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白噪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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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夜晚注定是难以忘怀的。
林悦睡的香喷喷，呼吸舒缓均匀，而代溪独自煎熬，在床上烙完正面烙反面，肚子里一阵阵翻山倒海、潮起潮落。
不知道是因为火锅太辣，还是有些食材不新鲜，总之不作死就不会死，代溪正在为自己的放纵买单，咬牙坚持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摸黑找到拖鞋，去厕所寻求久违的平静。
她匆匆忙忙的冲到卫生间的里间，随便找了个隔间推门进去，直到蹲下来才松口气，刚刚要解锁手机打发时间，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很多时候，眼睛、耳朵、鼻子的反应都会滞后，甚至会欺骗自己，只有潜伏在最深处的意识冒出头来，揪着自己大声吼：这么明显的！快注意一下啊！你是傻子吗！
是哪里不对劲呢？冷意从脚底泛上来，沿着骨骼和血管迅速攀升，到曲起的腿，到脊背，再到指尖，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像中了“统统石化”的咒语，只有五官还在无声的运作。
里间开了窗子，这时起风了，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声，本来是极纯粹的声音，可是还混合着什么，因为频率不同而显得略微杂乱，像交响乐演奏中有人忘了调子乱了节奏，代溪仔细的分辨着，是了，除了风声，还有水声。
外间传来的滴答声透着不祥的意味。
逃避是可耻却有用的，而代溪没有逃避的机会。
出去的话一定要经过外间，不出去的话，代溪抬眼看看上面，隔间之间的隔板不是从天花板到地板的，只有一人多的高度，上面和下面都有空余，非常符合熔炉里的名场面的场景搭建：非常恐惧的小姑娘无处可逃，只能躲在厕所里，而坏人从隔板上狞笑着探出头来。
她把手机揣在口袋里，环顾四周，扛起了垃圾桶……，雄赳赳气昂昂的打开门，从里间走出来。
眼前的场景让她松了一口气，没有想象中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男人，只有一个穿着睡裙的姑娘正蹲在地上盯着水龙头，紧接着比刚才更甚的阴凉从五脏六腑扩散出来，画面诡异的熟悉，她甚至不用在记忆里仔细搜寻，因为同样的事就刚刚发生在前一天。
同样的位置、动作、人物，代溪无暇去看手机，只能猜想大概也是同样的时间，重复的如此离奇荒谬，代溪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时空错位，她打开隔间的门，踏入了前一天的世界。
“你在干什么？”代溪站在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背抵着墙，一手拿着垃圾桶，一手又从脚边的小水池里拽了个拖把出来，虚张声势的高声质问。
姑娘抬起头，把原本散落颊边的头发绾在耳后，她戴着黑色的圆框眼镜，脸也是圆圆的，五感可爱小巧，睡裙上印着一只懒洋洋的加菲猫，赤着脚。
最重要的是这时代溪才发现，她的身体是透明的。
真的是见鬼了。。。
这个姑娘时日不多了，已经呈现比较明显的透明。人去世后变成鬼，一开始几乎和原来没什么区别，渐渐的会变得越来越透明，就像是拖动着滚轮，从头拖到尾，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鬼消失后会怎样，是化为虚无还是投胎转世，这些都只存在于人们的猜测中。
“我睡不着，头一直疼，想试试听滴水声会不会舒服一点。”姑娘答的怯生生，细声细气，“是不是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这就关掉。”
代溪也蹲下来，放下垃圾桶，只紧紧攥着拖把，“滴水声属于噪音，你会留意它的每一个停顿，等待下一次想起，这样越听头越疼，你可以试试白噪音，雨声、风声、潮汐、鸟鸣都是自然的白噪音。”她有意放低声音，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答复。
姑娘露出向往的神情，“可惜我出不去，我一直在这个楼层打转，哪怕是找到楼梯，一直往下跑，最后还是会回到这一层。”
真的是鬼打墙没错了。。。
“你有想过原因吗？”代溪婉转的问。
姑娘警惕的打量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异动，才神秘兮兮的凑近了讲：“可能是鬼把我困在这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代溪都快笑出来，她表情扭曲的附和着姑娘的话：“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叫什么呀，我帮你一起想想办法。”
