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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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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张闷了半天,安慰自己说句道谢的话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他清楚有些话说出口会造成什么后果。
“哎,算了。”
和尚捻动佛珠:“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她,快要不行了。”
果然又是这样。若说从前的俗事,他是真记不大清,对这和尚倒是印象深刻。仲孙玉与他讨论过,他年少成了道士的种种原因。猜着约莫是他求而不得,了断红尘做了道士,他还反驳丫头胡说来着。
“圆觉。”
和尚迟疑,道士张难得正面念了他的法号。这事,一只手数的过来。
“从前的事,我是真忘了。”道士张诚恳道:“这世上,不是心悦谁谁就一定要接受。我上山拜师,与被拒绝无关。呃,可能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我绝不是会因情爱受挫,而逃避躲藏的人。”
和尚垂首:“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道士张惊:“我怎么说的?”
“你说,因为我介入了你们之间,才会令她舍弃你。正因为她选择我,你才会选择入道。”
“!”道士张瞪大眼,为什么他没有印象?印象中,他是因为从小接触道,才会弱冠之年上山修道。怎么今日和尚这一遭话,说的他有些怀疑自己。
“你还对她说过,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们。”和尚声音越说越低。
道士张整个身子僵住,他竟然还说过这么偏执的咒言。相处多年,他明白和尚不会撒谎。那么,他为什么对这些没有印象?
片刻,和尚起身。留道士张一人,拼命回想落了厚厚积灰的旧忆。
道士张头疼,如果一切真的如和尚说的。是他害的和尚和那女子分开,也是他间接造成和尚的剃度出家……
仲孙感叹:“您可真是罪孽深重。”进门前,正好瞥见转角的衣摆。
道士张面皮发红,没好气的哼哧。
仲孙踱步,细细打量道士张的老脸。粗粗估算,皱纹是没有一开始多。看来,世上确实有修道飞升。这么一想,还挺无趣的。
给道士张倒了杯茶,仲孙揉眼:“您这可算是醒了,我都三天没有好好睡觉。等会您自己给自己看看,要什么唤人取来就是。”
道士张抠手:“呃,老道之前有没有胡言乱语?”
“没有。”
“真的?”
“您倒想胡言乱语来着,不过没来及先晕罢了。”
三天没怎么好好睡,他没多余的精力应付旁人。更何况多了不相干的人,有些话就不好说。就是这府内守卫着实不行,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
“师傅,您没事?”晏沉翻窗进来。
道士张木着脸,敞亮的大门不走,选什么翻窗。难怪仲孙不乐意和自己搭话,感情有第三人在。
“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在这儿安插了什么人手。这一下,道士张心里不悦。他一向不喜这些个手段,有事正面来,暗地里耍手段太过下乘。
“您误会了,陛下另外谴人递了消息与兄长。兄长听闻,特意让我来看看您。”再说羲王府守卫森严,根本动不了手。
“行了,客套话甭说。你兄长是不是又动了什么花花肠子,想要对羲王不利。”不是他多疑,而是晏胥有前车之鉴,道士张有过一掌拍死对方的冲动。值得一提,这冲动仍在。
要说道士张他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巧合的是,这两徒弟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可惜,两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小徒弟晏沉还好,大徒弟晏胥那就是一坏透的家伙。
人各有志,道士张也不能说什么。大不了此生不见,反正这对他也没什么难度。直到仲孙玉受伤,他亲手教出来的晏胥、伤了他唯一疼爱的孩子……
别看道士张平常和他拌嘴打闹,有时候跟个愣子似的。在这方面,小徒弟晏沉另有一番见解。对自家师傅,晏沉存在一份由来已久的恐惧。他亲眼目睹,道士张面无表情地封住晏胥周身穴道、快速且利落地废了晏胥一身修为。
