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ＶＯＬ．０５ 激烈的梦之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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Ｐａｒｔ ３
眼看着对面的人都过了三秒还维持着张大嘴反应不能的状态中，祈月啊啦啊啦地，将手在她面前挥来挥去。
“Ｈｅｌｌｏ？Ｍｏｘｉｍｏｘｉ？”见她还是没反应，祈月索性换回中文凑近大喊一声，“喂！”
被一声大叫惊的回过神来，系此时显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虽然在这种时候说这话可能有点杀风景，”迟疑了一下，祈月还是说了出来，“你的嘴角一直在抽哎，就这么纠结吗？”
沉默数秒，系终于一把拉下防风眼镜，掀桌暴走了。
“不纠结？！我怎么可能不纠结？！我以为只有我一个的！我以为自己不努力不行，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可是、可是……”
从心底最深处泛起了一股奇怪的感受，说不清楚究竟是委屈还是气恼。系的头脑中浮现出很多画面：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孤立无援急到快哭的时候；进入特环，在训练的时候被弄的伤痕累累的时候；第一次投入实战，看到被打成缺陷者的附虫者的时候……
如果那时候能有一个人，来听听她那些不能说的话……
抱持了近两年的孤独信念居然在几秒内被颠覆，系感到内心有东西在激烈翻腾，却无法将之付诸语言表达出来。
因此，就算明知这是完全的迁怒行为，她还是不停地大喊大叫着。就像是要把累积已久的苦闷、孤寂、惶惶不可终日全部宣泄出来那般。
而在她的对面，一直听着她发泄的祈月却愣了——或者说，她懵了。
呃……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错了？
完全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办才好的人只得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头脑和口才已经全数罢工，该怎么说怎么做一点都不知道。
若在平时，就算要说的对方无力还嘴都没什么难，可真要她去面对这种愤怒的——尤其是悲愤的人——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做。
就算知道对方在迁怒，她也只好忍着听下来。
又过了五分钟，抱怨之声总算是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轻声嘀咕着，祈月上前拍了拍系的肩膀，勉强算做安慰。
哼了一声，系摆出了常见的微抬下巴翻眼睛的姿势。看到这个姿态，立刻明白对方已经恢复常态，祈月也就很不怕死地一掌拍上了她的肩膀。
“怎么？发泄完了？”
哈了一声，系很干脆地翻了个白眼，完全把人无视了过去。
呵呵地赔笑着，祈月内心深处其实也在翻着白眼。
眼看一切趋于和缓，从远处响起的爆炸声就格外刺耳了。虽然很想装作听不见，但奈何自己也是这场战斗的相关人员，祈月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太可能。
把手往系面前一伸，祈月理直气壮地说了句“手机拿来”便将之拿过细细打量一番。她原本似是想要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但仔细想来还是摇摇头放弃了。相反的，她只是用系的手机拨打了自己的号码，在显示出号码并储存下来后，立刻删除了系手机中拨打自己手机的记录。
探头过来看了一眼，系像是有点不解。
“用的着吗？谨慎到这种地步？”
手上的动作不停，祈月连头也不抬。
“如果你愿意花时间和脑细胞去和你们那狐狸支部长打交道的话，我当然不介意。”
恶了一声，回想起不久前刚与土师进行的那段对话，系马上赞同了祈月的意见。
“给你。你的号码我已经存下来了。”伸手把手机递还过去，祈月拨了下挡到眼睛的刘海， “没什么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联系，一定要的话就用拼音发消息。就算被看到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多少也可以拖一点时间。”
