咱们也没问,人家也未必藏。”欧阳真的没心情讨论这个问题,便含糊答道。
焦娇不悦地说:“你就装吧,是谁对人家情深义重的,你以为我们都瞧不见,告诉你吧,群众的眼光可是雪亮的,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欧阳的心绪忽然就很烦乱,也没心思往下接话。
到了黄昏时分,他们就看见江川领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远远走来。
马大鹏首先大惊小怪地打招呼:“嫂子好!听说嫂子要来,我们万分激动!想必是人间仙女才能够降得住我这哥们,果不其然啊!”
焦娇则挑挑眉毛,伸出手,四指朝下,嘴角下挤出一点笑意说:“欢迎你。”
素玉眼神有些怯弱,也伸出手握住焦娇的手指,有些局促地说一声:“谢谢!”
欧阳是最后表态的,从陈素玉出现的第一瞬间,她的眼睛就紧紧盯着她。
这是一个素淡的女孩,其形容面目、气质装束跟她的名字极其相配。长相普通,是那种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不好看的女孩,但是皮肤很白,所以也显得清新宜人。穿着也很朴素,身上没有什么色彩鲜艳的东西,只是一身的浅色打扮,通体给人一种贤良淑德的感觉。
没见素玉之前,欧阳感觉自己几乎是不能够接受这个人存在的。但现在,素玉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她是那样瘦小、那样怯弱、那样无辜,欧阳甚至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给别人带来痛苦的人。尽管她也感觉素玉无论在形象上还是气质上跟江川在一起都有些不搭,但是,欧阳现在反倒是对素玉生出一种怜惜的感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马大鹏用手推了一把欧阳:“怎么,看呆了。”
欧阳赶紧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极尽自然地笑笑,伸出双手握住素玉的手道:“欢迎你!”
陈素玉感激地对欧阳说:“谢谢你!”
马大鹏说:“哎,为了欢迎嫂子的到来,我请客,咱们到镇子里撮一顿吧。”
江川淡淡一句:“不用,就在食堂吃。”
马大鹏还在那儿嚷嚷:“这怎么行啊,毕竟是嫂子来了,食堂的饭多难吃呀。”
江川没多理他,领着素玉就往食堂走。
几个人忙乱地跟着江川一块去食堂吃饭。
在吃饭的过程中,江川始终都把陈素玉招呼得非常周到,帮她拉开椅子,给她拿好筷子,帮她打好饭菜,又低声问她合不合口味等等,是一个男生对自己未婚妻的标准致礼。
江川对素玉说话的口气都是低低的,仿佛担心声音高会吓着她似的。
欧阳看着江川这样细心周到地照顾另外一个女生,心里感到七晕八素的难过,几乎不能呼吸,又怕别人看出,便匆匆扒了几口饭,挤出个微笑,对江川说:“江老师,需要帮忙吗?我们可以腾出一张床来给素玉住。”
马大鹏抢着说:“欧阳,这就是你不懂事了,这是嫂子,那当然是天经地义跟江哥睡,还用你操心?”
江川忙接到:“别听他瞎说,谢谢你,欧阳。我和大鹏住,素玉住我那儿。”
马大鹏说道:“你不是嫌我脚臭吗,我可不愿意跟你凑合,嫂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得尽尽义务吧。”说罢,还用眼睛夹夹江川,别有意味地样子。
欧阳看这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于是跟江川两人告别:“素玉,你慢慢吃啊,我吃好了,先走一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陈素玉感激地点点头。
焦娇也扔下饭碗:“我也先走了,你们慢吃。”
马大鹏正嚼着一口饭,话也说不清:“干嘛、干嘛?你们等等我。”也跟着跑了出来。
出来后,马大鹏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你俩不正常啊,怎么,看着老江有对象,心里不舒服呀?”
焦娇马上变脸:“你乱说什么呀?”伸手就是一拳。
马大鹏急忙一躲。
欧阳问:“马老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江老师的对象要来的?”
“我也是刚知道呀。下午的时候,江川忽然说他对象要来,我才知道他有对象,之前从没说过,这小子可藏得真够深的。不过……。”
焦娇紧追着问:“不过什么?”
马大鹏悠然一笑:“不过,哼,我还就不说了,你能怎么着吧你?”
焦娇说:“你这人总想找打!”说罢,又举起手。
马大鹏赶紧护着头部:“哎呀,女土匪,我怕了你还不成嘛。”
“那你赶紧说。”焦娇怒目道。
马大鹏举举手,表示反抗,但在焦娇的怒视下,只好乖乖地说:“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有一回呀我跟老江聊天,我问他看上你俩谁了?你们猜他怎么说?”
他顿了一顿,想买个乖,焦娇又举起拳头。
他赶紧说:“我说了,你俩可别生气啊?”
