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证是我没有想到的》fecui

4、第四章

　　次日，一辆正驶往立大的出租车上。
　　慕谙以正在阅读手上的稿件。他眉眼间似有疲色，眼底青影也有些浓重，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
　　“我们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挥洒汗水，在绿水逶迤的小湖上荡舟轻漾，我们的足迹遍布立大校园的角角落落。我们是幸福的……”慕谙以轻声念着，到这一句时，却突然停下，转头问王岩，“这个作者也是立大的学生？”
　　王岩点点头:“我特意找的立大的。”
　　这时，司机大叔突然插话道:“哟，先生也是立大的？”
　　慕谙以点点头，却忽然意识到司机看不见，便又出声答道:“是。”
　　“嗨哟，立大果然人才辈出啊！”司机大叔饶有兴趣地开始闲侃了起来，“哎，听说你们那儿的湖心亭可美，小情侣都在那里甜啊蜜呀的，真的吗？”
　　嗯？
　　什么？
　　什么湖心亭？
　　慕谙以眼神迷茫了一瞬。
　　他待在大学校园里的时间屈指可数，且几乎都花在教室和去教室的路上。路，也总是挑最快的走，从不会去关注旁的人和物。这湖心亭，他着实没有听说过。
　　他用眼神询问了王岩。
　　在他问询的眼光中，王岩点了下头。
　　于是，他回答:“啊，对。”
　　他很担心司机接着问下去，但幸好没有，那个司机换了一个话题,“诶，您是去给立大的毕业典礼做演讲的吗？我刚才就搭了好几个，那全都跟您一样，一表人才啊，尤其啊，就上一个，俊得很！您也真俊，还年少有为……”
　　慕谙以有意让他闭上嘴，但一看前方，立大高大的建筑就在眼前，便只能在司机大叔的琐碎话语中度过了一段短短的路程。
　　及下车，两人都长长地吐了口气。
　　王岩看着出租车离去的背影，一脸无奈，“这大叔话咋这么多呢？”
　　·
　　负责接待的老师早已等在门口，一见二人出现，就迎上来，要将二人引到操场。
　　王岩走到一半，突然接了个电话，告了个假，就急匆匆地跑了。
　　慕谙以则一个人来到了操场。
　　操场上整整齐齐的摆好了椅子。慕谙以来到贵宾席区，发现大部分人已经到了。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看到右边的座位也已被放了东西，但却没有人。
　　一阵微风吹过，掀动那人放在桌上的打印好的演讲稿。
　　看着那上下翻动的纸页，慕谙以觉得有哪里不对。终于，他一个激灵，看了看自己空空的两手，才迟钝地发现了那个令人悲伤的事实——他的稿子丢了！
　　慕谙以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给王岩打了个电话。“嘟嘟”几声之后，王岩的声音伴着一阵嘈杂传来:“喂，慕总，怎么啦？”
　　“稿子丢啦。”
　　王岩那边的喧闹太大了，他听不清楚，大声朝电话喊:“你说什么？”
　　慕谙以只得也提高音量，重复道:“我说，稿子丢啦！”
　　那边仍在大喊:“什么？！”
　　慕谙以揉揉眉心，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再重复一遍，就听王岩又喊道:“慕总，慕总，我这儿有点儿急事，先不说了啊，挂了挂了啊……嘟嘟嘟……”
　　好的，王特助，感谢你为公司财政支出做出的贡献。
　　听着电话里响个不停的“嘟嘟”声，慕谙以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皱了眉。
　　五月午后的阳光洒满了大地，也洒在了慕谙以的脸上，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打下了几道阴影。慕谙以正觉得这日光过于刺眼，没想到，紧接着，一片在刺眼的日光下白得发亮的不明物体就这样忽的闪进眼前。
　　慕谙以愣住了，目光呆呆地凝在那张纸和那只正拿着纸的极好看的手上，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他把目光再往上提了提，不出意外也在意外的看到那张昨晚害他心神不定的英俊脸庞。
　　洛清淮把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脸上是面对他时一贯（除了昨晚）的温柔笑意，“怎么了？看到我很意外？”
　　听到他的声音，慕谙以猛然回神了，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但面上却是与真实情况大相径庭的平静与淡定。
　　大家都是聪明人。见洛清淮若无其事的样子，慕谙以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提昨晚的事，于是他便顺着洛清淮话里给他的台阶下:“有点。怎么你也是立大的？”
　　很好，语调轻快，语速自然，声音除了一个不小心，音量大了点，没什么异常，其他也都很正常。慕谙以默默在心底给自己加油。
　　洛清淮把手抬高了一些，举到慕谙以头顶，让手上的纸正好挡住照在他脸上的那一小片阳光。他道:“是啊，我和你同一届同一系，还是同一班的。”
　　“啊？”慕谙以颇为尴尬，他伸手胡乱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哈哈，是吗？那我们好有缘啊……”
　　“是挺有缘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洛清淮嘴角挑得更高了，他欣赏了一会儿慕谙以难得的窘迫模样，等被可爱够了，才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方才不是说，你的稿子丢了吗？”
　　一提到这事，慕谙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嗯。”
　　洛清淮再一次把手上的纸在他眼前晃了晃:“喏，借你。”
　　慕谙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张纸上有打印体的字，写着“不能轻言放弃，坚持就是胜利”等诸如此类的话。
　　这是他的演讲稿吗？
　　可是他们昨晚还……这样不好吧？
　　所以他没有接，而是问道:“你的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我临场发挥呗。”洛清淮蛮不在意的笑了笑，看起来非常自信，“相信我，我很厉害的。”