晏沉发誓,那一刻绝对是晏胥最狼狈的时候。虽是亲兄弟,但两人的感情还不如路边的陌生人,充其量面子上抹得开。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他反而对晏胥同情起来。加上家族的推波助澜,他们俩的关系比起之前要热络些许。
从此,他心底对道士张藏有畏惧。也是在那时,他懂的一个道理。有的人看上去傻傻的很好骗,没准你在人眼中就是个笑话。按常理来说,他应该和他那便宜兄长一起滚蛋才对。然而,道士张并没有按他猜想的那样做,待他和往常并没什么两样。
越是这样,晏沉越是畏惧。后来,宫里传来长公主噩耗。道士张崩溃,连续昏迷近一月。隔壁山的老和尚,一直陪在道士张身边,怕他离开人世。
期间,晏沉曾询问老和尚为什么不恨道士张,还要守着他。毕竟,老和尚落到这份境地与道士张脱不了关系。
老和尚半响,才回了句‘习惯了’。
道士张醒来,晏沉总觉着自己身首异处。那三天,他经常伸手摸摸脖子,看还在不在。
正如现在,那感觉又回来了。晏沉摸摸脖子:“师傅,我们虽然不站羲王这边,却也不会做自讨没趣。紧要关头,凡事我们都非常小心。”
“……”道士张眯眼。
“师傅,我今日是来传达兄长一句话。我们不想惹怒您,盼着您能坚定您中立的立场,不插手我们的事。”晏沉叹气。
道士张:“……”
“还有,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师傅。”晏沉掀起衣服前摆,跪地磕头。
家族快存活不下去,两个庶出的孩子算什么。本来该是被遗弃的,却被路过的道士张救下。道士张难得被身边人的劝说说动了心,收了两个孩子当徒弟。
白衍抱着瓜,坐在屋檐上啃的满嘴贴满了黑色的种子。等啃完了,把种子全抹进罐子里封存起来。一边抹,一边想屋子里面的闯入者什么时候能走。按规矩,他不能留外人在王府呆这么久。
等了好一会,不想等下去了。白衍直接飞到白澜屋顶,落下去。从屋子里,把白澜连人带被子挖出来。妥帖地放在道士张的屋顶上,全程白澜乖巧的配合他。
“哥?”裹着被子,白澜懵懵的。天色不早了,他明天想要早起的。
哪晓得,白衍飘到仲孙院子里,就不见了。白澜心里凉凉的,这个哥对他是不是太随便了。
道士张并没有被晏沉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他冷眼。记得大徒弟晏胥说过的迷魂汤,比戏台子上唱的还婉转动听。这兄弟二人的本质,都是差不多。
“你走吧。”
“……是。”
道士张翻身倒下,背对晏沉。听着人走了,默默闭上眼。丫头去了那年,他也是这颓废样。现在,他又是这般,那些人自然想知道他这次是因何缘故。
想着想着,他又被戳中伤心处,黯然神伤。先帝不靠谱,不待见皇子,独独对几个女儿各位偏宠,仲孙玉更是被宠上天的。
先帝抱着刚足月的女儿跑他跟前炫,道士张不过是面上笑笑。后来不知怎么的,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襁褓中的女婴。心里某一处,肯定了友人的想法,有个贴心小棉袄是不错。
后来丫头越大,脾气越古怪。老道时常因被戳到痛处,闭门谢客。可到底是将人当自家孩子养护的,没过几天又开了观门照常聊磕。仲孙玉嫁人那天,他还送了不少东西,也曾心酸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怎么就被被猪拱了。
事情的开端,约莫是仲孙玉前来观里养胎。当时,他还奇怪怀胎的月份不对劲。直到,宋衡冲上山。之后发生的,就都是旁人口中的故事……
悲完春秋后,道士张恢复平常心。想着这屋上的小子,究竟要待到何时,这脑瓜子为何还没有他哥灵活。
他哪里知道,白澜早已进入梦乡,正与那周公学下棋。白澜砸吧嘴,苦恼的皱着张脸。梦里着急,暗恼自己不会下棋。
又是几日,辛哲忙里忙外。见道士张和老和尚相携而出,迎上去。
道士张:“烦请告知羲王,老道处理好私事后便会回来。”他想好了,与和尚走一趟。他本忌俗世纠缠,若是一举解决所有的俗务,岂不大好。
辛哲:“二位慢走。”
付霖忧心忡忡:“张大师这厢走了,殿下那里恐怕不好交代。”性格局限,付霖拘谨十分,他总觉得与仲孙等人存着隔山河的、看不见的距离。
辛哲瞥了他一眼,人是好的,就是行为做事太过小心翼翼。在王府,这样的算是好事。可日子按长远来,就不够看了。小手指拽了下腰饰上的流苏,他想着怎样能将人快速地成长到一个望尘莫及的高度。
付霖眼神闪躲,辛大人就是笑着,也让他颇感压力。他隐隐自卑,明白自己并不入人眼。转念一想,自己又是羲王委以重任的王府总管事,他又挺直腰板。决定再去东街闹市,淘几本好书回来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