“生什么气?是他说的又不是你说的。”焦娇继续怼他。
于是,马大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说,你俩他谁都没看上,哼!原来他是早就有对象。”
焦娇说:“呸,谁用他看上啦。”
欧阳则一声不吭,默默往宿舍走,焦娇跟进屋,马大鹏也想进来,被焦娇直接给关到门外。
“什么意思嘛,有对象为什么还藏着掖着?”焦娇不满地说。
“你没问人家吧,人家有什么义务跟你说。”欧阳淡淡地说。
“那个样子也没什么可说的,又土又干的,也不相配,怕是拿不出手吧。”焦娇还是意难平。
“配不配的,也不是外人说了算。”欧阳仍然面无表情地说。
“你这人是怎么了?假慈悲吧。你以为没人能看出你?最难过的人应该是你吧。你不会是装着、装着就以为变成真的了吧?平时是谁心心念念惦着人家的?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好吧,你接着装吧,我去散步了。”
欧阳无言以对,默默翻开书本准备备课,焦娇转身推门出去。
晚霞透过窗棂照进屋来,霞光万道。曾几何时,黄昏是她最喜欢的时光,她经常会在霞光中出去散步,静静地享受黄昏时分远山近树苍苍茫茫的美好景色,抖落一天积压在心中或身上的疲惫,仿佛,霞光将她的内心或精神世界重新洗涤一番,然后,回来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备课、办公。精神饱满、心无杂念、岁月静好。
而今,欧阳仍然端坐在窗前,但却好似一尊雕像,脸上面无表情,一片惨白。无论她怎样努力,都难以掩盖她内心的波澜。
她机械地翻开书,书上的字也像是在跟她捉迷藏,逮住这个、跑了那个,不一会,这些字全都飘向虚无,她看了好几遍也搞不明白这些字排列组合的意思是什么?
办公桌正对着的是这个屋子里后窗,她们搬来时,学校给她们换了新窗纱,绿茵茵的,煞是好看。天气暖和起来以后有几条壁虎会经常在傍晚时分出现,在绿色的纱窗上爬来爬去。开始,欧阳和焦娇都有些害怕,后来,发现壁虎对她们无害,她们也就把壁虎当朋友,经常逗逗它们开心。
然而,今天,欧阳根本没有外出散步的心情,也懒得跟壁虎打招呼。霞光如常地照在她的脸上,再没有了柔和美好之感,她甚至觉得每一道霞光都像一枚钢针,万千道霞光恰似万千枚钢针生生地刺向她,刺的她千疮百孔、刺的她遍体鳞伤。而焦娇的话更像是一把匕首,直插到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
心痛的感觉,一阵紧似一阵,好像在某个地方被扎漏一个洞,血就止不住地一直在流,一直在流。她甚至觉得自己是没有心的,因为她感觉自己除了这层皮囊外,里面是空空的,仿佛自己也飘向了虚无。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马大鹏提议带陈素玉去黄河河套走走,正好大家都好久没有去过黄河了,也看在江川的面子上,大家都积极响应。
欧阳从内心讲本不想去,但是,又担心别人会多想,便收拾起自己的心情,跟大家一块去。
一路上,陈素玉似乎很愿意和欧阳攀谈,总是向欧阳问这问那的。欧阳也感觉素玉很天真、纯粹,便也对她照顾有加,素玉非常感激。
欧阳觉得陈素玉应该不知道江川跟自己这件事吧,可自己事先也不知道有素玉的存在呀?说到底,这事应该也不能怪陈素玉,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这事就只能怪江川了?可回想当初,应该是自己先对江川动心的,所以,这件事好像也不能只怪江川……。
欧阳感觉自己根本就理不清这团乱麻,所以也不去想它,只是尽心尽力地好好待素玉,仿佛这样做,就能减轻自己的一些内疚。
第二天,素玉感冒了,可能是因为河套风大,受了凉。
江川给素玉找了些感冒药服下,便上课去了。
欧阳煮了碗红糖生姜水端过来给素玉喝。
素玉“咕咚咚”喝了一大碗,立刻就感觉舒服多了。
“谢谢你,欧阳老师,如果您没课,能过来陪我坐一会吗?”
“好吧,我还有一节课的时间。”欧阳把碗端开,扶着床边坐了下来。
素玉有些不好意思:“欧阳老师,我来这儿,是不是很打搅你们?”
欧阳说:“不会的,我们这儿生活其实挺枯燥的,你来为我们增添了生机,是好事,怎么能说打搅呢。”
“可我,可我觉得焦老师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我来影响到了焦老师?”素玉惴惴不安地说。
“没有,焦老师就是那样的性格,有些傲娇,但她爽快、仗义、充满正义感,人非常好,真的。你现在跟她不熟,可能有些距离感,很正常,等你跟她惯熟以后就好了,真的,您别多心。”欧阳好心安慰她。
“但是,但是江川、江川……。”素玉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江川怎么了?”欧阳忙问。
“他不喜欢我来。”素玉嗫嚅着低下了头。
“不会吧,你们俩吵架了?”
素玉低声说:“江川从来不跟我吵架,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跟过去不一样了。”
“他对你不好吗?”欧阳轻声问。
“也不是,反正,反正就是与往常不一样,所以,所以,我心里好不踏实。”素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尽量平缓流畅,但欧阳听起来仍然是颤巍巍的。
欧阳联想到今年元旦前后她和江川之间发生的事情,莫非是跟自己有关?
欧阳担心再说下去会让自己更加难过,便想绕开这个话题,问:“素玉,你和江老师谈朋友,谈了多长时间了?”
素玉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声音低低地说:“我们谈了四年多了。”
欧阳心里暗暗吃惊,但表面依旧平静:“那你们是一上大学就谈上了?”