　　慕谙以还在犹豫着。
　　他本来来的就比较晚，再加上方才因为稿子的事情拖了一下，此时主持人已经走上了舞台，用一段冗长的开场白宣告了活动的开始，而慕谙以就是第一个要上去演讲的。
　　见他还在犹豫，洛清淮直接把稿子塞到他手里，说:“快点儿，先看看，熟悉一下稿子，免得等会儿在台上磕磕巴巴。”
　　“嗯……”慕谙以又看了一眼台上，略一犹豫，便答应了:“好吧，谢谢你。”
　　洛清淮笑了:“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慕谙以并不理会他这句隐约带着点特殊意味的话，通读了一遍稿子。
　　这时，台上的主持人正在为他的出场做铺垫。
　　听着那一大通吹他的话，他却突然想起昨晚立下的“誓言”，便尽量用客气而疏离的语气，转头问洛清淮道:“你这一次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应该怎么感谢你？”
　　“嗯？”
　　洛清淮挑了挑眉，盯着他的眼睛看。慕谙以立即绷紧了，尽力使自己看起来镇定、自然些。
　　盯了一会儿，洛清淮便移开了目光，轻轻笑了一声，说:“你想要感谢我吗？那正好，最近新出了一部电影，我正愁找不到人陪我看呢——你陪我吧。”
　　慕谙以愣了一下。
　　看电影？
　　慕谙以觉得有哪里不对，他问道:“什么时候？”
　　“三天后吧。”洛清淮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或者四天后也行。”
　　“嗯……”
　　还没等慕谙以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台上的主持人喊他的名字，请他上台。慕谙以只得仓促地答应下来。
　　见他答应下来，洛清淮愉悦地笑了。不是他平时对人的皮笑肉不笑，也不是他平时对慕谙以时的那种温柔的笑，是那种露出皓齿，眉眼弯弯，神色都舒展开的笑。
　　阳光正明媚，慕谙以觉得自己要化了。
　　洛清淮笑着，又开口了:“谙以，等会儿结束了，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不要跑哦。”
　　大家都鼓起掌来，欢迎年轻有为的慕总上台演讲。但是有为的慕总已经被小妖精勾走了魂，晕晕乎乎地上了台。晕晕乎乎地念完了稿子，又晕晕乎乎地回答了几个问题，晕晕乎乎地下了台，等坐回小妖精身边，才把魂儿捡回来。
　　但是小妖精还不肯罢休，老是朝他笑，还笑的特别好看，笑得慕谙以都不敢抬头多看他。
　　让慕谙以庆幸的是，骆清淮就在他的下一个演讲。慕谙以从未像现在这般庆幸主持人的衔接词如此短过。
　　在一片掌声中，慕谙以看着那个男人缓步上台。在掌声中又出现了几声尖叫。他看着那个男人在尖叫和掌声中站定，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随后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和音响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大家下午好，我是洛清淮。”
　　周围又响起了掌声和尖叫。
　　“啊啊啊，他好帅！”
　　“我耳朵怀孕！你要对我负责！”
　　“这个男人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慕谙以看着他在台上自信张扬，光芒耀眼的样子，想到的却是他对自己温柔地笑着时的样子，还有方才，他笑的真好看。
　　心里痒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了，有点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害怕。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
　　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慕谙以却不想做什么了。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吧。他想。
　　他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攒了这么久、这么多的任性，就全用在这个人身上吧。
　　·
　　几个小时后。
　　慕谙以在湖心亭里坐着，对面是洛清淮。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慕谙以在石凳上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他居然摆出了一副谈生意的正经姿态。
　　洛清淮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如此严肃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昨晚……”
　　“我什么都不知道！”慕谙以大声抢话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被打断，洛清淮蒙了一会儿，随即笑道:“什么啊。不是说你，我是说我。”
　　洛清淮坐直了，看着慕谙以的眼睛，说:“我，昨晚，脑子里全是你，一闭上眼就是你，做梦也梦见你。今天早上起床后，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我还是……不愿就这么放过你——所以我还是来了。”
　　他轻轻笑起来，上半身微微向他探了过来。
　　慕谙以有些紧张，还有一点点期待和害怕。他有一种预感，这次谈话过后，他们之间，会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仿佛，有一层窗户纸要被捅破了，而由它遮挡着的某种如海深的感情，即将失去屏障喷涌而出，舞起狂风巨浪。
　　而他……
　　他听见洛清淮用极其温柔却又正式的语气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是都听见了吗？那么……你，看得上我吗？”
　　“啊？”慕谙以好似没有听清一样，发出了一声问。
　　“我说，”洛清淮也不急，依然用那极其温柔的，好像诱拐一样的声音，轻声细语，“我喜欢你。你呢？你看得上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