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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成郡隶属乌南故国临晔国北部,临冶国地缘广袤,地形纵跨南北,栖成郡是其国界襄北关向内第二大城郡,因地势靠北,山峦叠嶂,连绵不断。乌南下来的时候天已入夜,月挂中天,举目望去,皆是高低起伏不定的灰暗山脊轮廓线。
乌南并未直接下到栖成郡内,而是落在了栖成郡郊外的一个村庄中,只因辅弼星君看着手中罗盘言明,碑心气息在栖成郡外更盛。
只不过落脚地稍有些偏差,他没有落到山脚附近的村庄,而是直接落到了乌漆嘛黑的山腰处。
因公务派发的急,乌南还未在府中稍坐片刻,便被辅弼星君打发了下来,故而他暂时也无时间去地府一趟,探明符棠情况。同样因为着急,便也顾不上和任何人说明,所以禅悦此时不知是否知晓,他又翘了给他打理府上花草之职,只身下界来清赎自己的罪业了。
乌南自死后便只身一人自在惯了,只不过上次惑心玲幻境中与禅悦相处日久,禅悦甫一不在身边,他突然有点不习惯,不过他想这样也好,桥归桥路归路,分的清楚些总是好的。
乌南站在虫鸣四起的漆黑林间,凝出一缕真气放了出去。
业已入夜,总这么傻站着可不行,他真气逡巡片刻,就飘回绕上他的指尖,他心下有数,抬脚向山腰不远处的一处茅屋走去。
茅屋隐在一处凸石后,山上本就较山脚寒凉,是故山上人家一般也会早早歇息。乌南敲门的时候,屋内就悄无人声。乌南本不想打扰户主,只觉在廊下靠上一夜也是可以的,但屋内突然传来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这明显是有人醒着的。
既有人醒着,为何敲门不开?
乌南再次纳闷起身,轻敲着门,唤道:“有人吗?借个宿。”
乌南又敲唤了片刻,以为还是不会有人开门时,屋内突然传出一道颤巍巍的老叟声音:“可是游人?”
“正是。”
这次乌南没有等多久,陈旧木门吱呀开了一条缝,忽忽悠悠的昏黄烛火隔着木门透出跳跃颤动的光影,一个中等身量的枯瘦老叟就着暗光,从门缝中向外打量,似乎见真是个人,松了口气,接着却现出意外吃惊的神情,不过没让乌南等几息,便将门一拉,拽了拽披在身上滑动的衣裳,苍声道:“进来罢。”
乌南这才发现老叟并未歇息,明堂正中的四方小桌上还搁着一碗冒着热气儿的野菜汤。
既未歇息,方才为何不应?
乌南压下心中疑问,随着老叟入内,就见老叟弯身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粗陶茶碗,用桌上的一方棉布沾水擦了擦,倒上一碗热水递给禅悦道:“鄙舍简陋,游人可莫要见怪。”
乌南忙接过:“能有一处地方遮蔽风雨,足矣。”乌南望着手上粗陶碗,想来这就是方才闹出动静的东西了。
乌南同老叟寒暄片刻,虽直接问人有些失礼,但乌南还是迟疑着问出了口:“老丈,方才我叫人,为何迟迟才应啊?”
老叟喝了一口汤,却没有见怪,反而道:“近日山里有古怪,夜里可不敢轻易应门。”
乌南还想再问,老叟却摆摆手:“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老叟似仍是惧怕着什么,搁下汤碗,吹熄了灯,乌南便就着地席抱伞将就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老叟也不想多说的样子,乌南只好作罢,往山脚聚集的村庄走去。
他在山脚茶棚要了碗粗茶,坐了半晌,倒听出些有用的消息,起身向栖成郡内走去。
半月前,栖成郡周边群山上开始有些古怪,有打猎晚归的,起初在下山路上会见到一列飘忽的鬼火,山林本就幽深,出些怪事也是寻常,可不久后,见到鬼火的人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简直是毫无预兆。
村民漫山遍野找了几日无果后,众人便再不敢入夜留山了——这也是山林老叟为何对乌南的出现表示意外的原因了。
乌南要去往栖成郡内,却是因为传言,失踪者家人在失踪者失踪之前,连着三天每天亥时都会听到两声咚咚的敲门声,等第四日夜里,人就凭空消失了。
传言向来有夸大部分,不知真假,但这种恐慌不止在山脚下的小村庄传开,近日未上过山的城内人也出现了陆续失踪的案件,可见失踪并不只是因为有人看到了山上鬼火,具体原因不明,一时便更有些人心惶惶。
就在前日栖成郡郡主家的小儿子也被敲了门,今夜若不出意外便会有第三次敲门,是故郡主十分着急,在城内张贴告示,若有人能解救她的小儿子,有重礼酬谢。
界碑碑心毕竟不是凡物,若在此地,定会催生出很多异象,若只是单纯异象倒也不会害人,如今栖成郡却引发了怪事,很难不说有人利用碑心从中作梗。
乌南自然是要一探究竟。
揭告示这活儿他再熟不过了。乌南甫一进栖成郡内,就直奔告示处,想来此处较临晔国各地还算地处偏僻,敢揭告示的不多,导致乌南手刚揭下告示,下一秒就直接就被人领进了郡主府。
郡主急急匆匆的走进花厅,见到乌南第一面,便泪不能抑,直呼:“仙长,救救我儿!”
乌南忙将郡主扶住:“郡主莫急。”
郡主用手帕擦了眼泪,收敛了情绪,眼眶红红的坐在了上首,乌南还未问,便主动将前因后果说出:“前日我领我儿去城西雪初观上香,祈求我儿身体康健,武运隆昌……”
等等……雪初?
怎么和他生前佩剑的剑名一字不差?
乌南心下一突,下意识便询问出声:“雪初观?”
不怪他奇怪观名,只因当初雪初剑陪他一路出生入死,他想忘也忘不了。如今旧名乍然入耳,又是在前世故土,自然引得他多思,勾起他旧事。
乌南还记得,当年他受符伯父赐剑时,正好是一年初雪。
符伯父将剑郑重的递与他,问他,可为佩剑想好了名。他望了眼廊下苇帘外飘飞的雪花,便下意识脱口而出:“就叫雪初吧。”
话出口后,他才骤然反应过来,他当时还怕符伯父嫌他态度过于随便而生气发怒,偷偷望了眼站在一旁的符棠,符棠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果然,符伯父拈着胡须沉吟片刻后却称赞道:“雪质洁,性凛冽。人都说剑如其人,伯父也愿你做一个心怀家国大义的高洁之人。”
乌南还记得他当时正经虚心领受之后,还偷偷冲符棠眨了眨眼,惹的符棠一阵憋笑。
不过,雪初质洁性凛不错,却也转瞬即逝,实在不像活的长久之相。
最终也确实印证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剑如其人——他死守襄北关,死时不到弱冠之龄,不过年仅十八。
如今雪初之名恍如隔世却再次入耳,乌南忍不住追问:“雪初观——我游历至今,似还未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