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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决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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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荞四月初要到工部报到,而在这之前,历时近两个月的师爷比赛终于落下帷幕。
因临近调任,贾荞近来公务较多,应酬也不少,到福芦园的时辰就比较晚。
他到时,已决出了胜者,但现场的人一点没少,甚至多得连他都进不去。
“这是什么缘故?”
按说比赛最精彩的部分结束,人应当散了许多才是。
好容易挤出来接应的赵伍回说:“因着春闱殿试终了,好些进士老爷都要请师爷,听说咱们这里有个师爷比赛,就过来瞧瞧,这最后一场,连一甲前三也都到齐了,就……”
赵伍望了望人群中的许多姑娘小姐们,笑了笑,“就这样了。”
贾荞一面在赵天栋、赵天梁几个的护卫下往里进,一面问说:“咱们这比赛的消息传得这么广?”
那时虽说采用了游街的方式宣传,但也是两个多月前的事儿了,京都也从来不缺少热闹。
赵伍笑回道:“之前在咱们福芦园当先生的吴长志吴老爷,去岁中了举,今年下场试水,他自个儿原没报希望,不想中了三榜进士,咱们这师爷比赛的消息,能传到那些进士老爷的耳里,少不了他的功劳。”
贾荞点点头,又问:“送贺礼了吗?”
赵伍回说:“一开始没想起来,是方先生和小的说吴老爷高中,是不是要打点一份贺礼送去,小的想着,虽然他跟着爷的日子不长,但到底也算是有过一场缘分,就在放榜后的第二天,打点了一份贺礼送去。”
贾荞点头,“你做得很对。”
又说:“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不怪他一时没想起,现下他手里管着的事太多,等选出来的师爷们各自上手了,他就能松快些了。
赵伍笑回道:“多谢爷关怀,都是小的应该做的。”
赵伍一面护着贾荞往里进,一面汇报师爷比赛的结果,“刑名师爷的比赛结果稍有些特殊,最后结算积分的时候,郭敏昌和范仰分数一样,小的想着爷的仕途长远着呢,人才不嫌多,就做主让他两个并列第一。”
“其中郭敏昌,年四十岁,因为从前任过官的缘故,熟谙律法,人脉比较广,为人也更圆滑,断案上也更讲究一个稳字,而范仰,年不过二十三,腿脚还有些不便利,或许是因为身体有些残缺的缘故,性子很是倔强,不管原告被告是谁,案子后头有什么背景,只认真相,他律法也熟,更难得对于尸检还很有些研究。”
贾荞点点头。
赵伍接着禀报道:“钱谷师爷获胜的是阎恪,年三十八岁,账头极清,就是人有些抠,从他手里支银子极不容易,有一场比识别巧立名目支银子借银子的,他生生一文钱没被骗走不说,连里头那些来正当支取的,都被他想法子消减了不少,偏还不影响办事,因此得了个诨名阉割。”
贾荞笑着点点头。
赵伍接着道:“挂号师爷获胜的是秦修文,年四十二,他……他这比赛比得……”
赵伍想着措辞。
贾荞意外的看过来。
赵伍笑道:“要是咱们这比赛收门票的话,他估计能给咱们挣了不少门票钱。”
贾荞懂了,笑道:“看来他与挂号师爷很是相合。”
挂号师爷主要负责替他批牍,能叫看客老爷们都对他心生好感的人,至少不会在日常工作中,替他得罪什么人。
赵伍苦笑道:“希望如此,不然唉,总归都是爷的人,爷看着使唤就行。”
贾荞微微挑眉。
挂号师爷权利的大小,全看主官倚重与否,若是倚重,他甚至可以广泛过问刑名、钱谷等师爷的工作,地位不凡,否则,也可以只是个收发。
“听你这话意,这人有不妥。”
赵伍苦恼的思索着措词,“也,不是不妥,就是这人的相貌、性情,有些……不庄重。”
贾荞笑了一下,“一会儿我亲自瞧瞧,你接着往下说。”
“是,”赵伍松口气般应了声,接着往下说:“书启师爷获胜的是张合维,年二十八,长相憨厚,性格、精明,洞察能力很强,但凡他听说过的事,见过的人,差不多都能记住,但是手段有些个……好些同他竞争的人,因为一些假消息在比赛时找错了方向。”
贾荞挑眉,大致了解了。
赵伍接着道:“征比师爷获胜的是连忠,年二十五,作风强硬,比考征田赋的时候,再浑的泼妇也没能从他手里讨到好,他可不管对方是老是弱是病是残,凡稽定了是多少田赋,一分一厘都不能少。因他太不讲情面,所以评委们对他的评价普遍不是很好。”
贾荞点点头,“看来也是靠实力取胜的。”
赵伍笑了一下,跟着哥儿做事,就是爽利。
走到台前,台上,方文兴正在宣读各获胜者的荣耀时刻,贾荞着重看了一下那位叫赵伍都难以形容的秦修文,嗯,一位四十二岁的美男子,笑容温文尔雅,一双桃花眼迤逦多情,明明应是有些做作讨好的模样,但他瞧着好似还有些懒散。
有趣。
台下,胡三爷瞧见了贾荞,想要过来请安,贾荞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
