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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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那年春季，许思棠送走了奶奶。
那年夏天，许思棠搬离了奶奶的小院子，背上包裹踏上行程，离开藏着许多珍贵回忆的小镇。
……
黑色轿车内，许思棠侧目，目光穿过车窗，犹如电影倒放，熟悉的一帧帧迅速后退。
驾驶座的男人分神瞥了眼后视镜，女孩只余侧脸，神色专注。“棠棠，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到小叔家了。”
“好的小叔。”声音乖巧。
不多时，男人再度投来目光。小女孩两手扒着窗口，专注地盯着窗外，神色执拗。
男人闪过一丝不忍，无声轻叹。
路途遥远，到底年纪还小，抵不过舟车劳顿睡了过去。
烈日炎炎，傍晚的蝉鸣声不减。车内的空调不知何时被关了，许思棠在一股闷热中渐醒。
“热吗棠棠？我怕你睡着冻着了就把空调关了。”许国林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许思棠抹去额头汗水，手心在衣角上轻轻擦拭，摇摇头转而问他：“小叔我可以把车窗打开吗？”
许国林点头：“当然可以。”
“很快就到了，你小婶在家做了许多好吃的，就等着咱俩了。”
“谢谢小叔。”
“棠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可别和小叔说什么谢不谢的啊。”
车窗外的疾风灌入，驱散些许闷热。“嗯，好的。”
黑色轿车穿过人流，挤进了长街。前面道路临时施工，车子开不过去。许思棠从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玩偶。
许国林拎着行李，“棠棠你先在这边看着东西，等会小叔来接你。”
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嘱咐她：“记住别乱跑啊。”
许思棠乖乖站在原地，“好。”
她的东西倒也不多，但许国林在途中的超市买了不少家用品，堆积起来一趟是拿不走的。
许思棠理了理堆放在路边的杂物，确保不会阻碍到旁人行走，蹲到一旁安静等待。
傍晚的落霞介于橙黄和绯红之间，将整个大地染上格外色彩，像是一部老电影。
小姑娘蹲着小小的一团，下巴埋在兔子脑袋下，只露出那双漆黑的眼睛。那是一双狐狸眼，大大的，眼尾微翘，转动起来十分灵动。
许思棠目光半垂着，时不时抬眼瞄一眼路过的行人，不经意和对方视线相撞，她会立即别开视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抠着玩偶的胳膊。
隐约间，听见了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许思棠迟疑着转动脑袋，左右看了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小孩，躲开点！”声音传来，这下清晰很多。
许思棠拧了拧眉，似有所觉，仰头循声看去。
白色二层楼的楼上窗户大开，那少年坐在窗边，两条腿已然悬挂在窗外，垂首望着下方跃跃欲试。
许思棠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两步。
少年瞥她一眼，眉间轻缓，两手撑着窗台一跃而下。眨眼间，人利落的稳稳落地。
许思棠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不以为意扭动手腕和脚踝，动作习以为常。
他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透着一股少年气。个子很高，简单的白T和水洗牛仔，脚底是黑白相交的高帮运动鞋。
许思棠看清了他的眉目，眉毛很黑，眼睫长而浓密，眼型狭长。眼睛很深邃，冷冷地盯着人时就像是不怀好意。
他勾着嘴角，朝她轻轻一笑。
夏日傍晚燥热不减，许思棠却意外感觉到胳膊凉飕飕的，抓着兔子玩偶的手微微用力。
“你看见我了吗？”
他漫不经心，像是拉家常，带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她耳边就是浑身一激灵。
许思棠喉咙紧涩，像是呆怔了。
“嗤——”
他转身便走，腿很长步伐不疾不徐，落日余晖洒在少年身上，转眼间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围绕在身边的那股气压逐渐消散，许思棠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下来。
