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樱》花**秋

5、谁家青鸟

　　榕树上不知什么鸟在叫着，向晴学着它的声音吹口哨，一转头看见全相宜挎着包若有所思的朝她走来，走近了，却擦身而过。
　　“全相宜，你想什么呢？”向晴追上一步、
　　全相宜惊讶的回头，面有霞色，有些尴尬“晴晴，我刚才没看见你！”
　　“你去和詹光约会吗？”
　　全相宜愣了“哦，其实，我们结束了，不，确切的说，从未开始。他跟她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了。”
　　向晴哑然，沉默了几秒，清了清嗓子，用单田芳讲评书的语气“能走丢的那都不是真爱！姐，别难过了！我姐蕙质兰心，天仙般的美人，定会有个气度不凡，灵魂高贵的男人与你相配。”
　　全相宜学起了黄梅戏“如此甚好，姐姐这厢谢了！”
　　两姐妹笑成了一团。

　　“晴晴，好长时间没听你说方佳了，你们究竟怎么样了？”向晴指了指运动场“他正在踢球。”全相宜放眼望去，看不清楚眉眼。“这样都认得出哪个是他？”向晴叹了口气“我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他，可，我跟他或许没什么缘分。”
　　“怎么叹气呀？你们现在不是恋爱了吗？他现在也变得很主动。你床头的青鸟不是他亲手做的吗？”全相宜不解的问。
　　“姐，今天晚上我们去幽兰居喝茶吧，帮我点一杯极光冰蜜。我到时候慢慢讲给你听。我一会儿要去处理学生会的一些事情。”
　　“好的，晚上短信联系！”

　　纳容公园是S区难得的净土。公园尽头的无崖山上有一幢名为幽兰居的别墅，相传是国画大师明津先生的私产。明津先生搬去海南后，就由孙子明承打理。明承原是C大校友，因为商业往来的关系，经常在幽兰居接待商务伙伴。幽兰居因此逐渐演变成一家别样的茶社。没有商务洽谈时，茶社才在网络上对外营业。因为纳容公园环境清幽，无崖山的幽兰居是一处极好的观景台，从早上9点到晚上10点，这家茶社几乎都需要提前预约。
　　向春分的会计师事务所和明承的公司长期合作，因此获得了一张超级会员卡，能够在第一时间预约到三楼1号的座位。向春分一家就成为了幽兰居的常客。

　　农历十六，夜空中的月已经圆到极致，纳容湖边的风琴声悠悠传来，全相宜看着楼上垂下的常青藤，有种回到高考结束时候的感觉，心里宁静又舒畅。
　　全相宜记得爸爸在她没能去参加舞蹈比赛时说“相宜，我知道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哪怕心里只有一丝光亮，也愿意分给别人。可当你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的时候，你也要点亮自己的心灯，要学着爱自己，温暖自己，学着接纳不完美的人生。走过这片黑暗森林，也许重回人间，也许已置身天堂。”

　　她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小口玫瑰蜂蜜茶，甜甜的香气让她觉得很幸福，忍不住凑上去又闻了闻，的确是让人幸福的味道，她笑了。