“噢,不是,我们是高中同学。”
欧阳更为吃惊,高中就谈的男女朋友,这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吧,感情得有多深?也怪自己从来就没问过江川,自以为是,现在才搞出这么难堪的局面。
“真羡慕你们!高中时我还什么都不懂呢,只是一门心思读书、考大学。真佩服你们,一边谈恋爱还能一边考重点。”
欧阳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调侃道:“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江老师居然纹丝不露,真是让人佩服啊!”
“江川没有告诉过你们?”陈素玉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哦,”欧阳感觉素玉这么问,肯定是介意了,便又赶紧解释:“啊,我们也没问过呀,江老师本来就话不多,这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可能他更不爱说这些私事吧。”
“噢,”素玉怅然若失,又若有所思地自语:“可我这心里老不踏实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欧阳赶紧安慰她:“素玉,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您别担心啊,有空多跟江老师好好聊聊,沟通好了就没事了。”
欧阳看看手表,站起身来,说:“您好好休息吧,我下节还有课,我该走了。”
素玉默然地目送欧阳,就在欧阳将要跨出房门的时候,素玉带着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欧阳老师,我能再问您一句话吗?”
欧阳愕然,素玉这么激动,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便温和地说:“素玉,当然可以,你问吧。”
“欧阳老师,江川是不是和焦老师走的很近?”
见她猜疑,欧阳忙说:“没有,素玉,我以人格作保证,焦老师和江老师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绝没有其他。”
素玉脸红了一阵,又喘了几下,像是在鼓气,接着又轻声问道:“那么,您呢?”
欧阳脑子“轰”地一响,原来,素玉绕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呢。
于是,欧阳也压压自己的情绪:“素玉,我也一样,跟江川只是同事,你别多想。”
素玉盯着欧阳看了好久,眼泪不停地涌上来又压下去,声音颤抖地哽咽着说:“抱歉啊,欧阳老师,您和焦老师都太出色了,难怪他心猿意马的。我也知道我不配他,可是,”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大口、大口地喘气。
欧阳赶忙跑过来安慰她:“素玉,你生着病,别这样,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素玉终于憋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是,可是离了他我活不下去呀。”
欧阳脑子“嗡嗡”直响,自己心里的苦还说不出来,就惹出别人的一肚子苦水来。
“素玉,抱歉,我真的该走了,我还有课,您好生歇着吧。” 欧阳强作镇静。
素玉有些歉意道:“欧阳老师,耽误您这么多时间,又让你听我这些絮叨,真是太打搅你,对不住。”
欧阳赶忙说:“没有、没有,您能跟我说,说明你信任我,如果需要,随时来找我。”欧阳说完,便没再等陈素玉的反应就慌忙逃了出来。
欧阳一口气跑回到自己的屋子,反身关门,整个身子一下子靠在门背上,忍了很久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江川,这个让自己迷惑的男人,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既然有青梅竹马、情深似海的未婚妻,为何还要来招惹自己?为何还要抱自己?为何要在给自己希望的同时又把自己深深推进失望的苦海?为何将这场灾难的根源归结到自己头上,为何让自己不明不白地陷入了第三者的境地?他的未婚妻为何又将这所有的怨气都撒在自己的身上?
欧阳百感交集、思绪万端,感觉自己痛苦到不能自拔,一直等上课铃声响过,才赶紧夹着教案往教室里走,脑袋里却仍是一锅粥。
陈素玉在这儿住了一周,感冒好些,江川就把她送走了。这一周间,江川除上课外,几乎时刻都陪着素玉,也不跟大家一块活动,甚至都不和大家一块吃饭。
陈素玉走后,江川几乎没有再和欧阳单独说过什么话,有事交接也是能躲则躲。
欧阳心里则是无比难过和郁闷,真应了那句:生活是一团乱麻,越解越乱。纵想丢开这一切,重回那种无忧无虑的时代,谈何容易!人可以做到不听、不看、不闻、不问,但是如何才能做到“不想”呢?
欧阳现在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无形中牵绊住了,想跟原先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已经再无可能。她的心里、她的脑子里都不能不想这件事,对她来说,江川已是无处不在、无处不见了。她非常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这颗心总会因为这个男人而不理智地加速跳动?
欧阳想用工作的忙碌让自己忘却烦恼,但是,但凡有一秒钟的空闲,江川的影子便会立刻浮现在心头,挥之不去。欧阳至今才明白,什么叫“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因为,那是一种多么熬人的感情呀!