“我叫……”姑娘突然卡住，皱着眉毛困惑的嘀咕：“我叫什么来着？”她猛地站起来，眼前的一切司空见惯，此刻却像是隔着层迷雾，她伸出手却不知道要抓住什么，仿佛是被打破成无数碎片的镜子，每一片都照着她的身影，可每一片都不是完整的她。
名字不只是个代号，它象征着更多，就像是看见冰山一角会联想到隐藏在海面之下的庞然大物，她在焦急的回忆她从哪里来，她要做什么，她有哪些亲戚朋友……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抬起自己的手，“我为什么是透明的，难道我才是鬼？”她胡乱的摇着头看向代溪，急切的希望被否定。
“我有个朋友认识的人比较多，我请她帮忙问问情况，明天晚上你还在这里等我。”代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我的东西是你帮忙送回去的吗？”
姑娘想起这个事，情绪比刚刚平静一些，点点头，“对啊，我看你忘记拿了，走的又快，叫你都没听见，我就给你放在门口了。”
“谢谢你，那我们明天晚上见，我记得有一些app可以播放白噪音，我能找到的话就带给你。”代溪把拖把放回去，走出一段回头看，姑娘还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像是在哭。
代溪叹着气阖上宿舍的门，爬上床掏出手机，点开莫晖的对话框发消息：鬼也会失忆吗？
莫晖的头像走的是性冷淡风，白底黑字，只注明了自己的手机号和邮箱，无趣至极。他没有回消息，不知道是已经睡着了还是单纯不想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代溪退出聊天页面还是很精神，她想了想，在应用商店里找到几款白噪音的app，一个个下载安装，在缓冲的过程中才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没事找事？就算是快毕业了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也该写写总结做做计划，图书馆借来的书要尽快看完，租房信息要了解清楚，to do list上哪一个都比这个更有价值，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时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她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多管闲事的能力？
也许是因为姑娘没有目的的善意，不是计算好投资回报率后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只是对陌生人的举手之劳。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格外宽容，就像在弥补自己的遗憾，想让这些珍贵的东西保存的更久一点。
白噪音是很治愈的，尤其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代溪把app试用了一遍，留下一个页面友好功能完善的，其他都卸掉，戴上耳机一个个音频点进去听，每个音频都很用心的起了贴切的名字，代溪决定保留这个app，以后心浮气躁或者失眠时就拿出来用。
听到“打盹的猫”时，在轻轻的呼噜声中代溪也酝酿出几分睡意，刚要放下手机，微信弹出来莫晖的消息。
“人会失忆，鬼当然也会失忆。”明明是平铺直叙的文字，却让人觉得嘲讽和挑衅，仿佛代溪问的是多么愚蠢的问题，代溪想起他那张看起来就像反派的脸，突然好奇：他也是这么对待其他人的吗？
如果是，那他还能混的顺风顺水，说明能力和运气都是顶级配置，是真正的老天爷的亲儿子，如果不是，说明他变脸技能一流，心理素质优秀，善于察言观色，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代溪复制粘贴，紧紧跟随前辈的步伐，走向成功的康庄大道。
“那怎么能让鬼找回记忆呢？”莫晖冷淡的态度丝毫没有浇灭代溪旺盛的求知欲，在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时，又迅速补充：“找回记忆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呢？”
莫晖应该是把之前的回复删掉了，过了一会，只回了一串无语的省略号，像是后悔理睬代溪，又像是难以回答。让鬼找回记忆倒是好办，五花八门的办法挨个试一遍总会奏效，好坏则很难定论，通向地狱的台阶每一级都由善意铺就，主体未定，时间未定，前情一概不知，总不能闭上眼宣判。
“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很抱歉，学长你快去休息吧。”伸手不打笑脸人，莫晖虽然还是高冷，这次好歹回复了两个字：“失眠。”
代溪把app截图发过去，热情的推荐：“这个app很好用的，尤其是打盹的猫的音频，助眠效果非常显著。”
“哦，有时间了去看。”非常敷衍的一句话，话题终结小王子持续发力，代溪顺势道了晚安。
而在深市的另一个房间里，莫晖按照截图下载了app，找到了打盹的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白噪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