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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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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一次见面是在半个月后。
又是一次应酬。
又是在铖煌酒店。
又是在洗手间。
慕谙以按下冲水键,一阵哗哗的水声响过,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擦了擦嘴,捂着肚子坐在了合着盖的马桶上。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借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西装,是皱的,抚平。眉头,是皱的,展开。眼眶,是红的,这个没办法,只能等。
他便坐着等着。
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然后他所在隔间的隔壁里发出几声很大的响动,先是门被粗暴地关上了,然后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衣物摩擦发出的息索声、喘息声……
这是在做什么打架还是……
慕谙以又拿起手机来照了照,有些犹豫,因为眼眶的红还没有消,但他又不想惹到麻烦。
怎么办?慕谙以蹙起了眉头。
这时,隔壁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想怎样?”
洛清淮!
慕谙以微微睁大了眼睛,放下了原本抓着门把手的手。
接着,又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你不打算负责吗?”
他听见洛清淮嗤笑一声,道:“如果每一炮都要求负责,那我早就把牢底坐穿了。”声音是慕谙以从未听过的清冷。
那人声音已经微微发颤:“可是,可是昨天是我的第一次!”
洛清淮道:“那抱歉,我不是第一次。”
接着是几十秒的沉默。
沉默过后,那道声音又响起了,带了点委屈的哭腔:“为什么?我有哪里不好?!就尝试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我不愿意。”
“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我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你却完全看不到,你却满心满眼只有……他?他!你、你不会还是忘不了他吧?!”
洛清淮没有说话。
就像往起了大风的海面,再投入一枚鱼雷一样,这沉默将他的情绪炸成了万丈狂澜。他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语速急促:“你还喜欢他?!那个姓慕的,他,他有什么好?!那种人!他除了脸和成绩哪里比我好!哦!他还是个直男!人家不是gay!人家看得上你吗?你就这么巴巴的舔?!”
“闭嘴!”洛清淮怒不可遏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这个空荡荡的厕所里炸了一遍又一遍。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才用并没有平静多少的声音说:“我喜欢谁,或不喜欢谁,不关你的事!你走!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又是一阵沉默。
而后,那个男人颇为讥讽地笑了一声,似乎又对他低声说了什么,慕谙以没有听清,看他听到了洛清淮的声音,低低的,有点闷,似乎被人戳到了痛脚:“我……我……”
那个男人又讥笑了一声,似乎很是得意,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拉开门,甩门,走了。
洗手间里又静下来了。
慕谙以呆呆地坐在马桶盖上,方才激烈的争吵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直觉这番对话含的信息很多,但他不愿去想,就只任它一遍遍回荡。
他甚至不敢去留意一下那个姓氏,是莫,是墨,是穆,还是……
这样不行!
慕谙以强迫自己想点什么。于是他艰难地拨一拨一脑袋的浆糊,开始想了。
他想,王岩说的果然没错,这个男人太风流了,太多情,也太薄情了。跟他疏远一些也好,省的到时被玩弄了感情,自己都不知道。哪天人家玩腻了,要丢了自己,自己还可怜兮兮的失魂落魄。
对,远一些好!
慕谙以强硬地忽视了心底那一点点的酸闷,深呼吸了一下,拉开了门……
一下就看到了洛清淮的脸。
慕谙以:“!!!”
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洛清淮也明显惊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想到。
两人沉默着,四目相对,各怀心事。
过了好久好久,才有人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洛清淮。
他看起来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嘴唇动了几下,却只问了一句:“……你听到了多少?”
慕谙以道:“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来。
洛清淮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可是不等慕谙以回答,他又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全听到了?”
慕谙以没有说话。
但对此刻而言,无言便是回答。
洛清淮也不说话了。
又是一片死寂。
在死寂中,时间的流逝显得无声而格外漫长。慕谙以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一下一下重重地跳着,仿佛代表着时间的流淌,又仿佛还伴着某种情绪的发酵。
死寂,是会让人窒息的。
洛清淮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了,蓦地转身离开,随风扬起的衣角居然有一丝罕见的狼狈意味,仿佛落荒而逃。
可慕谙以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放松多少,他如行尸走肉般呆呆地离开了厕所,呆呆地回了家、洗漱、上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像丢了魂似的,明明他们的争吵和自己毫无关系。
……吧?
慕谙以又想起了那个姓。
是莫,是墨,是穆,还是……
慕
可是,怎么可能呢?自己与他才不过几面之缘……
可是姓慕的那么多,也不止他一个呀,他在想什么?凭什么就是他了?
对呀,又不一定是他。
而且万一听错了也不一定啊。
没错,应该不是他。
不,是肯定不是他。
慕谙以迫使自己一遍遍地想着这个判断,他一遍遍说服自己,并不停地找着各种事实,企图印证这个判断,纵使有些十分牵强。
最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在床上,一副十分放松、了无烦恼的样子。
他极力忽略心中那一丝丝的期待和专门,正如几小时前那样。他自欺的想:没错,那个多情又放浪的男人,如若心中有一抹白月光的话,那必定不会是他。但不论如何,他都该与他疏远了,只保持一个不亲不疏、点头之交的距离即可。
嗯,就是这样。
他握了握拳,在黑暗中重重一点头,认真坚定得像是在宣誓。
接着,他闭上了眼睛,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很快就沉入了黑暗。
夜,确已深了。风里落花悠悠,蓝色的花瓣融进泥里,香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