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天重生了吗？》萌袖

16、纸条

　　厨房里头，男子一身紫金官服还未换下，眼里时时刻刻关注着身边的妻子，时不时地还说着些什么，手上帮忙也是细致妥帖，而他身边的妻子正洗手做羹汤，眼眸里专注着手里的事情，眼尾的朱砂痣此时点的温柔。

　　“夫人做的这鱼羹可曾有什么意蕴？”傅落棠顺手把菜刀递了过去，眼眸里的连知意理了理自己鬓边的碎发，乖乖地把菜刀接到了手里。

　　“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世子夫人好歹是娇养着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干处理鱼的这种粗活呢？”厨房里没见识过连知意刀工的丫鬟悄悄地问她身边年纪稍长的丫鬟。

　　“噤声，你瞧着便是。”年纪稍长的丫鬟有所见识，递了个“你且看着吧”的眼神。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次连知意手头上的动作愈发快了，三下五除二，手法老道的令人惊叹，起手落手间的姿态行云流水，哪怕只是远远的观赏，都令人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还需要什么意蕴吗？”连知意边处理着鱼一边有些发懵，不就是用来吃的东西还讲究什么意蕴，这就是文人吗？

　　“周礼上吃食都与地位挂钩，夫人的鱼羹可曾与之挂钩？”傅落棠就喜欢逗弄小阿枝，他一手随意地托着下颌，笑容尽显促狭，“譬如说桃花糕暗合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岂不寄托新婚喜悦？”

　　新婚喜悦，总感觉世子爷在暗示些什么。连知意手上做起鱼羹来尚且是很熟练，并不是很耽误，只是脑海里却卡了壳。鱼羹相比那些世家乱七八糟的吃食，可以说的上是分外简单，她该说些什么呢？连知意暗恨自己看的书还是不够多。

　　傅落棠笑着看着，倒也不是很焦急等待一个答案。小阿枝脸皮薄又尚未开窍，他怎么说也想让小阿枝自己回想回想两人的关系。

　　连知意确实仔细回想了起来。她身为一个替身应该摆出什么样的理由来呢？她偏头看了看傅落棠带着光的眼眸，心中钝钝的。世子爷地位高，目视也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换着连怀瑜，或者是原本的侯府嫡长女江逐月，都算的上是高攀，更遑何她一介毫无身份的乡野童养媳，况且世子爷心里有旁人。

　　见小阿枝的心情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下来，傅落棠有些慌神，只是小阿枝很快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安抚着傅落棠。

　　再怎么说，衣食无忧，细心呵护，连知意是能够明显感觉得到的。世子爷平日忙起来的时候也不忘往她院子里送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小玩意，也会悄悄地吩咐下人们更加注意她吃的吃不好，睡眠可否安好，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只是没往外说。

　　从前从未有人这般呵护她。同样的，她也希望傅落棠安平喜乐。至于她是谁的替身，连知意没有细想，也不敢细想。总归现在的世子爷是全心全意待她好的，连知意也不愿意做白眼狼。

　　“这鱼羹，如鱼得水，相濡以沫。”说这些情话难免有些羞耻，连知意借着做鱼羹的样子，避开了和傅落棠对视，“这般，棠棠可曾满意？”

　　“只有这些吗？不细细展开来说一说吗？”傅落棠听得眼眸里愈发灿烂，心里却希望再多一点，再多一点，这般好听的话，就算是听个千遍万遍也是不足够的。

　　还要继续扯吗？连知意更是脸红了起来，她觉得这些话就已经很让人难以启齿了啊？连知意抿了抿唇，啊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连知意偏头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自己看过的典籍，“那‘如鱼得水’，是祝愿棠棠试图顺遂，相濡以沫，相濡以沫，是祝愿夫妻关系和和美美的。”

　　说完这几句来，连知意耳尖通红，说什么都是不愿意再往下多说些什么的模样。傅落棠眼里含笑，见小阿枝委实是不好意思了，便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这话说着说着，鱼羹便完成了大半，连知意低头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在鱼羹里加上几朵桃花。加的时候连知意蓦然想起傅落棠所说的桃花糕的意蕴，脸颊有些发热，指尖似乎都被桃花灼烧了。

　　“既然夫人都为我洗手做羹汤了，那我若是不做似乎说不太过去。”傅落棠拿起案板边上的食材。

　　连知意一怔，世子爷也会做羹汤吗？怎么看世子爷都和烟尘气息完全不搭边啊？连知意看着傅落棠，隐隐期待之余担忧了起来，若是世子爷做的不好吃，她该怎样委婉地夸赞他呢？可万万不能伤了爷的心。

