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荷举

4、四

　　四.

　　待乔乔到达书店时，书店老板已经开讲了。

　　乔乔在不远处找了个位子坐下，听着老板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这昭明太子温郁良惊才绝艳，是世间少有的英才。然而最后他却并没有继承颍国的皇位，各位可知这是为何？”

　　“他失宠了？”一人问道。

　　“非也。”书店老板抚须摇头。

　　“他拒绝当皇帝？”又有一人开口。

　　“非也。”他还是摇头。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众人不解。

　　书店老板卖够了关子，这才说道：“因为他在十五岁那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了。”

　　“失踪了？？”

　　“这怎么回事？”

　　“一个大活人在皇宫里面平白失踪了皇帝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所以这事情就奇在这里了。”书店老板一拍手。

　　“首先昭明太子并无一丝想要放弃太子之位，或是想不开要寻死的心思动机。他晌午时还与他母后一起切磋棋艺。然而到了晚上，人就被发现凭空地从皇宫里消失了。颍国皇帝着人搜查了全宫，都没有寻到，后又着大理寺追查此事。然而直到颍国皇帝驾崩，昭明太子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于是皇族都默认昭明太子已经逝世。”

　　“昭明太子不在了，那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他那个嫡长的皇兄温郁言吗？难道没有人怀疑过他？”有人不解问道。

　　“问的好！”老板赞许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说道：“温郁言自然是第一个被颍国皇帝怀疑的。然而昭明太子失踪那天，他正奉颍国皇帝之命，在江洛此地疏通运河，江洛距离颍国皇宫甚远，没有个十天半月不可能回得来。而当地群众又都说自己亲眼看到了温郁言亲自监督疏通运河，还对他大肆赞许。如此一来，温郁言有着完完全全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自然解除了嫌疑。”

　　“所以到最后，昭明太子的下落找到没有？是生是死？”

　　“没有。”书店老板摇摇头。“直到颍国被灭亡，昭明太子的下落也没有找到。至今无人知道失踪的昭明太子那时是生是死，它也就此成为了一桩迷案。”

　　“温郁言继位后，号武烈帝，此人性子冷酷残暴，最喜南征北战。为了开疆拓土，不顾民生多艰，不停挑起战事。最终在他在位的第十一年，他被他最信任的属下——忠勇大将军路陵推翻，最后死于路陵剑下。路陵随后建立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凌国，成为凌国的开国皇帝。”

　　听他讲完，有人说道：“这武烈帝完全不管我们小老百姓的生死。被推翻了也是活该！不过如果是昭明太子即位，颍国是不是就不会灭亡了呢？”

　　书店老板抚了抚胡须：“当时颍国政权稳定，盛世已近。确实更需要昭明太子这样性情温和，宅心仁厚的皇帝。若那时是他即位，也许颍国会逐步进入盛世，也许还会延续很多年吧？不过这天下大势，又怎么是我们一个两个小老百姓就能说的清的呢......”

　　“唉。”底下人不由得叹息一声。

　　四周静谧。

　　“又有一事，那武烈帝虽冷酷残暴，但是对其弟温郁良还是有几分兄弟之情的。他继位后也没有放弃寻找昭明太子，并且为他建了一个园子，以此来抒发思弟之情。虽然规模不算宏大，不过却十分精致，尤其是那以温郁良面容制的神仙雕像。据说见了那雕像，就好像跟见了活人似的，栩栩如生。只不过那个地方偏僻幽静，两三百年前又传出闹鬼的传闻，现已在很少有人知道在哪里了.....”

　　园子？神仙雕像？

　　“哐当！”一道声响突兀地响起。众人都不由得向后看去，原来是一个鹅黄衫子的秀丽小姑娘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乔乔有些抱歉地将凳子扶起来，微微对他们欠了欠身以表歉意。也忘了给澈夜买新的话本子，抬起脚就奔了出去。

　　乔乔觉得此刻自己脑子里灌满了浆糊。

　　她怎么也想不到，闲着无聊来听的故事，居然同澈夜和他所在的那个园子有着莫大关联。

　　澈夜在那个园子里，是由那石像而生的灵。

　　但那石像——那武烈帝为昭明太子制的石像，它的脸……

　　可不就与澈夜……

　　一模一样！？

　　所以澈夜到底是恰好用了与昭明太子一样的脸，还是……？

　　又或许，他与昭明太子，有着斩不断的关联？

　　还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澈夜就是那个失踪成谜的昭明太子？

　　可是她昨天问过澈夜昭明太子的故事。而澈夜显然对那太子并不太了解，唯一一些所知的内容，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她突然觉得当年昭明太子失踪这件事，可能没有书店老板讲得那么简单。

　　*

　　再回到那座小园，乔乔的心情明显复杂了很多。她站在园子门口细细地看着眼前有些破旧的大门，再走进去，凑上前，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这座高大英武的石像。

　　石像男子的面貌与澈夜一模一样。

　　身量几乎都没什么差别……

　　真的是颍国那个武烈帝因为思念弟弟而制的么……乔乔心里想着，伸出手下意识地触向石像的手。

　　此时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乔乔抬头，澈夜拉着她的手，有些羞涩地俯身微笑道：“乔乔，你若摸了它，可就相当于……摸了没穿衣服的我。”

　　乔乔听了这话愣了一瞬，意识到眼前这个容貌漂亮的少年郎口里说了什么话的时候，一张小脸儿腾地就红了。“谁、谁要摸它了！什么穿衣服不穿衣服的！我、我去做、做饭了！”她红着脸推开澈夜的手，也忘了和他提今天听到的，可能与澈夜有关的稀奇事儿，赶忙跑走了。

　　乔乔脸皮薄，澈夜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让她不去碰这石像。

　　澈夜凝眸在石像胸口上的某一处，抿起嘴唇，眸光冷凝。

　　那上面有一条极其细小的裂纹。正腾腾地冒着烟一般的黑气。

　　澈夜皱了皱眉，抬手用灵力将它掩盖，然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