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知为谁生》溪忆

1、年年知为谁生（上）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No.1
　　一袭淡青色衣衫，那个纤弱的少女眸光深邃淡然。
　　白非衣凝神看着那个安静的几近谦卑的女子，心下一阵恍然。不知怎的，他竟觉得，站在那里怯怯的努力微笑的她，仿佛淡漠的不存在般。
　　红药微微敛眉垂首，轻声问候，“见过二少爷。”
　　白非衣这才回过神来，眸色一转，淡淡的颔首，未发一言便径自离开。
　　红药抬起头，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望着白非衣的背影，心下却莫名的一紧，然后，她凝眸轻声细语道，“二少爷慢走。”

　　No.2
　　从厨房里端来一碗燕窝回到夫人的房里，红药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案上，然后小步走到坐在梳妆镜前的夫人身后，微微低下头，“夫人，燕窝端来了。”
　　白夫人望着铜镜里自己美丽依稀的面庞，微微有些苍白的纤长手指考量的抚过额头，柳眉似蹙非蹙，半响，才淡淡说道：“莲香，你先下去吧！”
　　一旁低眉垂首的人轻轻答了声“是”便悄悄离去。
　　白夫人顺手拔下发髻上的玉簪，任一头青丝吹下，轻笑道，“还是红药的手艺最好。”
　　红药娇羞似的微笑，“谢夫人夸奖。”然后，了然的从一旁拿起桃木的梳子，轻轻的挽着那头漆黑的长发。
　　过了一会儿，白夫人满意的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庞，起身走到桌旁，端起那碗燕窝后，拿小勺轻轻的搅了搅，细细的尝了一小口，微微蹙眉，又静静的笑开，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天凉了呢，外边，也该起风了。”
　　红药的身子在微微一颤后，又立即平静如昔，转而轻声问道,“天凉了，夫人要不要加一件衣裳？”
　　“是该加件衣裳了！”白夫人若有所思的轻叹，“去吧，红药，也给少爷那边提个醒，天凉了，可别冻着，小孩子，身子骨弱。”轻轻的叹息里，在提到小孩子的时候，蓦的柔了几分，红药心里一动。
　　“是，奴婢这就去。”红药点头应下。
　　“然后告诉崔静，今个的燕窝不错，也给梅夫人和大少爷那边送一碗过去。”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夹在淡淡的话语里。
　　红药点头称是，轻轻的走到院子里后，垂下头，望着自己半掩在青衣裙下边的足尖，小心翼翼的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走着，步步惊心。
　　视线稍稍侧开，看见一颗颗圆润的鹅卵石，红药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这个院子里呵，天凉了，要起风了呢。
　　梧桐不语敌素秋，清风微微，掩去了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No.3
　　翌日一早，白家长子被人发现溺死在荷花池里。
　　红药在白夫人的吩咐下过去瞧瞧，正赶上梅夫人步履不稳的走过来，她的眼神空茫，望见敛声屏气的红药时，脸上蓦的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可她的眼睛里却夹着深深的恨意，尖锐偏又无比苍凉的黑瞳让人心惊。
　　红药低眉顺首，眼神波澜不惊，稍稍退后一步后，才轻轻缓缓的说道，“红药见过梅夫人。”
　　“红药？”梅夫人喃喃的重复，“不愧是她的人，她的人啊！哈哈！药，红药……”她猛地大笑，眼睛里也笑出了泪。
　　梅夫人身边跟着的一个女仆惊慌的看着情绪突然时空的主子，泪水忍不住便淌了出来，小心的拉住梅夫人的袖子，“夫人，我是崔静啊，夫人，您别这样，大少爷没事的，大少爷只是睡着了。”话到最后，也哽咽的说不出来。
　　“睡着了？我儿睡着了？”梅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颤抖脆弱，“对，他只是睡着了，晨儿只是睡着了，我要把他叫醒，天亮了，不能睡了，不能睡了。”梅夫人一把挣脱开扶着她的崔静，颤颤巍巍的朝荷花池走去。
　　“夫人！”崔静惊呼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红药敛眉，又退了两步，让开了小路。“梅夫人慢走，”红药轻道，“人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不是？”
　　梅夫人走远了，自然听不到这话，跟在后边的崔静身子猛地一颤，缓下了身子。
　　红药慢慢的走上前去，扶住崔静，轻叹：“崔静姐姐小心才是，这条路上，石子太多，真是不太平。”
　　崔静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若非红药的搀扶，怕是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红药扶着她缓缓的朝下人们住的地方走去，“崔静姐姐是过来人，懂得自然比妹妹多，梅夫人痛失爱子，心里头有些怨恨也是自然，姐姐怎地也跟着糊涂？”红药浅浅的说道，声音淡然有着疏离的落寞之感，“崔静姐姐的身子也不好，夫人去了莲花池那边，自然会有人照顾，姐姐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吧！”
　　听到“有人照顾”四个字，崔静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她一把攥住了红药的手腕，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红药妹妹，梅主子她不懂事，还望姑娘照料，在夫人那边——”
　　话音未落，红药便抬起头看着她，眼神悠远，嘴角似笑非笑，轻轻的一个一个的掰开崔静攥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不容拒绝的扶她坐下，“崔静姐姐，红药也只是一个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罢了，姐姐怎地说出这些糊涂话，我看啊，崔静姐姐怕是真的累着了，好好休息吧，睡醒了，也就明白了！”
　　崔静呆坐在那里，红药轻轻的退出来，掩好门，复又朝着荷花池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