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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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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抹了抹泪,进厕所换上了老板娘给的衣服。
她怕自己会睡过去,所以用手撑着脑袋,只要一睡着,脑袋就会磕到椅子扶手上,这样就又能清醒一会儿。
到了早上九点,吊瓶已经换了五个。正想着要去找医生时,医生就来了,手上又拿了五个吊瓶。只是,今天他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似乎充满了赞赏。
“了不起!”离开前,他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极度的疲倦让余笑的脑袋变得有些混沌,一时不明白这个称赞由何而来。
到了下午三点,卷发女孩来了,她也终于知道了医生为什么夸她了。
原来,昨天的事情已经见报,早上当地电视台和市电视台都报道了这件事。中午,连央视都进行了报道。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孩都接受了采访,述说自己受骗的经历,在船上遭受的待遇,最后重点说了逃跑的过程。于是,余笑不可避免地被提及,在她们口中,她就是一个英雄般的女孩,沉稳聪明,身手不凡。在面对恶势力时,她无畏无惧,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拖住人贩,为她们争取逃跑的时间。数不清的报道对她大加赞赏,“女侠”“神秘高手”“现代版黄衫女子”的称号铺天盖地。
余笑本来还很高兴,毕竟被人表扬、认可是一件好事。可是越听越觉得心惊,她有这么好吗,有这么厉害吗?她真的能以一当十,在明知有炸弹的情况下,还坚持拖住人贩子吗?
“停停停——”余笑忙摆手,“别说了,别说了。”
卷发女孩笑说:“虽然有点夸大,但本质不变,你本来就很厉害。”
余笑摇了摇头,“‘杀君马者道旁’。你有一匹健硕的马,路上的人都夸它跑得快,于是它就一直跑一直跑,最后筋疲力竭而死。我不愿做这匹马,也不愿听见路人疯狂地给我鼓掌。这些报道,我听一遍就够了,谁再让我听,我就打谁!”
好在报道里只有相貌的描述,没有照片,这样也就不会有谁一看到她就开始大加夸赞。想来医生也是在老板娘那里知道了她的名字,才知道她就是那个“神秘人”。
卷发女孩听完她的这番话,心中微震。世上糊涂的人多一个不多,可看得清的人少一个却很少。
正要说什么,就见余笑几步走到床边,脸上难掩喜色。
“二舅?”她看着他刚才动了一下的手指,轻声叫道。
刘昌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那双眼沉静幽深,仿佛一口无底的潭。
看清眼前的人之后,沉静的眼里浮起了一丝温柔,但很快,又被一层压抑的怒气取代。
刘昌重又闭上了眼。
余笑丝毫没察觉到这丝异常,只凑过来问他:“你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刘昌没有回答。
余笑又说:“我也很久没吃东西了,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回来我们一起吃。”
刘昌睁开眼,却是看向床尾的卷发女孩,“小妹妹,能请你帮我去买几个包子吗?”
卷发女孩愣了下,随即点头道:“好,你想吃什么馅的?”
“都行。”刘昌笑了笑,“多谢。”
卷发女孩脸上一烫,忙低头出去了。
余笑即便再迟钝,现在也感觉到了他的不悦。她有些束手无策,面对沈溪时她可以张牙舞爪,即便惹人家不快,她也丝毫不怕。但是面对刘昌就不一样了。他平时总是好脾气地笑着,好像和谁都能开得起玩笑。可就是这种好脾气的人,一旦生起气来,才会叫人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她悄悄拉了把凳子坐在床边,看着他不说话。
过了会儿,刘昌终于看向她,语气不善地说:“去吃东西。”
不知肚子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适时地响了起来。
她有点尴尬地“哦”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快要滴完的吊瓶说:“等打完这瓶我再去。”
刘昌偏过头看那吊瓶,而后竟然站起来,将输液管从吊瓶里拔出,直接换上了新的一瓶。做完这些,他又躺下趴着了。
明明白白的驱逐令。
看来真的气得不轻......要是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余笑自知理亏,灰溜溜地出了门。填饱肚子之后,她去买了一袋苹果。
还没进房间,就听到卷发女孩充满笑意的声音,“......我以前总削断,现在不会啦,想削多长就削多长!你看——”
余笑走进去,看到女孩正举着一个苹果,长长的果皮像条小蛇似的垂在半空。
刘昌坐在床上,看着那果皮,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余笑径直走过去,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故作疑惑道:“我记得你是背受伤了,难道手也受伤了吗?”
刘昌瞥了她一眼。
卷发女孩忙解释说:“他的手没受伤,是我自己要帮他削果的。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抢着做这些小事了。”
余笑暗骂自己抽风,明明是件极为普通的事,她怎么会特意说出来,让人有些下不了台。
“没事,趴着睡了一夜,手确实也有点使不上力。”刘昌说着,朝女孩伸出了手,“削完了吧?”
女孩点头,笑着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他。
是啊,使不上力还能自己换吊瓶!这么想着,手上没注意,将袋子放到柜子上时,愣是弄出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仿佛她不是“放”袋子,而是“丢”袋子。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像是中了邪一样,说话做事全然不像是自己。
她故作镇定地说了句“我去下厕所”,然后匆匆出了门。她也果真如她自己说的,去了厕所(她房间的),只是和镜子里的自己互瞪了半天后,仍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后,她才又回到了刘昌的房间。
女孩已经走了,刘昌刚刚将最后一瓶吊瓶换上,看到她进来,冷声说:“过来,我跟你谈谈。”
余笑只觉头皮有些发麻,这种情形,怎么和年级主任“邀请”坏学生去办公室“喝茶”一样?
她慢慢挪了过去。凳子就在床边,可她却没了坐的勇气。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他定定看着她,神情认真,全然没了平时的痞气,“会一点功夫,又会点射箭,你就觉得自己是个高手,能做英雄了?”
余笑声若蚊蝇,“我没觉得自己很厉害......”
“你什么时候发现那个老板有问题的?”
“刚上船不久就发现了......”
“很好,你本来有时间马上离开,但是因为你觉得你厉害到足以救那些人,所以留了下来。”
余笑忙道:“不是因为这个,那时候船已经开了,我又不会游泳,所以只能留在船上。”
刘昌笑得毫无温度,“既然船刚开,那就离岸边不远。只要你大声呼救,再跳到水里,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余笑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当时根本没想这么多,既然她不会游泳,又有人被关在船上,那唯一的念头自然就是救人了!
她也有了点气,“那你的意思是,我救人救错了?”
刘昌说:“错不在救人,在于自不量力。我问你,如果我没有出现,你想到的后果是什么?”
她的确有过这方面的考虑,“不管你出不出现,她们都能跳下船游回去。我让她们回去之后立马去报警,那样我也有了获救的可能。这是第一个保障。我想着,一下没了这么多人,那老板再恨我,也不会杀了我,因为这样他的损失就更大了。这是第二个保障。”
说完,用一种“你看,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眼神看着他。
“还有呢?”
余笑微怔,“还有吗?”
刘昌冷哼,“是没了。就凭这两个完全站不住脚的猜测,你就强出头,能活到这个岁数,不得不说你运气出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