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荷举

3、三

　　三.

　　于是乔乔便住在了那园子中的小屋里。

　　杂乱的草被除去了，地上的灰被扫干净了，池子里也重新盛满了水，撒上了乔乔去集市新买的莲种子。

　　也许不久的将来，这池子里便能再现那荷花的风采了。

　　这园子开始真真正正的有些像一个园子。

　　澈夜半靠在石像上，石像的阴影笼罩着他。他眯着眼，慵懒得像一只猫。然而他人看似是休息了，身上的灵力却没停，抬眼就能看见，一会桌子被凭空抬起来，一会地上的扫帚无人掌控却开始自己扫地。若是普通人看了，怕是会被眼前这怪奇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乔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走过去轻轻敲了一下澈夜的头：“你还真是干得一手好活儿！”

　　澈夜仰头眯眼看着她笑：“我第一次觉得这里像一个家。”

　　乔乔看见澈夜一脸满足幸福的模样，心里却突然想到自己的家。嘴角刚刚勾起来的笑便微微带了些苦涩。

　　“是的！从今以后咱们两个没有家的人……都有家了。”

　　澈夜看她眉目上挂了几许忧愁，知她又想起了那件事，赶忙转移话题道：“乔乔，明日去祥
　　云村采买的时候，给我带几个话本子好不好？”

　　乔乔看向他，眼前少年笑容温暖，中有无限安慰。

　　于是乔乔笑了：“好好好！咱们澈夜大爷要多少，乔乔就给你买多少！

　　乔乔被澈夜用灵力送到了祥云村。

　　这个村子物产丰富，且又离乔乔娘所在的安世村有一定距离。所以澈夜还是很放心让乔乔去的。临走前他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乔乔只觉得额角冰凉了一瞬。澈夜笑道：“渡一丝灵力给你。若有危险，我的灵力立刻便能察觉到，它会保护你。”

　　市集熙熙攘攘，乔乔没忘记要给澈夜带些话本子回去，便走进了一家书店。

　　这家书店的老板是个文化人，不仅卖话本子，自己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讲几段儿。久而久之这书店还顺便成了他讲故事的地方。老板周围围了一小圈儿的人，他坐在板凳儿，上讲得是激情四射，唾沫横飞。

　　乔乔看他表情实在有趣，便也驻足，想要听他讲一段儿。

　　只听那书店老板用十分夸张且洪亮的声音说道：“今儿老爷子给你们讲一段稀奇的。话说五百年前，我们所在的这片国土，被一个叫颍的国家统治着。这颍国皇帝姓温，名长迁。子嗣颇丰，儿子有十二个，女儿也生了七八个。”

　　底下有人啧啧赞叹：“这么多儿子，这颍国皇帝是有多少个老婆啊？”

　　“嗬！这皇帝老儿当得！”

　　“咱们都知道，这天家传位，那都是立长立嫡的。然而这颍国皇帝十分不喜自己的嫡长子温郁言，却对自己嫡幼子温郁良宠爱有加，甚至要将自己的王位传给他。”

　　“这不是乱了尊卑嘛？”

　　“人家的皇位爱给谁给谁，你跟着操什么心？”

　　“于是这颍国皇帝就在温郁良十三岁的时候，立了他为太子，封号昭明。而这稀奇事儿，就发生在这昭明太子温郁良身上。”

　　“什么事儿啊？……”

　　“昭明太子怎么了？”

　　“快讲啊老板！”

　　众人十分急切地想要听后续。乔乔听到这里，也不由得好奇那昭明太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儿。

　　书店老板正想开口，接着讲下去。却听到老板娘叫喊他的声音。老板下意识起身，看向众人，脸上有些歉意地地笑：“我家老婆子找我有些事儿，那便请诸君明日此时相聚在此。老头子保证多给各位讲几段儿！”

