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之红叶山庄》白楚

12、红叶山庄（壹拾贰）

　　从红叶山赶往无珏山又花了六天，此时离半月之期只剩两天，花满楼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整个人像一朵即将衰败落泥的残花。
　　一路上陆小凤的情绪都像山雨欲来的风暴前夕，隐忍、压抑，经常整宿整宿的独自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眼眶中布满了红血丝，昔日精心呵护的漂亮胡子也不复光亮，那模样比中了毒的花满楼还要落魄。
　　花满楼内心充满了不忍，他从没见陆小凤这样过。他抚上陆小凤的眉眼，温和地道：“陆兄，停下吧，你不该是这样的。”
　　陆小凤不自觉地抓住花满楼的手，喃喃道：“陆小凤应该是怎样的？”
　　“潇洒，恣意，不为世间俗事所牵绊。”
　　“可你不是俗事，”陆小凤凝视着花满楼漂亮却没有聚焦的眼睛，“你是花满楼啊。”
　　半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司空摘星，就像离开时一样，司空摘星出现得也无声无息。
　　看到陆小凤这副样子，司空摘星被吓了一跳。
　　“陆小凤，你怎么搞的，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在得知花满楼即将毒发，陆小凤要再次回到朱雀楼后，司空摘星一咬牙，拍着大腿决定陪他们一起。
　　辽王妃高居金椅，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上次见到的那位无公子侧坐在辽王妃身边，正在轻柔地替她捶腿。
　　见陆小凤三人被引入楼内，辽王妃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不耐烦地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无公子见辽王妃这样，开口对陆小凤道：“东西找到了？”
　　陆小凤面色十分不好，道：“没有。”
　　辽王妃自顾自玩着自己的手指，像没听见陆小凤说话一般，无公子只好继续道：“那你们还敢回来？”
　　他扫一眼花满楼，笑道：“你没完成楼主交代的任务，还以为我们会给你解药吗？”
　　陆小凤问：“你要如何才肯给解药？”
　　无公子看一眼辽王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慢慢道：“楼主可以考虑赐药暂缓半月叹的毒性，前提是——”他冲陆小凤一笑：“你愿意从今以后听从朱雀楼的命令。”
　　陆小凤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说命令他陆小凤，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陆小凤道：“你杀了红叶山庄的人，庄主秋红叶是我的朋友，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吧。”
　　无公子眼里带了点得意：“陆小凤，你已经众叛亲离。连你的好朋友金九龄都和你反目成仇，你还能如何？”
　　陆小凤反问：“你怎么知道？”
　　无公子道：“只要楼主想知道，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
　　陆小凤却恍若未闻，道：“让我猜猜，是依依对不对？”
　　无公子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陆小凤继续道：“你们让依依派人一路监视我们，我明明发现了，却装作不知道，你猜为什么？”
　　无公子眯眼。
　　陆小凤道：“在你猜到之前，不妨先听我说。”
　　也许是刚刚陆小凤说的话让无公子感到意外，他竟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小凤牵着花满楼坐下，花满楼气息委顿，像是没有力气一般斜靠着交椅的椅圈。
　　无公子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他俩。
　　陆小凤道：“朱雀楼想要红叶山庄里的一件东西，可是庄主秋红叶不愿意交出来，所以你们杀了全庄的人，可是却没有找到那个东西，并且还在山庄里留下了属于朱雀楼的痕迹。”
　　陆小凤看一眼辽王妃，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无公子示意他继续。
　　陆小凤道：“正在这个时候，我出现了，我是唯一一个在你们行动之前上过红叶山的人，所以你们怀疑，秋红叶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甚至，把什么东西托付给了我。”
　　陆小凤观察着无公子的表情，滴水不漏，看不出什么来。陆小凤继续道：“所以你们一边派人潜入红叶山庄，想要抹去你们留下的破绽，另一边派出一位女子——也就是依依姑娘，试探我身上是不是真的有红叶山庄的那个东西。”
　　“可是你们没想到金九龄在山庄里暗布人手，派出去的人铩羽而归，而与此同时，依依姑娘发现我疑似知晓内情，在下手未果后，回禀了你们楼主。”
　　无公子不置可否，只是道：“金九龄的确心思细腻，武功高强，不愧名捕之名。”