许思棠无知无觉地咬了咬唇，回想起少年那张好看的脸，不自在地扫了眼自己纤细的胳膊和腿，耳边似乎还响着那句称呼。
小孩……
她不小了，至少他看上去也不比她大多少。她只是看上去发育不良有点瘦……还有点矮而已。
许国林返回来，他提着剩余的东西，“好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许思棠拿着比较轻的袋子，抬脚跟上，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是那栋白色房子。
“小姑娘！”
这声音有些急。
许思棠停下，转过身。
女人很瘦，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神中还有几分未消的狰狞。
“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穿白色衬衫的大哥哥了吗？”声音嘶哑。
视线往下，她的手里拿着根长竹棍，握着的手力度很大，指间发白隐隐看到几分颤抖。
许思棠想到什么，呼吸都轻了几分，声音低低的：“看见了。”
“他往哪边走了？”女人急切地问。
许思棠的目光从那根竹棍上一扫而过，用拿着玩偶的那只手指了个方向。
“那边。”
女人得到答案，冲她点点头脚步匆匆依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许思棠心里闷闷的。她撒谎了，她指的是反方向。
阮国林停留在不远处等她，他显然注意到刚才的情况。
许思棠跟上去，两人一一起走，许国林问她：“你看见她儿子去哪边了？”
她点点头，没吭声。
她是看见了，但是她也撒谎了。
许国林找起话来，摇摇头：“那是瑶瑶的同学，也是可惜，以前成绩很好的，现在学坏了，一塌糊涂。”
瑶瑶是许国林的独女，她的堂姐。
许思棠小声问：“那个哥哥很坏吗？”
许国林一愣，摇头笑笑：“也不是那个意思。”
她没再问。
许思棠对于这个叔叔并不熟悉，据奶奶说他工作很忙，许国安去世后许国林起先来看过她几次，后来渐渐就淡了，一直到奶奶去世，镇上的干部联系上他。
许国林的家不大，却很温馨，客厅的桌子上摆着好看的花朵，电视机边有两盆绿植。地上的白瓷砖很亮，隐约能看见人影。
和奶奶的小家比，简直是天上人间。
“棠棠来啦！”声音先到。
厨房里走出来个女人，微胖，腰间系着小碎花围裙，脸上挂着微笑面容可亲。
许思棠低低地叫了声：“小婶好。”
“哎，你好你好。”
孙芳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明明已经十三岁了，个子却比同龄的要矮不少。还有那细胳膊细腿儿的，也太瘦了。
一看就是饮养不良，发育不好。
“饿了吧，来东西先放下，赶紧吃饭吧。”孙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转头又朝房间里喊：“瑶瑶！快出来吃饭了。”
卧室的方向传来脚步，许思棠缓缓抬头，少女的身影落入视线。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连衣裙，裙摆是规则的荷叶边，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细腰带，衬得皮肤白皙，身姿窈窕。
少女似有所觉地抬起眼皮，迎上她的目光。
许思棠下意识避开了视线交汇，手心握紧了洗到发硬的衬衫衣摆。
“妈，这是妹妹？”许雪瑶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
孙芳边摆着餐桌边道：“是，这是你堂妹，许思棠。”
被点到名，许思棠缓缓抬头，“姐姐好。”
“昂，你好。”许雪瑶点点头笑了下，目光不经意落到她手中的玩偶上，定了一瞬。
许思棠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兔子玩偶的耳朵处有一条几公分的缝补痕迹，虽然用的白线，依然明显。
许思棠心口微窒，不动声色将玩偶往下放了放。
今晚的菜很多，很丰盛。
许国林和孙芳不停地给她夹菜。
有鱼，有肉，许思棠食欲大开吃了很多。
许雪瑶只吃一小口饭，放下筷子边喝水边似笑非笑道：“堂妹挺能吃的，怎么长不胖呢。”
许思棠的动作一顿，吃饭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忽然觉得这一桌子菜肴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许雪瑶放下杯子，将椅子往后踢了踢：“我去看书了。”
许思棠一碗饭见了底。
孙芳心细地瞧着：“棠棠，要不要再吃一碗？”
许思棠摇摇头，放下筷子站起来：“叔叔婶婶，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那先带你去房间看看。”孙芳也跟着起身，替她把东西拿着，带着她往房间里走。