虽然说如此明显的异常才会让人起疑，但如果就这么用日文来进行联络的话太容易被一眼看穿了。
“联系的问题就这样办好了。那我先走了哦。”
把手机收好，系作势就要走，却马上被祈月拽了回来。
“给我等一下！你就这么跑回去的话，要怎么向那只狐狸解释啊！”
“啊？当然是实话实说啊。当然，你那一段我会隐瞒掉的啦。”
抓了抓后脑勺，系回答的很自然。但是一听她的回答，祈月切挑起了一边的眉梢，完全是一副惊异的样子。
“难道你打算说；‘对不起我被一名排行第七的附虫者拖住所以才来晚了’吗？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迈进高阶附虫者的圈子里去。”
“这……太夸张了啦。”
“一点也不夸张。虽然我不清楚土师究竟看到了什么才把我突然从无指定提升到火种七号，但进一步引起他的注意绝对没好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那你要我怎么说？”
撇了下嘴，系有点头疼地看着好友无意识地用食指摩挲嘴唇——这表示她正在思考。
在大致考量了一下后，祈月也只能采取折中的做法。
“前半段的事情，就照实说好了。至于后面……就说你因为听到了爆炸声而把我甩开，自己先赶过去好了。”
听到这样的说法，系显的有些怀疑。
“能混的过去吗？”
“不知道。试试看再说呀。不是常有人说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半真一半假吗？”
在脑海中勾勒出土师那张过于瘦削而显的有些锐利的脸来，系不由产生出一种“能行吗？”的质疑感来。
但正如好友所说，现在也唯有先试试再说了。
“那，我就先过去了。”
准备扇动背上的翅膀前，系又扭头看了一眼。这一次，祈月没有阻拦。
“我一会儿过去。——对了。”她像是突然想到些什么般，急急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的名字是有宫川祈月，如果在别人面前记得不要叫错了。”
点了下头，系腾空悬浮了起来。她望了一眼远处，转回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不太会有机会在人前叫的。我是伊吹系。”
说完这句话后，她扇动蜂翅，向战斗的喧嚣声传来的地方赶去。
火红色的凤蝶扇动着翅膀降落，而从上面跳下来的少女佩带着金属的面具。
“‘赤羽’！”
同时有复数的人喊出了这个名字。而被喊到的人只是勾了勾嘴角，流露出一个说不清意义的表情。
敏捷地走到同样佩带着面具、并且披着深色披风的少女身边，祈月马上注意到了她的慌乱。
仿佛想像谁求救一般伸过手来，利菜的表情就算被面具所掩盖，也可以立刻让人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强烈动摇。
“‘百足’他……”
没说完的话，这句话本身或许就代表了利菜的心情吧？祈月握住她伸过来的手，露出了“我知道”的神情。
稍稍侧过头去，就可以看到那变的巨大到无法想象地步的蜈蚣。深色的复眼中闪着红色的光，数量多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复足正随着摆动而发出喀嚓喀嚓的摩擦声；褐红色的身躯一半躺在地上，另一半则高高仰起，抬着头看向天空。
感到喉咙里发出了“咕嘟”一声，祈月面对着这过于庞大的虫时也不免感到背上蹿升起一股凉意。如果再盯着看的话，感觉上就不止是凉意，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祈月才会由衷感谢自己的虫并不是这种难以接受的样子。
然而与她内心中略带轻松的想法不同的是，周围的地上已经躺满了附虫者。从着装来看，似乎是特环与“虫羽”各占一半的比例。很难看出他们到底只是被打晕了还是成为了附虫者，但现场的惨烈已经让祈月感到了心惊。
她的视力并不算太好，但就算这样，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被蜈蚣给层层包围下的少年身影。
那张脸上，好象没有表情，又似是充满了令人胆战心惊的痛苦扭曲。
神呐……
不自觉地在心中呐喊着，祈月感到了深刻的无力，以及从灵魂的最深处涌上来的恐惧。
曾经看过一句话，说人在绝望中就会呼喊神的名字。
祈月并不是信徒。严格的说来，她甚至有往无神论者发展的倾向。
也因为如此，祈月对这句话，向来是看过就算，全不把它放在心上的。