　　陆小凤道：“依依姑娘失手，你们便在朱雀楼的生意榜单上挂上我的名字，名正言顺地追杀我。一开始你们只是想逼问我东西的下落，所以出手留有余地，后来发现我进入了红叶山庄，你们想到那个破绽，担心事情败露，于是我刚离开红叶山庄就遭到了围剿，那一次，你们是想要了我的命。”
　　无公子道：“可你之前也未出全力，我们派去杀你的人连你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陆小凤微微一笑，道：“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怀疑朱雀楼的动机。”
　　无公子若有所思。
　　“你怕我真的发现了什么，可你杀不了我，所以你用花满楼威胁我。你一边利用我，一边却要防着我，所以你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发现陆小凤话语里悄然改变的意思，可无公子却挑了挑眉。
　　陆小凤语出惊人：“我说得对吗，朱雀楼楼主——无公子？”
　　司空摘星震惊地瞪眼看看陆小凤，再看看辽王妃，再看看无公子。
　　辽王妃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倒不如说，一直以来坐在这里的仿佛只是她的躯壳，谁也不知道她的魂魄神游何方。
　　无公子慢条斯理地拍手鼓掌：“很精彩。可你凭什么说，我是朱雀楼楼主？”
　　这时花满楼开口了，他缓慢道：“阁下和辽王妃虚虚实实，的确让人很难想到。可你忘了，我是个瞎子，对于瞎子来说，任何精彩的隐瞒手段都是无用的。”
　　无公子沉思，继而恍然大悟：“是气味？”
　　花满楼道：“没错。我在陆小凤身上闻到了和依依一样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恰恰说明他们只是有过短暂的接触。而本该作为幕后主使的辽王妃，身上却也只有那种淡淡的香味，当时我心中便有了疑虑。”
　　依依身上的味道是长期呆在燃有龙涎香的房里才能沾染上的，如果她背后的人真是辽王妃，那为什么她们俩身上的气味不同？
　　当花满楼遇见无公子后，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无公子优雅地低头轻嗅自己的衣料，摇头轻笑：“常人难以注意到地方，花公子却如此敏锐，瞎子果然与众不同。”
　　他如此轻柔有礼地说着带着恶意的话，花满楼泰然自若，陆小凤却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无公子很爽快地承认了：“陆小凤说的不错，我才是朱雀楼真正的楼主。”
　　陆小凤道：“你的确很聪明，可你太自负！”
　　无公子并不否认，他道：“当一个人有绝对的实力，自负就变成了自信。”
　　陆小凤居然一脸认真地点头表示认同：“不错。”
　　无公子又怜悯地道：“陆小凤，就算你们知道我是朱雀楼楼主，又能怎么样？你还是救不了花满楼。”
　　陆小凤脸色难看地沉默不语。
　　无公子用引诱的语气继续道：“我隐瞒身份，只是为了方便行事。如果你以为这能威胁到我，那就大错特错。乖乖听我的话，才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
　　“是吗？”陆小凤抬眼，锐利的目光像匕首直直刺向上首的男人：“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无公子原本闲适的表情大变，他眼神似淬了毒的利箭，对着陆小凤挽弓搭弦，蓄势待发。只见陆小凤原本空空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摊开的纸包，上面满是黑色粉末。
　　无公子的表情已彻底沉了下来：“你怎会有这个。”
　　陆小凤道：“我自有我的方法。”
　　无公子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继而有些好笑：“火药而已，哪个门派私底下没有这东西。”
　　陆小凤道：“如果只是简单的火药，的确没什么。可楼主能否告知，为何朱雀楼一个江湖门派，会有神机营的独门火药配方？”
　　无公子似笑非笑：“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陆小凤道：“就当是巧合。你假借山鬼传说，杀死那些上山的人，一是为了保证无珏山的绝对安全，二是为了做实验。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人正是死于你研制的这种火药——你将他们做成了人体炸弹！”
　　无公子古怪地笑了：“我似乎还是小瞧了你。”
　　陆小凤不为所动，道：“可惜，实验的结果似乎并不如你意。你想要改良神机营的火药配方，又或者，你得到的配方本就是不完整的。总之，现有的火药威力没办法满足你的需要，所以，你找到了红叶山庄——你要的那个东西，是火器相关的秘方，对不对？”
　　“你猜错了，我做这些根本没有意义，难道我还要称霸武林吗，简直是笑话！”无公子一甩袖，仿佛陆小凤是失心疯了。
　　陆小凤眼中精光一闪：“不，当然有意义，因为，你的野心本就不止朱雀楼，而是——紫禁城！”
　　无公子脸上肌肉抽动几下，突然放声大笑：“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我放着好好的朱雀楼楼主不做，和皇帝作对干什么？”
　　陆小凤慢慢道：“这就要问你了，辽、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