　　“姐，什么事让你开心成这样？”向晴挎着帆布包进来。
　　“这个玫瑰蜂蜜茶很香呢。喏，你闻闻！”全相宜抬眼。
　　“嗯，是很香，不过，我更喜欢极光冰蜜，初尝有点苦，细品有点舒爽，泡沫化掉软软的，咽下去口腔充斥着淡淡的甜。感觉很炫！”向晴端起杯子抿了抿。
　　“很像你的生活，炫炫的！晴晴，跟姐说说你和方佳的事，哪里出了问题？”全相宜问。
　　向晴手上转着台笔，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
　　“姐，你说两个O型的父母能生出一个A型血的孩子吗？”
　　“从生物学来看，不可能。”
　　“那我就是A型耶。”
　　“啊？不会吧，你确定？”
　　“我去查过2次了。”
　　“有没有可能是抱错了？”
　　“应该没有，爸抱我出来的。我应该是我妈跟其他人生的。”
　　向晴蹙了蹙眉，“姐，你说爸知不知道？”
　　全相宜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可能知道，不然向姨说你是向家唯一的血脉，当成向家的男孩儿养，让你姓向，爸都没反对，也许他们本来都知道呢。——但是，万一爸不知道，他和向姨怎么办？咱们好好的家岂不是要面临危机了。要不你私下里问问向姨吧？”
　　“姐，你跟我想的一样。可就在上周我想跟妈谈谈的时候，我在妈的书桌盒子里翻到一本叫《爱你的时光》的诗册，里面有一张照片，一个意气风发的的男孩儿抱着吉他在弹唱。我觉得自己和他长得好像。”向晴停了一会儿，眉宇间都是愁色，“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照片背后有一行字，\'最爱方圆20岁的第一场演唱会\'。”
　　“姓方？难道是方佳的父亲？”全相宜电光火石间脱口而出。
　　“对啊，姐，你的直觉力好恐怖！几天前，我去翻看了方佳的档案，他的父亲的确就是方圆。而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我记得方佳跟你同岁，只比你大几个月。难道方圆他同时跟向姨和方佳的母亲在交往？”

　　“姐，我究竟该不该问妈妈？”
　　“我觉得可以问，只是要保密，先别让爸爸知道了。”
　　向晴舒了口气，“嗯。姐，你先回去，我妈她今晚应该不加班，我一会儿约她来这里。你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全相宜点头，起身拍了拍向晴的肩膀，“晴晴，你放轻松些，最坏不过是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再说咱们现在的家已经很幸福了呀。无论过去，现在抑或将来，我都是你的姐姐，你不会是一个人。我先回家了。有什么要好好说。你和向姨早些回家，别让爸爸担心。”
　　向晴笑着重重的点头。

　　晚上11点，全相宜听着大门阖上的声音，放下心来，不一会儿向晴进了卧室，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等听到向春分去了主卧关上房门，才拉着全相宜坐到飘窗上，小声的说，“姐，我真的是妈妈和方圆的孩子。咱爸他知道。不过我答应我妈妈不去问爸爸这件事，咱们一家还像从前一样。”
　　全相宜高兴的点头。
　　“那向姨和方佳爸爸是怎么回事？”
　　“我妈和方圆都是X大学的同学，我妈暗恋了方圆3年多，快毕业的时候一群人喝醉了，方圆把我妈认成她女神刘思清，两人同床共枕一夜。我妈深爱着方圆，想着两人都是单身，初夜能和他一起也没有遗憾了。第二天一早，方圆还没醒她就自己回学校了。”
　　“所以，方圆很可能不知道这一晚的事？”全相宜问。
　　向晴点头，又继续道“方圆实习回来的时候，我妈去找他，碰见他搀着刘思清，两人有说有笑的，刘思清看着就要生了。方圆喜滋滋的跟我妈说“我是孩子的爸爸”。我妈就把怀孕的事咽下了。那时候她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只是她瘦，穿着大衣看不出来。”
　　“后来我妈毕业的时候就一个人去了宜兰。咱爸看见她大着肚子跨过警戒线站到了观景台边上，对着山下边哭边喊“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咱爸以为她要寻死，就把她给拖回来。咱爸劝她说“我也独自一个人带着8个月大的女儿，有什么好想不开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结果我妈说她只是想发泄一下心理压抑的情绪，旅行完就打算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后来呢？”全相宜听得意犹未尽。
　　“后来，后来他俩就结婚了。”
　　全相宜有些不舍的揉了揉向晴的头发，“结局是好结局，只是你怎么办？”
　　向晴仰着头笑“我向晴，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我明天就去告诉方佳。这辈子，我不能和他做情人，但可以做兄妹。我向晴，挥一挥手，就有好男儿拜倒在石榴裙下。姐，你别担心。”
　　全相宜握住响晴的手，笑着看她“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和对的人相守。
　　～～～～～～～～～～