欧阳想恨他,是他让自己陷入了这种“进又不能进,退又退不出”欲罢不能的境地,是他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第三者”。但是,刚恨了一秒钟,又立刻想起他多次帮着自己、护着自己。元旦晚会,是他为自己牺牲了回家的时间,替自己出谋划策、替自己张罗晚会需要的一切,其实,那台晚会真正的编导应该是江川,但江川硬是把自己推到前台而他却隐身在后面默默地忙碌。那次面对自己的讨论会,众人都针对自己,只有他旗帜鲜明地支持自己。还有这次,以他的性格他是没有兴趣前往山窝村的,是因为自己要来他便陪着来了,而且为了救自己,他奋不顾身地跳进了陷阱,腿都擦伤了……,想到这些,她就又莫名地对他有无限的眷恋。就这样反复地煎熬着、磋磨着,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心上。但在大家面前,她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没几天,人就瘦了一圈,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晃荡,整个人憔悴的像被霜打了似的。
这天,她发现屋子顶角处结了一个很大的蜘蛛网,有一只大个的蜘蛛盘踞在网中央。
欧阳通过这半年多的生活锻炼,现在对老鼠、壁虎等都已经免疫,但唯独对蜘蛛仍然心存畏惧,想到这么一只大蜘蛛有可能在自己熟睡之际袭击自己,就感到无比的惊恐和恶心。于是她想把这只蜘蛛打掉。她搬来一个凳子,踩在上面,用一把扫帚去打。一扫帚挥过去,没有打准,却惊醒了沉睡的蜘蛛。这只硕大无比的蜘蛛便迅速逃窜,她情急之下,更加用力去打,结果一个不稳,整个人便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小腿擦在箱子角上,鲜血直流。
焦娇刚好进来,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直喊:“呀!你在干嘛呢?呀!这多血!”
她伸手去搀扶欧阳,可欧阳摔的生疼,自己使不上劲,焦娇根本不足以把欧阳拉起来。
她便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呀,快来人,欧阳受伤了!欧阳受伤了!”
欧阳急忙说:“焦娇,别喊,我缓缓……。”
话音未落,江川一个健步跨了进来。
欧阳偏过脸去不看他,对焦娇说:“焦娇,麻烦你去把大鹏喊来。”
“谁不一样呀,你是觉得老江抱不动你?”
欧阳有些恼怒地说:“让你叫谁就叫谁,咋那么多废话。”
焦娇看欧阳是真恼了,便就坡下驴:“好好好,我遵命还不成嘛。”
斜了一眼江川,转身出门去找马大鹏了。
江川蹲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掩不住心疼和关怀:“欧阳,大鹏正在上课呢,你总不能一直等到他下课吧?”
欧阳背过脸去,也不看他,也不答话。
江川无奈,还是伸出手去,想把她扶起来:“欧阳,我知道你恨我,应该的,我不怪你。但是,现在你受伤了,需要紧急处理,咱能不赌气吗?”
欧阳甩开他的手,还是不说话。
江川急的直搓手。正在为难之际,马大鹏进来了,直嚷嚷:“不是,我说,这是肿么了?急的我这课还没下呢就跑出来了。”
欧阳伸出手,面向马大鹏:“大鹏,麻烦你!”
马大鹏豪爽地说:“什么呀,自己的两个外人,谁跟谁呀,老这么客气我可受不了啊。”
说罢,从欧阳背后来一个熊抱,就把欧阳给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马大鹏大喇喇地,没想到碰到了欧阳的小腿,疼的欧阳直皱眉头。
江川看着马大鹏大大咧咧抱起欧阳,没有半点怜惜,就感觉自己分外心疼,仿佛欧阳的疼是疼在他自己的身上似的。
“送医院吧,万一摔坏了落下毛病就麻烦了。”马大鹏嚷嚷道。
“哪有那么娇气?我就是刚才一下子疼的没缓过劲来。”欧阳阻止道。
“那你擦伤的地方怎么办?”马大鹏还是坚持,好容易他做回主,必须显示出自己的担当来。
“没事,你们走吧,有焦娇帮我就够了。”欧阳有些少气无力地说。
自马大鹏进来,江川就一句话没说,始终尴尬地站在那儿,也帮不上任何忙。
从欧阳屋里出来,马大鹏笑问:“老江,你是什么事上惹恼了欧阳大小姐了?”
江川低着头,没吭声。
“老江,别以为我不知道啊?该有个决断了吧。”马大鹏拍拍江川肩膀。
欧阳在焦娇的帮助下,上了些从家里带来的止血药粉,又打了几个创可贴,好在伤口不算大,便躺在床上休息。
江川悄悄把焦娇叫了出来,问:“欧阳的课有人带吗?”
“自然没有,怎么,你要发扬雷锋精神帮她代课?”焦娇不无讥讽地反问。
江川全然不顾,只说:“你把欧阳的教案拿来,我帮她代课。”
焦娇说:“我可以去拿,但人家用不用你,我可不能保证啊。”
果然,欧阳说:“谢谢他的好意,真的不需要的。”
“那你的课怎么办?”
“我能上课。”
“你就别吹了,都摔成这样了还嘴硬。”
“没事,我缓缓就好了。”
“行了啊,咱能不能不逞强,我把你的教案给江川了,你就省省吧。”
焦娇没等欧阳再说,拿起欧阳放在桌子上的书和教案便出去给了江川。
事有凑巧,就在欧阳卧病休息的第二天,她的一个大学同学居然风尘仆仆地来看望她。
她的这个大学同学是她邻班的一个男生,姓罗单名一个涛字。罗涛曾经在他们两个班组织活动的时候,与欧阳熟识,后来,罗涛一直对欧阳非常热情。但欧阳在大学时很高冷,很难接近,所以,一直到毕业时罗涛都没敢说出来。
当罗涛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欧阳面前时,欧阳整个人都惊呆了。
“天,你怎么来了?”这是欧阳的第一句话。
“怎么样,惊喜吧?” 罗涛看着欧阳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自信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欧阳笑笑,没接他的茬,转而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还真不容易。” 罗涛坐下,喘喘气接着说:“我出差到你们省城,去你单位找你,才知道你来了这儿。他们说比较远,我没多想,反正大不了多坐一会儿火车,没想到这一路走得还真叫个远,好不容易才到这里的。”
欧阳在大学的时候,就因为样貌出众气质高雅而深受男生喜欢,但是,欧阳是那种自己无意就根本不给别人一点希望型的,男生在她面前都有些自卑,所以在他们班里,几乎是无人敢追。罗涛是大三的时候参加一次活动与欧阳熟识的,之后,一直对欧阳殷勤备至,但经过一年多的时间,直到毕业也没敢开口提。
罗涛的到来给了大家不小的震动,吃晚饭时,便不由地议论起来。
马大鹏说:“哎,没想到欧阳也已经有男朋友了,干嘛前一阵还装呢?”
