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太芥]晨昏集》苏昭韫

28、yellow

　　死亡一点也不温柔。

　　呼吸。

　　红绿的光点来回闪烁，芥川龙之介透过依稀模糊的视线向光亮透去最后一瞥。

　　如此刺目的光线，仿佛要把视网膜撕裂般。

　　各种机器忽然发出了长短不一的惊呼，霎时间，脚步声，尖叫声，车轮滑过地面坎坷的声音全部蜂拥而至，芥川努力地皱紧眉头，可视范围已经变成没有形体的光影，他忽然觉得疲惫到了极限，沉沉的吸了口气，让冷冽的消毒水将肺部的刺痒安抚安抚，他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芥川龙之介觉得。人的生命真是又顽强又脆弱啊。

　　曾经他被子弹击中脾脏，大出血都没有死去。如今却因一把刺入腹部的匕首而意识恍惚，濒临昏迷。

　　现实到底不是影视剧。他也并非神明的宠儿，却也不是一个吃不得苦头的人。他可以在太宰治一个锋利的眼神下不顾肺部的超负荷连跑五公里，也可以带着点小小的逞能在老师面前干掉一整杯电气白兰地，甚至有点享受酒精灼烧喉咙的刺痛感。

　　好冷。

　　芥川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寒冷就像雾气一样包裹了他的身体，就连脚趾缝隙里都有小小的旋风风流。他缩缩脖子，四肢却不能动弹，周围是既亲切又陌生的黑暗。

　　曾经在贫民窟的时候。他也经历过差不多的感受。黑暗柔软又冷湿，令人生厌又恶心，他怀中搂紧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的妹妹，眼神不住的落在地面上小小的积水洼里，自己过长的衣摆正浸湿在里面，像一只死蝌蚪。长时间接触了湿冷地面的双膝关节也会隐隐作痛，芥川低低地抬起头，看着浅灰色的，不断降下雨水的天空，他感到心脏剧烈地抽动起来，潮湿，身体的关节就像即将长出长长的藤蔓开出花朵一样蠢蠢欲动，骨骼摩擦发出的咯咯声好像旧木板被钝物碾碎一般。好痛苦。

　　生存。

　　那个黑色风衣的，自称来自港口黑手党的男人说可以给予自己生存的意义。芥川在心底默默地念着“意义”这个词，眼神的余光却落在停留在自己胸前的太宰细长洁白的手指上，旧的衬衣的黑色纽扣一个一个解开，松松垮垮的衣服溜着瘦的有点脱型的身体落在地上。

　　“喔，芥川君。”太宰治抓抓芥川硬邦邦的头发，“你得好好的洗个澡。”

　　芥川的脚趾在冰冷的浴室地面上抽搐地疼痛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可以化为黑兽的风衣被拿出去了。他却没有反抗，他知道的——自己的异能力对于太宰治没什么作用。

　　“你一个人可以完成吗。”太宰垂眸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年，“洗澡的任务。”

　　“是。我可以。”

　　门被轻轻关上。站在蓬头下，他冷的打了个寒颤。热水也不是很热，他又回到了令人生厌的寒冷中了，冷水流过每一寸肌肤，贪婪地舔吻着身体上每一丝热量，芥川看到自己的鬓发狼狈的贴在了脸上。

　　太宰用浴巾把少年包裹起来的时候，手指划过他的脊背，却没有感到热腾腾的安适，芥川仿佛刚刚解冻一样，冷冰冰的体温很低。

　　“……喔”太宰惊讶地半张嘴。

　　“寒冷总是让人保持清醒。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

　　太宰失笑。即使是这种情况，芥川君都是倔强的不愿意承认自己洗了冷水澡。

　　芥川痛苦地活动活动手指。寒气就像锁链一样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每一寸意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也许就这样沉沉地睡一会，也没关系吧。

　　“你真让人失望。芥川君。”

　　这个声音就像失真的警铃，化作带钩的尖刺深深地刺入芥川的身体。

　　不是为了谁才诞生的。

　　自己不止一次的告诫过自己。太宰治已经叛逃，成为组织的敌人，可是他也告诉过自己，有自己的追求也是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必要条件。

　　很矛盾。

　　但是他还是深深的渴望着太宰治的一句话。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尽力追求的东西不过是太宰随意说给白发少年中岛敦的一句话，

　　“做的不错，敦君。”

　　高尚只能是明朗的流淌进脑后的人格标签。芥川睁开双眼，好像用尽了全身气力，他看着冰冻的天空的群星坠落的蜃景，视线中绽放了一朵朵的绿色蔷薇。

　　“你醒来了，芥川君。”太宰坐在他的床前，眼下有淡淡的倦痕。

　　鼻尖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告诉着芥川这里是医院，腹部刚刚缝合的伤口仍然火辣辣的剧痛着，他长长地呼了口气。

　　还好只是幻觉。

　　“毕竟，过去曾让你痛苦的话语，本质上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