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在绝望的时候，人，是真的会去企求神明的垂怜的。
“‘瓢虫’！”
少年的声音大吼了一声。祈月一个激灵，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顺着声音望过去，她看到了一个同样穿着一身黑的少年。从对方那敏捷的身手以及他到现在还能够活蹦乱跳这一点来看，他肯定就是“郭公”无疑了。
再往旁边扫一眼，祈月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刚分开没多久的系的身影；并且再仔细看看就可以发现，土师圭吾并不在场。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咋了一下嘴，祈月感到内心的烦恼多少平复了一些。
“‘瓢虫’！动手！”
大声的吼叫。但祈月看到的利菜，却只是不断地摇头。
“不行……我不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
要身为“虫羽”首领的她，亲自将同伴变成缺陷者，她又怎么可能做的到？纵然那是在成虫化情况下的不得已之举，她还是没有下手的觉悟。
但是她如果不下手，那么“百足”就会被自己的虫所杀死。
“你要看着他死吗！”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怒吼着，“郭公”的声音很严厉，“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内心一震，祈月抿了抿嘴，眼神复杂。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吗？”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拥有承担憎恨的觉悟的“郭公”会比“瓢虫”要强，也就不是没有理由的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威胁，巨大的蜈蚣猛一下将尾巴扫了过来，同时挥动自己的足部展开猛烈的攻击。被打碎的水泥石块伴随着风压一齐席卷而来，还幸存的附虫者们都纷纷闪避。因为攻击与还击而扬起的沙尘漫天飞舞，一时之间能见度简直为零。
咳了好几下，祈月总算还是在尖锐的足部割到自己的腹部前施展火幕挡了下来。而等到烟尘散尽她便发现，周围的人虽然稍显狼狈，但好歹都是平安无事。
可恶！恨恨地咬咬牙，祈月发现一再的容忍不是办法，已经萌生了认真动手的心思。
“对不起，‘百足’……”
就在祈月准备动手的瞬间，从她身后传来了带着哽咽的声音。回过头去，只见那巨大的七星瓢虫已经飞在了半空，开始扇动起翅膀。产生的冲击波在几秒内就将蜈蚣的身体化为粉碎，而百足的身体则颤抖了几下，接着就往地上倒去。
“瓢虫”别开了目光，但祈月却从头看到了尾。
感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打在额头上，祈月微微抬起了头。
下雨……了吗？
一滴雨水，正好落在了“瓢虫”与“郭公”之间的地面上，留下了仿佛泪滴般的深色印迹。
公园的入口处一片寂静。不知不觉中，站着的人只剩下了“瓢虫”、“郭公”、祈月和系四人而已。
忽然觉得不知该做何反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祈月只是那样木然地站着，任凭冰冷的雨水越下越大，直到把自己完全打湿。
“这算什么嘛……”
愣愣地打量一下四周，“瓢虫”的声音很低。
“‘郭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方不回答，而少女就仿佛自暴自弃一样不间断地持续说了下去。
“为什么只有附虫者得接受这种待遇？为什么要遇到这么惨的事…我们也是普通人啊…只是因为有着小小的梦想，就被‘原始三只’盯上…我们的梦想很特别吗?是夸张到非得用这种结果收尾的梦想吗？我们只是有着想要追求的东西而已啊……”
“所以我才说你很弱。你只是一股脑儿地憎恨自己的遭遇，害怕‘虫’。并且迁怒他人罢了。你很怕，怕得不得了。然后就想把这一切都归罪到某些事物上。”
少年的声音讥讽而毫不留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站在“瓢虫”身边的附虫者和他的搭档都因为这句话而有了轻微的僵硬。
对虫的恐惧几乎根植在每一个附虫者的心里。为了忘掉这份恐惧，又为了掩盖自己的软弱，他们也会迁怒到其他人的身上。