　　众人大呼扫兴，然而也无法说些什么，只好起身各自悻悻而去。

　　乔乔只觉得自己的自己的好奇心被勾得如洪水般奔涌而出。她迫切地想知道故事里的昭明太子发生了些什么稀奇事儿。

　　也只能明天再来听了。

　　*

　　屋内，烛光旁，澈夜乔乔面对面坐着，看着乔乔新买的话本子，两人还时不时的对话本中的人物评价上一番。

　　“这本的兰娘当真是婀娜多姿，令人着迷啊！”澈夜啧啧有声地赞叹道。

　　“这本子里的白面书生真是英俊极了，还那么爱红红姑娘！女子就该嫁这样的人。”乔乔眼里闪闪发光，满是憧憬。

　　澈夜挑了下眉，趁她不注意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话本子，将那几页读了一遍。乔乔要抢，然而澈夜个子高，站起来她根本够不着。

　　澈夜看完将书送还到乔乔怀里，哼道：“也不过如此嘛！连只鸡都不敢杀，不够男人。”

　　“拜托！人家是读书人，又不是屠夫！”乔乔挺直了腰板，为那书生说话。

　　澈夜正想说什么，乔乔忽然想起今天在书店听的那个故事，于是问道：“澈夜，你听过五百年前，颍国昭明太子的故事吗？”澈夜猛地愣了一下，澄澈的眼神有些迷茫。“略有耳闻。”他想了想，然后道：“据说昭明太子颇得颍国皇帝喜爱。十三岁时被立为太子，并因此遭受其他皇子嫉恨，屡遭暗算。”

　　乔乔被勾起了兴趣，她追问道：“还有呢？”

　　澈夜摇摇头：“那书生也就只给我讲了这些。”

　　“我真好奇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稀奇事儿！明天我还要去书店听老板讲书。”乔乔道。

　　澈夜对她眨眨眼：“没问题！不过我这次想看秀才中举娶公主的话本子。”

　　月色当空。

　　乔乔早已睡下。澈夜靠在石像上，半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颏，一双黝黑的眼望向同样黝黑的天空。

　　只是此时的他眼里尽是迷茫。

　　为什么他会觉得昭明太子这四个字如此耳熟？

　　是从哪里听过的？

　　经常被提及的.......

　　......

　　想不起来。

　　不能多想，会头疼。

　　澈夜无奈地拍拍自己的头，身体化作一道光，隐没在石像里，自行休息去也。

　　*

　　乔乔拎着一个小布包，再次走在祥云村的街道上。她的心情似乎十分好，一边走轻声细语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走着走着，一个路边摊子吸引了乔乔的视线。乔乔停下步子去看，那摊子上写着方方正正的“降妖除魔，避祸消灾”八个大字。一个穿着道士服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一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将乔乔看着，眼里的光芒令人捉摸不透。乔乔看了他一眼，他生得很是俊俏，眉目间竟隐隐约约有几分像澈夜。

　　那道士突然叫住了她：“那个黄衫子的小姑娘！请等等。”

　　乔乔看了眼自己的鹅黄色衣裙，十分不解地问道：“道长是在唤我么？请问有何事？”

　　年轻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我远观你印堂有些发黑。小姑娘最近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儿？”

　　他是在指.....澈夜？

　　乔乔想着，然后直视他黝黑的眼道：“没有。”

　　“哎呀。在下真的是个为人避祸消灾的道人，小姑娘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儿，不妨与在下说一说。”

　　“真的没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乔乔实在不想多言，转身就要走。

　　年轻道人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传来：“可是你的身上，有非人的气息呢。”

　　乔乔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他能感受到澈夜的气息？

　　乔乔脚步顿住，眉毛也皱起来。她回头只作不懂，以一种看傻瓜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一个凡人小姑娘，身上却有着灵的气息，真是有意思。”

　　年轻道士看着乔乔走远的背影，脸上温和的表情褪去，一抹有些邪魅的笑在他嘴角缓缓勾起。

　　“会不会是你呢？我亲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