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终点站》胡桃胡桃

13、第十三章 贵 客

　　四月末，阳光已是耀眼眩目。
　　东和路7号从一早开始，就繁忙不堪，蛋糕师傅艾尔诺在烘焙间与制作台前来回穿梭，新招的两个年轻女店员手脚不停，麻利地将新出炉的糕点装入一个个精美的盒子里，就连林小树也跑前跑后的任人差遣，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全是汗。
　　唯独一人，悠闲地靠在窗前，将店内忙乱的景象纳入眼底，置身事外，眼带笑意，林小树不时地瞄向她。在这样灿烂的早晨，看着所有人都在忙碌，空气中飘着浓浓的奶油甜香，夏以玫心情大好，从画展回来之后的阴霾一扫而空。
　　每月最后一天，夏以玫都会去一趟秋原仁爱儿童院，带些糕点和玩具，然后和那里的孩子们呆上一阵。这最初倒不是出于她本意，只是像夏家这样的名气地位，家眷是免不了要做些慈善的，开始是奉命行事，多去得几回，也就成了习惯。
　　儿童院四十来个孩子，吃的玩的回回都带上一大堆，自从林小树来到7号店以后，每次都被派去跟在夏以后身边听候使唤，显然一个小跟班的角色，他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所以尽管平日里懒懒散散，但对这个差事，却是乐此不疲。
　　艾尔诺这次做了草莓布丁和柠檬奶油卷，再加上带着香草味的杏仁小甜饼，林小树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才尽数都搬到了车里。
　　一路上，夏以玫静静地望着车窗外树影掠过，暗自揣摩着画展那天，展慕云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他从何时开始知道自己也抗拒这婚事？说真的，她一直对自己的表现持有信心，娇纵慵懒的富家女形象，会讨家长欢心，又一副期待嫁进展家的样子，必定会让展慕云抵死不从。所以就连老太太的生日宴上，被当众宣布了婚事，也没让她担忧过。但展慕云因买画不成，突然间拿这事来威胁，却是她万万想不到的，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想来想去思绪纷乱，最终汇成一声叹息。林小树知她有心事，也不去打扰，两人就沉默着到了儿童院。
　　孩子们早就在那里盼着，一个个趴在窗口前张望，听见汽车的声音，就欢呼着跑了出来，夏以玫笑着和她们招呼，亲热地抱了抱两个小姑娘，然后就把分礼物之类的琐碎事情丢给林小树，她径直去了二楼的院长办公室。
　　按以往的惯例，她会去和李院长闲聊几句，再根据院内的情况，为他们解决一些实际的困难。所以一般情况下，院长总是在办公室里等着她，而这次她却扑了个空，当她推开虚掩的门时，里面并没有人。正在寻思要不要进去坐着等，就见李院长匆匆赶来，一边笑着一边向夏以玫道：“等久了吧，快进来坐！”
　　夏以玫连连摆手，“不妨事，我也刚到！”见李院长额上薄薄的一层汗，她笑着加了句：“院长今天很忙？”
　　“可不是，刚刚才接待了一位贵客呢！”院长和夏以玫熟识已久，欣喜之情也不加掩饰，笑容满面，眼中闪着光彩。这李院长是个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的妇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颇有韵致，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丽万分的人物。以玫望着她激动的面孔，不免好奇，忍不住追问：“哦？是谁？”
　　“你可知道BRANT？”院长关了门，倒了一杯水递到夏以玫手中，然后才在办公桌前坐定。
　　“哪个BRANT？”夏以玫心中一动，这世上叫BRANT的人又不止一个两个，但被李院长称为贵客，必定大有来头。
　　“就是——”院长推了推眼镜，身子微向前倾，“就是MUSE公司的那一位！”
　　“真的？”夏以玫倒吸一口气，“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从三年前开始对我们进行捐助，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原来是个有些名气的调香师。”
　　“院长——”夏以玫感叹着更正，“他不是有些名气，而是很有名气！”
　　想起前些日子上调香课的时候，老师提及的关于BRANT的种种，还有那款在展慕云身上缭绕不绝的1603号，她眼中不由得露出喜色，“他现还在这里？”
　　“你来的时候，他刚离开！”院长笑着摇了摇头，夏以玫才来得及遗憾地唉了一声，就只见院长又向她凑近了些，放低声音，“并且，我还知道，这个BRANT原来竟……”后面半句还未说出，只听“呯！”地一声巨响，门被人猛地撞开，院长惊得立刻打住话题，夏以玫吓了一大跳，忙回过头去，几个男孩子叫嚷着推挤进来，大叫：“院长！院长！”
　　“你们干什么！”院长面孔一板。
　　“院长……Peter被保送到秋原大学啦！”
　　“这是他的通知书！”
　　“HO,MY GOD！”院长腾地一下站起来，接过那个橙红色的信封，情绪只怕比男孩们更激动，她惊喜万分，竟一把握住夏以玫的手，叫道：“以玫，你知道么，这可是我们院里的第一个保送生！”
　　“啊！院长，恭喜！”
　　“感谢上帝！”
　　“院长，你要怎么奖励他？”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急切地问。
　　“我得先给他的捐助者通个电话。”院长说着拿起桌上一本厚厚的通讯录开始翻找，男孩们围在桌前吵吵闹闹地讨论着，夏以玫见她忙碌起来，便告辞了离开。
　　李院长今天遇到的好事一桩接一桩，喜上眉梢，一手翻着通讯录，一手持着电话听筒，只能用眼神对夏以玫示意再见，自然忘记了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夏以玫走出办公室，身后传来男孩们爽朗的笑声和打闹声，她禁不住也被那份欣喜所感染，在走廊上的窗前站定，看着楼下一群正在嬉戏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在远处，在夏以玫透过二楼走廊的窗户也看不到的地方，越过了孩子们玩耍的这片场所，拐过一条鹅卵石小道，再下过几十级石阶，是一片青绿的草坪。林小树在草坪上和几个小孩子滚成一团，猛地抬头，眼里撞进一道清俊非凡的人影。

　　她，夏以玫，若是知道李院长没说完的那后半句话，只怕就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