“你怎么断定人家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呢?没准这只是一个追求者呢?”焦娇就爱和马大鹏抬杠。
“不是男朋友谁会千山万水地找来?谁会白耽误那么多工夫?”马大鹏不屑地说。
“人和人能一样吗?你怎么总拿自己来度量别人?”
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江川并不插话,但是心绪颇不宁静,便加紧拨拉了几口饭,放下碗,便离开了饭堂。
也不知是心中想还是鬼使神差,他不由自主地走到欧阳的屋前。
已是春末夏初的天气,欧阳房间的窗户大开着,里面传出了欧阳与罗涛的谈笑声。
好久没有听到欧阳的笑声了,今晚,欧阳的笑声格外地清脆,透过窗纱传播到傍晚的夜空中。江川心里稍觉安慰,欧阳终于又笑了,自己的罪恶感稍稍有所减轻。
于是,他便信步离开欧阳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按说,欧阳解脱了,自己的心应该轻松起来,但是,不知为何他不仅没有轻松起来反而很不是滋味,他自己都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江川打开平素爱读的书,看了两行便扔到一边,学生来叫他打球,他也觉得索然无味,便推说身体不太舒服而拒绝掉了,就连出去散步这样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只能懒懒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屋顶。
江川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走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境地,什么都干不到心上,只有欧阳和她同学的笑声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他第一次无比渴望想去欧阳的房间,想知道欧阳的病好些没?想知道欧阳是否真正开心起来了?想知道欧阳和罗涛的真正关系是什么?
江川在房间里被这种没着没落的情绪折磨着,他忽然就想起前一阵他们俩掉在陷阱里欧阳对他讲的那些话,原来欧阳所说的这种心烦意乱、忐忑不安,愁肠百结的情绪不仅是女人独有的,像他这种人也会有,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第一次表现的如此不淡定,他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第二天,马大鹏提议为罗涛的到来庆贺一下,撮一顿。这几乎是他们这儿的惯例,不论谁的家人或朋友来,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吃一顿以振奋一下革命精神。
但是,罗涛却出来挡了:“谢谢你们的盛情,欧阳现在腿脚不太方便,这次就算了,下次来了我请大家,补上这次哈。” 罗涛风度优雅地说完,回头就又反身进屋陪欧阳去了。
马大鹏不干了:“哎!涛哥,干嘛这么急呀,你既然来这儿,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理应请你,要不,我替欧阳陪你去黄河走走?”
罗涛笑笑,依然很有风度地回答:“噢,不了,我要替欧阳做康复按摩,这次就都免了,但下一次一定全补上、全补上。”
马大鹏只好作罢。
傍晚,在食堂吃饭时他又提出他的看法:“我确定,他一定是欧阳的对象。”
“凭什么?”焦娇又顶他。其实焦娇明白罗涛对欧阳的意思,只是嘴上不想认账。焦娇本来是要照顾欧阳的,自打罗涛来了,罗涛便接下了这个重任,焦娇几乎都不好意思回屋里,只有晚上睡觉时,罗涛才会到朝阳旅社休息。
“你看他长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的,符合欧阳的审美吧,再说,他给欧阳做按摩,你知道的,现代社会虽不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俗理,但欧阳那种人岂是一个随便什么人就能亲近得了的?再说,一个男人如果不是会见心上的人,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看望呢?你瞅他瞧欧阳的眼神,那小火苗,嘿嘿……。”马大鹏有些得意地笑了。
焦娇白他一眼:“你还观察的蛮细致的,但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吗?”
马大鹏备受打击:“不是,我说,他两次强调下一次补上,那就是还要来的意思,如果欧阳不答应,他干嘛还再来?”
马大鹏有意无意地斜了江川一眼,毕竟马大鹏当初追求欧阳是让江川帮他带话的,结果这个家伙却自己上手把欧阳搞得神魂颠倒的,之后就带着未婚妻来示威,太可恶了!马大鹏为此耿耿于怀,但一直没有捞着机会,哼!现在我就是要膈应膈应他。
江川默默听罢,站起身来走了。
去哪儿呢?