　　“夫人不必担忧。我也不是全然不食人间烟火的。”傅落棠见连知意面色纠结，哑然失笑。

　　被看出来了。连知意抿了抿唇，有几分赧然地笑了起来。眼尾的朱砂痣也随之一同潋滟着光来，正如生长在湖边的桃花树，在恰到好处的时日里灿然绽放开来。

　　傅落棠也倒是没有说假话，最终做出来了他口中的桃花糕来。桃花糕点白色与湘妃色相搭，相辅相成，简单地做成了桃花的模样。傅落棠侧头看着连知意，嗯，还算是成功，与小阿枝有几分相似。

　　“夫人尝尝。”傅落棠净了净手，拿起新做好的桃花糕，极其顺手地递到了连知意跟前，“嗯？”

　　连知意脸颊泛红，还是乖乖就着傅落棠的手咬了一口这桃花糕点。连知意瞧着傅落棠袖子上的枝条暗纹，心中混乱不堪，方才世子爷是说过桃花糕的意蕴吧。无论真假，起码世子爷是这般想的吧。

　　“好吃吗？”傅落棠接着喂着连知意，“我没骗你吧。夫人吃了这桃花糕，可曾想到漫山遍野的桃花来？”

　　嘴里糕点的甜细细化开，余味确实有着桃花香气那般清甜的滋味。连知意下意识点了点头，回想起来了幼时在山野里无意中见到的桃花。确实是漫山遍野的桃花，落到顺流的河里，都似乎让清澈的河流沾染了这般嫣然璀璨。

　　吃了这糕点，阿枝便是我的人了。傅落棠眼眸敛住了翻涌着的不安，像是孩童的玩具要被夺走一般。傅落棠拨弄着腰间的玉，生生地把心中的过于癫狂的隐秘悄悄压下。

　　他现在可是能够与阿枝相伴，可不能像前世一般不惧与他人两败俱伤了。傅落棠伸手抚了抚连知意鬓边的碎发，弄得她不太好意思地偏头躲避了一下。

　　傅落棠忍俊不禁，没有遭受过多苦难的小阿枝，他一定会好生护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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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先前那些舞姬的事情？”周澧翻看着桌案上暗卫递上来的小册子，目光落在了“芸羡”二字上，“我知晓了。”

　　前世与傅落棠争斗到最后，他也明白了自己多多少少有被西秦的细作所蒙蔽，傅落棠前世是个疯子，但他属实没有篡权夺位的念头，甚至与周洺关系甚笃，也尽心尽力地维持着朝廷安危。更何况今生他早已提前制止了那些因着毒物引起的疯病，也提前为朝廷做好了部署，不能说是不兢兢业业。

　　只是周澧虽知今生如此，心下还是不甚安定。阿枝怎么能够嫁给傅落棠。周澧烦躁地翻动着手上的小册子。他听闻坊间流传，说是傅落棠新婚之夜便下了阿枝的颜面，甚至不陪同阿枝回门，即使现在傅落棠护阿枝护得紧，他也不敢全然相信。

　　傅落棠有前世的记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被前世的疯病所影响？阿枝现在年纪正好，全然不了解前世的恩恩怨怨，如此贸然地嫁给了傅落棠能讨得几分好？

　　周澧随手扔下手中的小册子，不安地站起来走动着。其实更隐秘更忿然的是，他周澧不愿意看到傅落棠凭借着比他提前重生的优势提前将阿枝骗到手。

　　前世那西秦来的教习瞒着他，将阿枝当作牺牲品送出去给傅落棠的时候，他便已然恼恨后悔不已，今生难得重来一次，怎生又落后在傅落棠这个狗东西身后。如若是他先遇见阿枝，他定能与阿枝相守，怎么会是前世那般两败俱伤的结局。

　　“殿下，外头莺莺求见。”外头响起了随从的声音。

　　周澧心思正是混乱不堪的时候，他回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了所谓“莺莺”是谁。莺莺生得倒是美貌，且体态轻盈，身为舞姬可轻易习得掌上舞，前世他好生重视了好些时日，只是可笑，这般习舞的人才竟是西秦的细作。

　　“先不见。”周澧思索了会儿道。

　　如今还是阿枝的事情应当放在首位。周澧侧头看着暗卫，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夜色已然深了，细碎的星辰散落在夜幕之上，连知意提着小花灯，一边看着手里的花灯转转悠悠，一边看着夜幕里萤火虫低飞，嘴里还轻轻哼着幼时乡野里的童谣。

　　“夫人瞧着心情不错，莫要打扰了夫人。”青柳悄悄吩咐着周围几个小丫鬟，小丫鬟们纷纷称“是”。

　　新拿来的小花灯转转悠悠，其中却忽然掉出来了一张纸条。连知意心下一跳，捡起来一看，纸条上潦草地落着几个字“莫要让夫人知道世子爷的吩咐。”

　　连知意下意识把纸条一拨弄，纸条便落进了窗边的草丛里，唯留下心中惴惴不安的连知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