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太芥]晨昏集》苏昭韫

29、迟到月亮

　　太宰治收到了芥川龙之介送来的一份礼物。

　　太宰治收到过很多礼物。来自下属讨好的游戏机，来自中原中也飞踹来的一脚，或者是森先生曾经送来的古板丑陋的风衣。

　　有让人一时间觉得离不开手的礼物，有造成身体剧痛的礼物，也有在烧毁后有离奇快感的礼物。

　　他这次收到的礼物，是芥川龙之介送来的。

　　拆包装纸着实花了他不少时间，用裁纸刀裁剪的异常整齐的牛皮色包装纸上牢牢地粘着胶纸带，太宰治不太好在芥川面前呼呼啦啦地拆包装，他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撕开一个角，发现盒子里面装着厚实的黑色软海绵，海绵上端正地放着一颗牙齿。

　　那是一颗洁白的，小小的犬牙。看起来是脱落不久的牙齿。

　　“喔……”太宰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这是什么呢。”

　　站在办公桌对面一本正经的少年一字一顿地说，“是牙齿。”他静默两秒，随即补充，“不仅是礼物，也同样希望您可以帮我保存。”

　　“唯一一颗自然脱下的牙齿。”

　　太宰剥开盒子外面的包装纸，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捏起那枚牙齿，光滑的外表，一端的尖锐实则光滑，他收起牙齿与盒子。“真是不错的礼物，我会好好保管的。”

　　少年伫立良久。没有移开脚步，他微微垂着头，几乎要和黑色的理石地面融为一体。“我听到中也先生说的，或许要像名贵的葡萄酒才像像样的礼物”

　　太宰怔怔地看着芥川鼓起来的脸颊，突然笑起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他夸张地抱住肚子说着，“芥川君送那样的礼物，我的眼珠子都会掉出来噢。”

　　“……真的会有这样的结果吗。”少年蹙起眉头，不太信任地歪头打量太宰的脸。

　　“芥川君。”太宰敛了笑容，正色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说实话说的也太过分了。你难道不觉得，哪怕是说谎，你说‘太宰先生，教师节快乐。’要更合适，就算你不是真心的”

　　“说谎是我鄙夷的行为。”芥川似乎有点刻意回避这种话题，他掩着嘴巴把头扭到了一边。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深深地疑惑震惊海浪一样一起一伏地打上他的面颊。“……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太宰耸耸肩。“芥川君虽然一直是这样的死人脸，但是看久了也不由得觉得有点可爱。”他恶意拉拉少年瘦削的脸颊。芥川的脸受了拉扯，使得他说话不太清晰。“玩笑也有个度……太宰先生。”

　　太宰眯起眼，细长的眸中射出锐利的光，他静静地松开手下的动作。“谁是你的老师呢，芥川君。”

　　“……”

　　“我想听你的回复。”太宰难得好脾气地重复。

　　“是您。”

　　“这就对了。”太宰收回双臂，觉得臂间空落落的，遂抽了一支圆珠笔捏在手指间。“你看，中也除了红酒什么也没教给你。”

　　“……怎么会。”芥川抬起头，目光与太宰交汇，“中也先生着实有着令人钦佩的体术，不论是异能力的运用，还是体术的学习，我都要加把劲……只有这样才能尽早得到先生您……”

　　“芥川君。”太宰打断了芥川的话。“不明白吗？”圆珠笔在他的指尖上打了一个旋儿，银灰色的笔身发出柔和的光线。

　　“您不明示，我无法理解。”

　　圆珠笔啪嗒的一声掉在桌子上，声音格外清脆。太宰深深吸口气，没有说话却转头看向窗外的街景。

　　高耸林立的楼厦随处可见，建筑物外层贴的玻璃砖闪闪发光，好像什么充盈的即将溢出的液体。夏日特有的薄荷属植物的辛辣气息即使在水泥森林深处依然可以闻到淡淡。川流车流浸润在霓虹灯光之下竟有点海底城的感觉。太宰回过头，看到少年也扭过头看着窗外，有点出神。

　　“你分心了，芥川君。”

　　“我的失职……”芥川慌张带回思绪。

　　“冒冒失失的，你还要学不少东西。”太宰托着下巴，琥珀色的瞳孔格外深邃。

　　“一定谨听您教诲。”

　　“芥川君这么迫切的想要认可。我也想要芥川君的一句话噢。”太宰站起身来，径直走到芥川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晚安……太宰先生。”芥川半信半疑说出一句。

　　太宰上扬的眼角有点失落的垂下来，他扬起手中捏着装着牙齿的盒子，纠正道，“不是这句，是……”他顿了顿。“我很喜欢你的礼物，今后就用你的能力来证明我把你带回来不是错误选择就是了。”

　　月亮悄悄的从楼房的缝隙中冒出一个脑袋，毫不吝啬地把柔光撒进房间。芥川目送着太宰远离的背影。

　　他默默的想。

　　在那之前，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奔向终点。先生真正想要的，只是一句晚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