江川其实是个非常自律的人,下乡以来,除了上课外,他每天不是看书、就是踢球。但是,罗涛的到来让他打乱了常规的生活。
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第一次对一个人牵肠挂肚、百转千回,而这个人又注定是和自己无缘的,但自己就是没办法从这种感情中拔出来,她与他的相互懂得、她与他的心灵相通都使他感到珍贵无比。但是,自己……,江川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想想昨天,自己困守在屋里郁闷难耐,今天,他便出了校门顺着小街往前走,心却一直耽在这件事情上没法开解。
他都没在意自己走到了哪里,一抬头,正好看见小酒馆的招牌迎风飘扬,不由就走了进去。
“店家,拿一瓶白酒,两个小菜。”
“好唻。”店家答应一声,回后厨准备去了。
此时已是晚饭后,小酒馆里人并不多,仍然是那盏发黄的灯泡,照的酒馆半明半暗的。
江川也不管,在一个角落里坐下。
很快,店小二把他要的酒和两碟小菜端来。
江川自行倒上,眼前浮现出欧阳第一次闯入自己心里的那一天,自己因为学生罢课的事情处在旋涡中心,所有的人都在谴责自己,只有欧阳那样懂自己、理解自己。那夜,欧阳那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样子就这么不经意间闯入了自己的心里并被永远地封存在自己的脑海中。她那明媚皓齿的样子、她热情助人的样子、她认真的样子,以及她总是充大头把一切揽在身上的可笑样子,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回放。有时,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让他回味半天。
他岂不知自己应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岂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靠近她的资格,但是,他从未经历过爱情,不知道爱情竟是如此的蛮横和不可理喻,尤其对轻视它的人,爱情便会更加疯狂地报复。
其实,自己当初是清醒的,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吸引便刻意地回避,所以,四个人聚会时自己总是主动选择与焦娇做搭档。但是,仿佛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生命中该出现的事情、该出现的人迟早还是躲不过去,尽管自己每次都用我仅出自友情来帮助她的理由来骗自己,实则还是被情不由自主地牵着去靠近她。
他就这样边想边喝、边喝边想,不知不觉就喝高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喝的有些多时,他扶着桌站了起来,并扶着墙往外走。刚走到门外,风一吹便吐了一地。
他便坐在台阶上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仿佛有人扶着他往回走。原来是他们班的一个学生下了晚自习回家路过这里看见了他。
江川在这个学生的搀扶下走回到学校,刚进校门,就与欧阳和罗涛打了个照面。原来,欧阳脚好些了,毕竟年轻,虽然摔的比较重,但也只是软组织挫伤,养养就好了,伤口也结了痂。罗涛便带着她在校园里散步,试试走路有无妨碍。
欧阳看见深醉的江川,非常吃惊也不由地心疼。江川是从来不会放纵自己的,今天是为了什么让他如此沉醉?虽然因为陈素玉的事情欧阳有些恨他,但见他这个样子又很难做到不闻不问。于是,欧阳让罗涛搭把手把江川扶回到他自己的屋里。
欧阳谢过学生,让罗涛送学生出去,自己拧了把热毛巾给江川擦脸。
江川迷迷糊糊间看到像是欧阳,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欧阳,是你吗?是你吗?”
欧阳随声应道:“嗯。”
江川像是抓到了宝,紧紧地握住欧阳的手,喘息着说:“我,我好难过。”
他另一只手指指心:“我这里好难过,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你说,我没骗你,我……,我……。”
欧阳看见罗涛已经返身回来,便对江川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行吗?”
“不行。”江川一反常态。平素里,他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现在,欧阳怎么拦都拦不住。看来这酒可不是那么好玩的,能让一个平素言行有度的人能变成这样。
欧阳无奈,只能跟罗涛说:“你先回旅社休息去吧,我听听他说些什么?”
“欧阳,我帮你吧,他一个大男人喝醉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罗涛,没事的,他的脾性我了解,你放心去睡吧。我和他之间有些过节,你在,他不方便说。”
罗涛便不好再坚持。
罗涛走后,欧阳将门闭上,返身回来:“江川,有什么话,你说吧。”
江川微睁双眸,血丝布满了双眼,他深情而专注地盯着欧阳,喘息着急切地说:“欧阳,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没有爱过素玉,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好吗?”
欧阳心中大惊,常言道酒后吐真言,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便追问他:“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选她做未婚妻?”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江川嘟嘟哝哝说。接着他又扯着欧阳的手:“欧阳,你信我,你要相信我。”他再三说。
欧阳看他说不清,只好答应他:“好,我相信你。”
“真的?”江川天真地问道。
“真的。”欧阳安慰道。
“好啦。”江川喃喃自语,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头一沉,便很快打起了呼噜。
见他睡着,欧阳悄悄退出江川的房间,把门轻轻关好,放轻脚步走出会议室,抬头便看见罗涛并没走。
罗涛见她出来,便跟她说:“我猜想,他一定爱惨了你。”
欧阳默然。
罗涛接着说:“我懂了,欧阳,其实,我也猜测过你有了心上人,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证实一下,不然,我一直心有不甘。”
“罗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一直是我最好的同学和朋友,我们之间的感情纯洁而长久,但是,我无法逾越现实的约束,我没办法忽略工作和距离的因素,所以,很抱歉。而江川,他是有未婚妻的,我更不能不顾道德的底线。”
罗涛拍拍欧阳的肩头:“这次来见到你,说出我在学校一直想说的话,我也就安心了。你现在已基本康复,我也该回去交差了,所以,明天一早我动身离开。你好好睡觉吧,不要起床送我。”
欧阳点点头,反正旅社离车站很近,而自己脚也不很方便,就不再勉强:“记得常联系啊,也欢迎你再来这儿玩。”
罗涛深深点点头,仔细记住她的模样,然后,挥手告别。
罗涛走后,欧阳已差不多好利索了。这天傍晚,欧阳去江川屋里,想跟他要回教案来,晚上备课,第二天上课。
彼时,江川刚踢完球回来,正在擦脸。夕阳照在他右侧的脸庞上,勾勒出几近完美的弧度,好似一尊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像,更显得丰神俊逸、英气逼人。白色的T恤,随意套在他身上,便有一种潇洒自如的风貌。
欧阳赶忙调开眼光。自打素玉来过后,欧阳就没办法单独面对江川了,因为每次看到他,心里都有种痛楚的感觉,所以,她给自己打打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敲门。
江川头也没抬,说:“门开着的。”
欧阳又敲,江川抬头一见是欧阳,赶紧挂好毛巾,用手扑撸两下头发,说道:“请进。”
欧阳进屋后,没说话,一直盯着江川看。
江川愕然,瞧瞧周围又瞧瞧欧阳,问道:“怎么了?”