“棠棠，这里以后就是你房间里。临时收拾出来的，有点小，不过东西都有，你住应该够了。”
许思棠接过行李放在一边：“谢谢婶婶，房间挺好的，不小。”
孙芳上前摸了摸她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跟瑶瑶一起去新学校报到。”
孙芳替她带上了房门，许思棠打开了窗户，靠在窗台边，远目高挂的星空。
看着一颗颗闪耀的星星，心底的不安慢慢被抚平。
爸爸妈妈奶奶，我好想你们，我不喜欢这里。
我和这里差太多了。
许思棠认床，这一晚睡得着实不好，清晨起来时眼底起了浓浓的黑眼圈。
孙芳和许国林都要上班，准备好早餐，嘱咐了许思棠和许雪瑶几句，匆匆出了门。
许思棠坐在桌子上安静地吃完早餐，许雪瑶才换上校服走出来，目光淡淡地扫过她：“走吧，去学校了。”
许雪瑶带着她乘坐公交车，坐了四站抵达。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许雪瑶低头看手机，许思棠则低着头看空气。
到了学校，这会儿还没上课，许雪瑶直接把她带去教师办公室。
“张老师，我是高一的许雪瑶，这是我堂妹。”
张老师坐在电脑前，提了提眼镜框：“她就是许思棠？”
许思棠怯生生地点头：“老师好。”
许雪瑶道：“张老师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我先回班了。”
张老师点点头：“去吧。”
张老师朝她道：“先等会，上课了带你过去。”
许思棠十分紧张，声音干涩：“好的。”
张老师带她到班级后，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开始正常上课。
老师讲课的节奏并不快，许思棠的思维完全跟得上。
很快到了中午，午饭时间，许思棠跟着人流走进食堂。举目四望，各个窗口都挤满了人，人满为患。
就近选了一个队伍排着，身后来了几个男生排队。许思棠垂眸观察地上的影子，几人个子很高，站在她后面打打闹闹。
许思棠不知道被谁的胳膊肘戳到，他们还是毫无所觉地继续打闹。
紧接着，肩膀又被撞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低着头抬脚离开。
她在食堂外漫无目的逗留了会，叹了口气，打算出去吃。
许思棠在校外转转悠悠，每家店都有很多人。又往小街的深处走，终于找到了家拉面馆解决了午饭。
付了钱往回走，依稀听见了痛呼声。
许思棠脚步一顿，迟疑地往巷口深处看去。
声音不大，隐隐约约，但确实没听错。
她犹疑再三，还是往那里面走去。
放低了脚步，握紧了拳，就看一眼。
越走近，呼声越大。
她坐在拐角处，悄悄往前移了移。不远处，三个染着黄色头发，个子很高的男生，踢打着趴在地上的人。
许思棠心重重一跳，面露惶恐。
她心跳到了嗓子眼，脚尖微动，下意识便想逃离。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一旁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她一怔。
少年走过去，三个黄发男生自动散去。
他狠狠踢了一脚地上蜷缩着的男生，神色却平平淡淡，不起一丝波澜。
许思棠及时地收回目光，理智告诉她要赶紧走，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也不是你能看见的，你刚来这边不要惹事。
身穿校服的少年眯了眯眼，捕捉到那抹闪开的身影。
许思棠低着头，巷子里阳光晒不到，显得有些阴冷，像是隔绝了外界的燥热，形成两个世界。她慢慢往外走，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一幕幕。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校园暴力居然给她撞上了。
她拍了拍胸口，想着以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件事告诉校领导，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条腿横在巷子走道中间。
这巷子本就窄，这么一拦根本没办法过人。
许思棠手还搭在胸口，狐疑地抬头。
少年身着校服，更显少年气。背靠着墙壁，双手环胸，熟悉的蓝白校服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她刚刚看见的那条长腿伸起，不偏不倚横在中间挡住她的去路。
此刻，神情不是刚才那幕的平淡无波。他随意歪着脑袋，唇角似勾，模样懒散，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