　　向晴和方佳从新生见面会至今，认识一年多，于向晴而言，她对方佳一见倾心；而方佳似乎喜欢向晴，但不知为何，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什么，无法靠近。
　　新学期开始，方佳忽的热情起来，见面时送了向晴一只青鸟，手雕的小鸟，调彩上色，一对黑眼珠，灵气活现，爪下的木板上刻着“心的方向”四个字。
　　两人至此步入了恋爱进时。
　　不料，刚刚手牵手，却逢天意弄人。

　　细细的毛毛雨落在向晴的短发上，她哼着“献给爱丽丝”的曲子，望着钟塔，数着秒，心里有些痛。

　　“小象，你不是不喜欢下雨天，怎么有兴致淋雨？”方佳喊她。
　　向晴回头，“有的事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改变的。诺，毛巾，擦擦汗吧！”把毛巾递给他。
　　“你帮我擦！”方佳指着自己的脸。
　　“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无赖！”向晴马着脸，但动作很轻柔。
　　“向小猪，你有心事？”
　　向晴退后一步“你才是猪呢，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以后咱们不要再见面了。最起码一年以后再见面吧。”
　　方佳凑到她近前，直直的盯着她的眸子。忽然笑了“难道你移情别恋啦？”
　　向晴眼睛有些涩，连忙望向天空，把眼泪逼回去“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如果要分手，我要真实充足的理由！不然我抵死不从！”方佳眼神坚定，话语间有了几分痞气。
　　向晴犹豫着，深吸了口气，“方佳，我们，其实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从血缘上来说，你爸爸其实也是我爸爸。好在咱们没做出什么逾举的行为。”
　　方佳松了口气，凝视着她，忽然吻上她的唇。
　　向晴反应过来用力咬了他唇一下，舌尖立刻涌上一股子腥咸的味道。
　　向晴有些慌乱，“对不起，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你再冷静冷静。”
　　向晴不再看他，转身急急的离开。没走几步，她整个人被圈在方佳怀里。暖暖的吻落在她颈侧，又急又密。她想挣扎，偏偏力气不足，急的泪水涟涟。她嘤嘤的嗫嚅“方佳，你是我哥哥，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方佳停下来，好一阵大笑。

　　他搂着她说“傻瓜，方圆是我父亲，但他是我养父。我也是暑假才知道。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发现你整个人都很像我父亲。你们的瞳仁都是琥珀色，很少会有人有那样的眸子；你的睫毛浓密，目光深幽；你的虎牙在笑的时候微微露出，和他如出一辙。
　　我惊艳于你的美丽，又害怕极了。

　　上学期末我考完试的时候，碰到了你姐，她说你有次在房间里翻看着咱们爬山的照片，边看边擦眼泪。她说你虽然看着很外向，其实对爱的人特别敏感。她说你是个好姑娘，无论我喜欢或不喜欢你，都麻烦我直接告诉你，我这样一直若即若离，会伤害你。

　　我暑假回去找到了我母亲当年白血病的资料。居然发现我母亲是A型血，父亲也是A型血，但我是B型血。

　　我发现自己不是父亲的孩子，我母亲已经病逝多年。我担心我的身世会让父亲不再爱我。

　　但我觉得你姐说得对，我应该果决一点。
　　我鼓足勇气问了父亲。

　　父亲说,我母亲当年发现跟她在一起的成功男人骗了她，那人居然有家室，但是我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太大了，只能生下来。父亲得知后说愿意当孩子的父亲。两人便在我出生前登记结婚了。可好景不长，我小学毕业的时候，我母亲就白血病去世了。而关于我的身世，父亲本打算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
　　方佳松开她，向晴转过身看着他有些湿润的眼睛，眼睛也朦胧了，拥抱住他。
　　“我们真幸运！你父亲一直暗恋你母亲，他有次聚会喝醉酒，把我母亲当成你母亲了，因此有了我。其实你父亲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方佳把她抱紧“父亲是我此生的幸运。而你亦是我此生的幸运！”

　　两人闭着眼睛，紧紧地拥抱着。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放晴，有树叶羞赧的落下，簌簌落在他们的脚边，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们温柔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