扪心自问，她敢说自己从来没有恐惧过，从来没有迁怒到所谓的“命运”上吗？祈月感到内心泛起了惊涛骇浪，她没有正视过的软弱似乎就在少年犀利的言辞下被赤裸裸地摆到了面前。
直面自己的软弱与恐惧，承认它，并且接纳它。然后，就会发现有比“虫”更加可怕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样，“郭公”才能够如此之强。
痛切地察觉到自己的软弱，祈月听到了“瓢虫”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下次再杀了你……如果继续让‘额外的人’看下去，我真的会爆炸。”
原来发现了啊？挑了挑眉毛，祈月的视线往一边飘了过去。
在那里，隐藏着另一名附虫者。而且多半就是ＨＡＲＵＫＩＹＯ手下的ＵＭＥ。祈月曾经见过这个人，是名分辨不出性别的年幼人物。
“对不起。”
低声的道歉话语，祈月扭过头去，便见到了跪在“百足”旁边的“瓢虫”如此喃喃自语着。
“如果是‘冬萤’的话……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就会懂了吧……那家伙应该知道，真正可怕的是什么…”
对着“瓢虫”的背影，“郭公”低语着。听到他的话，“瓢虫”不示弱地站了起来。
“我有从‘蝉蝉’那里听说关于‘冬萤’这位附虫者的情报。我们一定会找到她，把她救出来。然后，也会救出所有变成缺陷者的伙伴。‘郭公’，在那之前，你给我记住……！”
撂下这句话后，“瓢虫”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在凝视“郭公”与系数秒后，祈月也跟着一同离去。
似乎是被方才的战斗所影响，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额外的守卫人员。用很快的速度逼近公园的入口，二人准备从这里突围出去；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她们并没有看到类似敌人的身影。
就在二人即将接近入口的时候，突然从另一边蹿出了戴着防风眼镜的人。还来不及吓一跳，祈月便已经被脚下的异动给吸引了。
大地发出了鸣动，随即就像是经过了地震般开了很长的裂缝。戴着防风镜的人似也也没料到这一点而顿时失去平衡，于是祈月与“瓢虫”得以轻易逃脱。
入口已经被放弃了。二人在简短的眼神对视后决定从树林里突围，于是当即采取行动，跃入了一边的树丛之中。
在奔跑没多久后，眼前出现了木制的栅栏。那前面站着一名少女，似乎正因为面对巡逻的特环人员而不知所措。
当即唤出自己的虫，瓢虫的冲击波将几名巡逻人员毫不留情地打飞。而祈月则抓起少女的手，一把将她拉着跃过了木栅栏。
不停地奔跑于黑暗的街道上，路上的行人们都因为戴着面具的少女而投来了诧异的眼光，但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三人一直跑到离市中心有点距离的广场才停下了脚步。
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了。祈月抬头看了看褪去阴霾而显出深沉的钴蓝色的夜空，稍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那名少女的笑声。
相当单纯而幸福的声音。
少女看来大约十五六岁，留着一头湖蓝色、接近中长发的中长发，头上扎着红色的缎带。面孔看来相当可爱，与她的笑声非常相配。
摘下面具，祈月在利菜之后友好地向少女微笑着。
“你好，我是有宫川祈月。”
愣愣地看着祈月，少女在回答说自己叫做杏本诗歌后，突然问了一句：
“你在哭吗？”
诧异地眨了眨眼，祈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时才发现，她的眼角处残留着冰冷的液体。那是雨水，是在刚才奔跑的时候顺着面具的缝隙滑落进来的。
急忙把它抹掉，祈月笑了起来。
“没有。只是刚才的雨水滑进来了而已。”
看着诗歌怯怯地点了点头，祈月的眼神中闪过了黯淡的光芒。
为什么这个孩子会知道呢？
祈月的内心在哭泣着。
为了那懦弱的自己，为这不公却又无法反抗的命运。
为了连想要哭泣这件事情，都无法坦率承认的、自己那软弱的心。
除了默默哭泣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ＶＯＬ．０５ 激烈的梦之战(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