欧阳问:“你不是有好多话要跟我说吗,现在能说吗?”
江川疑惑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欧阳轻笑道:“昨晚,昨晚你醉酒时说的,怎么,想赖账么?”
江川脸一阵发烧,想到自己的醉态全部呈现在欧阳的眼皮底下就不由地尴尬万分。
“欧阳,抱歉,我想不起来了。”江川低声答道。
“好吧,我提醒你一下,你说你不爱陈素玉,是真的吗?江川,我只想知道真相,让自己死心。”欧阳声音不由地颤抖。
江川好久没有吭声,半晌才下定决心:“欧阳,本来,我是打算让你恨我一辈子的,没想到昨晚喝多了露了马脚。既如此,你坐下,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欧阳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江川在她对面坐下。
“我和陈素玉是高中同学,但在高中我没有和她谈恋爱。四年前我考上了清华,她落榜重回学校复读。但是,就在我入学大约半年的时候,我母亲突然中风病倒,需要有人照顾。而我是独生子,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母亲为了我没再成家,一直与我相依为命。母亲病倒,我理应休学回家侍奉母亲。当时,正好是寒假过春节的时候,我们高中同学都互相拜年,素玉知道了我家的情况,她毅然跑来全部包揽下来,让我继续学业。为此,我和母亲争论了好久,我坚持休学,母亲却坚持要我继续学业,因为她觉得考上清华实属不易,如果放弃,我的前程就毁了。当时我妈妈用了非常激烈的做法:我要是放弃学业,她就会自行了断。我从小就习惯于服从她,而况当时她正在病中,说话都不利索,一急就对康复更加不利。她还和素玉两人达成一致意见一块来劝我。我知道陈素玉在高中时就对我很好,可我当时还不懂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一个女生能这样对我,已属难能可贵,我夫复何求?所以,四年大学,我几乎没和大学里的任何一个女生多搭过话。一年以后,在素玉的精心照顾下,我妈妈的病逐渐康复了,但也遗留下一些后遗症。素玉为了照顾我妈,报考了我们当地的一所中专上学,其实,按她的成绩应该是能考上大学的,但我们当地只有中专。她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用来陪伴我妈妈,尽心尽力,照顾周到。尽管,我们从未明确说过我们的关系,但我妈妈一直都是拿她当作未来的儿媳妇看待,我也理所应当把她看作未婚妻。一切都如常,一切都如常,直到遇见你。”
江川说到这儿,眼神中有一种特殊的光芒在闪烁,但是却一闪而过:“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完全不同。”
江川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我自知我是没有资格跟你好的,便刻意回避你、冷落你,但是,没有用,越是躲避就越想靠近,完全的不由自主!完全的情不自禁!今年春节回家的时候,我对素玉客气了许多,也疏远了许多。我也试图跟我妈妈讨论我的真实情感,可我刚一试探,我妈妈就给我封住了。她告诉我,什么事情都好说,可就是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紧接着就是对我的一通教训,并且告诫我千万不能对不起素玉,否则连同她都不能逃脱良心的谴责和追偿。或许是素玉也有感觉吧,春节一过,她就非要闹着过来走一遭,我一直劝她别来。但是,就那天,她居然自己就跑来了。”
欧阳听罢,半天没吭声,两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沉思中,时间仿佛停顿了,空间也像陷入凝滞。
过了大半天,欧阳才轻叹一声:“我懂了,但是,你确定这辈子就这样过了?”
江川低下头:“欧阳,我别无选择,素玉对我有恩,你对我有情,恩情、恩情,恩在前情在后,恩永远大于情。”
“但是,恩情不等于爱情呀,你这样过一辈子,是不会幸福的。”
江川紧锁双眉,痛苦地低吟到:“你以为我不知,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抓住你?”
江川抬眼,将眼神直视欧阳,眼睛中饱含着入骨的伤悲:“但是,但是人如果一辈子都生活在歉疚里,也如同地狱。”
欧阳看到江川痛苦的不能自已,便起身从身后抱住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背上:“江川,我俩一块补偿她,好吗?”