观众席里的吴长志也瞧见了贾荞,神色激动的站起身,遥遥对着他行礼,他身边的人也好奇的看了过来,贾荞微笑颔首,吴长志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更激动了,他身侧的人忙低声的在问他什么,贾荞已经复又看向了台上。
到了颁奖的时刻了。
方文兴请他上台。
赵天栋等一众小厮随从带着福芦园物业的人辟开了一条三人宽的道路。
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贾荞没穿官服,但来参加比赛的人,说到底,哪个不是为他来的,早把他的消息能打听到的都打听了一遍,尤其这位爷去年入仕,今年就又升官了,这圣宠,这前途。
台下被请来的评委都起身恭立着,前排的评委们一起身,后面的看客们或主动或被动的,也齐刷刷的全站了起来。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贾荞的表情一丝没变,甚至步速也没有任何变化,叫人暗暗叹服,不愧是公侯之家养出来的少爷。
站到上台的贾荞没有他们想象的高傲,当先便笑着团团作揖,“各位客气了,请坐请坐,今儿我不是主角,这六位才是。”
这份气度,更叫人折服了。
台下众人回了一礼,依言坐下。
台上六人对着贾荞行礼,贾荞笑着颔首回礼。
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贾荞笑道:“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毕竟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还需要时间安置,方便咱们宾主明儿见面。”
贾荞往身后看去。
他身后,赵贺端着个盖着红布托盘上前。
红布揭开,上面是摆得整整齐齐的六个银锭和房契、钥匙等物。
这、这难道就是……
台下传来惊呼声,台上几人的目光盯在托盘上,呼吸都凝住了。
虽说早知道是这些东西,就是为这些东西来的,可、真送吗?真送啊!
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可一点做不了假。
贾荞笑着取起房契,“这六套房,大小相差不大,但位置、布置、新旧却各有不同,为表公平,你们随意抽取吧,若有想要调换的,你们私下在自行协商。”
“是。”六人躬身应道。
贾荞举着折好的六张房契,依次站到六人面前,郭敏昌笑着恭敬的又行了一礼,躬着身双手抽取了一张;范仰面上没有表情,嘴唇却微颤;阎恪目光炯炯;秦修文眸光晶亮,笑容可亲;张合维一脸遇伯乐感激不已要肝脑涂地的忠厚老实相;连忠目光坚毅。
抽好房契后,贾荞没有紧接着颁发下一项,而后又往后看。
他身后,两位衙门的书办走上台来向他见礼。
贾荞颔首:“劳烦两位下衙后还来走这一趟。”
两人连忙躬身还礼,“大人客气了。”
这是……台上台下皆是一惊,难道还要现场过契,这过完契,可真是再不能反悔了。
两人对六人,又都是办熟了的流程,完结得极快。
几人捧着房契还有些如在梦中,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他们在这偌大的京就有房了?
多少京官在京也还是租房住呢。
台下好些个今科高中的进士们都瞧得眼红了,扼腕牙酸道:“早知道,早知道还不如来参加这个比赛呢。”
但他这话,也就是说说,真要选,还是做天子门生更能光耀门楣,再说不过房子而已,人生的际遇谁能说明白,他才多少岁,他的仕途才刚开始,说不准他往后还能封侯拜相呢。
之后颁发银锭,台上台下都已平静了许多,在价值上千两的房契面前,十几两银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然郭敏昌入手就觉出不对,“这是……二十两白银。”
贾荞笑着点头,“这是头一个月的月银十五两,另外五两是我给几位先生乔迁新居的贺礼,方便几位先生置办些衣裳器具。至于马车,几位先生离开时便可见到。”
范仰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是真正解他现下烦忧的东西。
“好了,不耽误几位先生的时间了,明日酉时,我在醉贤楼设宴为先生们贺。”贾荞颔首告辞。
六人连忙拱手躬身回礼。
贾荞离开得很快,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台上六人身上。
方文兴重新主持起台上的流程,“请台下各位配合一下,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的六位先生,即将乘坐他们的胜利马车去往新居,请大家配合一下咱们主持秩序的人,方便马车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