江川摇摇头:“这些我都试过,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我。”
自从和江川谈过,欧阳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她痛苦的无以言表,有时她感觉自己痛的都麻木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虽然每天依旧按时起床、吃饭、上课,但完全不在状态,经常丢东拉西,前言不搭后语,大大的眼睛也变得空洞而迷茫。讲课时也常常说了上句忘了下句,所以,她现在备课时必须把所有的内容都一字不落地写在教案上,否则,她极其怀疑自己讲到半路会卡壳。
江川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了,他心怀歉意,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远远地看着欧阳,但每当看到欧阳那种丢魂失魄的样子,心里又无比的难过,比自己的痛苦更胜十倍。
由于心情的缘故,江川最近下午下课后都不和学生一块踢球了,书也看不进去,脑袋里乱糟糟的,只有欧阳的形象不时浮上眉头、滑下心头,欧阳的哭、欧阳的笑、欧阳生气的样子、欧阳伤心的神态……,如此种种,他感觉自己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几乎要窒息。
这天下课后便朝着操场后的山间走去,想到野外散散心。
五月的春光分外地耀眼,天空碧蓝如洗、澄澈透明。操场后的山地上,种满了庄稼,一颗颗粒大饱满的麦穗在春风里颔首微笑。麦田的周围长满了大树,放眼望去,青山一片葱茏,绿树成荫,生机蓬勃。走进五月,就像走进了绿色的海洋,各种深浅不同的绿色,铺满了五月的大地。
江川随性地走着,田野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不知名的花草,清香馥郁,醉人心脾。若不是俗世烦心,一定是四个人会一块过来,共同领略这真切温润的五月和广袤田野的美,然而,现在……。
江川甩甩头,像是要把这些烦恼都甩掉似的。回顾四周,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了,完全处在了绿色的包围中。
忽然,他的视线被一处景色吸引过去。
在一株大柳树下,一个美丽的侧影一动不动地坐在树下的一个小土包上。下午的阳光温柔而和煦地照在她的身上,构成一幅极美的剪影,柳丝随风飘荡,吹起了她的发丝,阳光照在她瀑布般披肩的长发上,反射出缕缕金芒,整个人像是在熠熠发光一样。
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怕什么便会来什么,你越躲着谁,你就越可能遇见谁。
望着欧阳的侧影,江川心中苦涩难言。如果没有那些烦心的事,眼下的风光、眼前的人是多么美好!
江川陷入了遐想,不觉间已走近欧阳。
那尊泥塑般的雕像并未动,只是抬眼看他一下,眼泪便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江川看她痛苦的样子,自己的心更似针扎般难受,心痛地叫了一声:“欧阳。”
欧阳扑过来抱住他:“江川,我尽力了,真的,我尽力了,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没办法忘记你,更没办法让自己摆脱出来。”
江川抱着她,心痛无比。
“欧阳,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弥补你?你但凡说出来,我就会拼尽最大努力去做。”
两人相拥而泣。
良久,欧阳问:“江川,你相信人一生中只有一次真正的爱情吗?”
江川默然无声,良久,轻叹道:“欧阳,你这么好的人,应该能遇到真正懂你、珍惜你的人的。”
“可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我感觉我的心甚至都不是我的,我指挥不了它,真的,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江川默默擦掉欧阳脸上的泪,心碎地看着这张哀伤的脸。
“江川,我再三地问过自己,我能不能停止爱你,每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所以,我想好了,”她停下来,脑袋低垂,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最后,她毅然抬起头,双眼直视江川:“江川,我想好了,我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你,然后静静地离开你,从今往后,守着这份美好过一辈子。”夕阳下,她的脸庞光辉而圣洁,闪烁着坚毅光芒。
江川抱她的手颤抖着。
“欧阳,与你相识、相知已经是害了你,我不能害你更深。”
“江川,我们是出自真爱,所以,我不觉得这是不道德的,而且,这也是我对自己感情的一种印证,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会把对你的感情深深埋葬在自己心底,绝不去打扰你。”
“欧阳,”江川惊呼一声:“果真那样,我就把你毁了,将来你怎么嫁人?还怎么幸福?”
“将来的事不用你考虑,将来,我会远远地离开你,不让你感觉到我的存在,更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欧阳,你别这样,别这样,果真这样,我就真的是罪无可赦了。”江川苦恼地摇摇头。
“江川,”她的声音颤抖着:“我是自愿的,我已成年,我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我不要你负任何责任。”
欧阳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似火的光芒,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感情喷发,那是从心底到身体的热切渴望。
江川只感到浑身发热,整个身体都颤栗起来,一股强大的冲动直达脑门,他把欧阳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突然,江川仰天长啸:“啊……,”声音凄厉而绵长,回荡在山谷之间。
接着他把欧阳一把推开,跑到一棵大树旁,一手托住树干,一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欧阳有些惶恐,忙问道:“怎么了?”
江川也不看她,只憋出一句:“你快走、快离开。”
欧阳见他面色发红、两眼发直,有些发狂疯癫的样子,很想上前帮他,结果,江川又吼一声:“快走!”
欧阳只好踉踉跄跄地离开,却几步一回头。
她看见江川疯狂地拳打脚踢那棵树,那么一颗粗壮的树被他折腾地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