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岐岐鹿

10、第 10 章

　　苏淼一口一口慢慢嘬着粥，两人安安静静地在医务室里各做各的。
　　他这一次烧得狠了，医务老师给开了两吊瓶，乔林就坐旁边看着他把东西吃完，还帮着老师换吊瓶测体温。

　　第二瓶快要吊完的时候乔林看了眼体温计，虽然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但估摸着这状态不好去上课。

　　“请假吗？”乔林问。
　　医务室的床是不可能给苏淼躺的，吊完水就要自己收拾麻溜地走。

　　苏淼点头：“我回宿舍。”

　　“一个人行？”
　　“头疼。”
　　“又疼？等下，我跟医务老师说声。”

　　“哎站住！”苏淼赶紧拉住他，修改措辞，“也不是那么疼，就是有点晕。”

　　“这样，”乔林想了想，“还是叫老师看看吧，撞到头说不定有些症状发作得晚。”
　　说完他就挣开了苏淼往门口走。

　　苏淼吓了一跳直接翻开被子滚下了床，大喊：“你站住！我好了！”

　　“说吧，”乔林停住脚步回头，“你想干嘛？”

　　“你就搀一把还能怎样，别人的同桌都不这样的。”
　　苏淼哭丧着脸，虽然很没道理，但他现在特别希望乔林直接把他拎去宿舍。

　　乔林乐了，“那成，走呗。”

　　苏淼一看见他笑就知道了，有气无力一锤锤在人家肩上：“耍我呢啊？”
　　乔林勾着唇不答他。

　　苏淼身上闷出来的汗还没干，刚走出医务室到走廊上，穿堂风一吹他就使劲一哆嗦，到了外面空地风力更强劲，他差点走不动路。

　　他正抽着鼻子，突然有件校服外套直接罩在了他头上。

　　乔林的外套比苏淼的大一码，披在身上松松垮垮，包得人上半身像个球。
　　他整个脑袋被外套上洗衣液的味道裹着，轻轻柔柔舒服得很。

　　他突然觉得，言情小说里也不全是骗人的，带着少年特有气味的男友力外套真的会让人原地恋爱。

　　要不怎么说青春期的少年易冲动啊，全凭着一时好感护着毫无瓜葛的人。

　　苏淼走着走着突然转头给了乔林迷之一笑。
　　乔林：“......？”

　　乔林不是住宿生，苏淼靠着医务室医生开的病号单就能进，宿舍区守门的大爷非得他押个学生卡才放行。

　　进了宿舍苏淼鞋子一踹就溜上床了，外套也不脱下来还给他，钻进被子里就再也不肯把除头以外的其他地方露出来。

　　乔林抽了一把没抽动，皱眉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苏淼蜷起腿，把自己拱成一个包：“嘶……冷。”

　　“喂……”

　　被子里的苏淼突然难受地“嗯”了一声，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乔林心一跳，低下头去拉低被子露出他的鼻子嘴巴，刚一碰上就感受到滚烫的热气。

　　“怎么又烧起来了。”乔林“啧”一声，左看右看翻出水壶和杯子倒了热水，拿出刚才医务室的药包。

　　他坐在床边拍拍苏淼的脸：“起来吃药再睡。”

　　苏淼虚虚地呼出一口气，裹着被子把药片囫囵和水吞了，又缩进了床。

　　乔林等了一会儿，听他呼吸声不再那么急促，准备走了的时候苏淼突然叫住他：“帮我把热水壶放床头成不？”

　　于是乔林把水壶搁床头。
　　“水杯。”
　　他把水杯拿来了搁床头。
　　“毛巾也拿一下。”
　　他居然也乖乖去洗漱间拿来了干毛巾。

　　这下苏淼也不知道能叫他干嘛了，只没话找话：“那什么，等下记得拿卡。”

　　“好。”
　　“唔，”苏淼把头缩一半进被子里，“没事了，你回去上课吧。谢谢啊。”

　　“好。”乔林应声。然而还是站那儿没走。

　　“你怎么不走？”
　　“那我走了。”乔林作势转身。

　　“哎！”苏淼突然急了，从被窝里就伸出手来攥住了乔林的衣服。

　　乔林微笑着看着他。苏淼觉得又被耍了，恹恹地缩回了手。

　　“这样，”乔林弯下腰说道：“我就在这儿，等你睡着我再走。”
　　“真的？”

　　乔林没说话，走到对床坐下就开始玩手机。

　　“那我睡了。”
　　苏淼一安心就入睡得快，没过多久床上就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乔林本来也没怎么在玩，所以很快就知道苏淼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脚地准备出门去。

　　路过床边的时候往那边看了一眼，大白天的寝室光线很足，乔林能清楚看到苏淼的睡脸。

　　与早上把他带去医务室时的脸色苍白不一样，此时烧退了又闷在被子里，气色红润起来。
　　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自己看了才觉得苏淼脸上很干净，长得其实挺精致，也很秀气。老一辈的话来说大概就是男生女相。

　　他也没见过哪个男生生病了非得要人在一旁候着的，苏淼别别扭扭不肯直说的怂样莫名有点好笑。

　　乔林就这么看着苏淼眉头微皱地睡着，睡一半拱了拱身子，终于露出了刚才自己想要抽回来的校服外套，却看见苏淼埋着头把衣服抱紧了，几乎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乔林心情微妙，舌尖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他眼神沉下来，安静地关上了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外头的声音由静转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视野仿佛都是火热的，一点点从脚底攀升到脑袋，像是把人架在火上烤，烘得唇干舌燥。

　　他仿佛听到有人低声喊着他的名字，对方双手紧紧扣住自己的腰，嘴唇上带着清冽的香，微凉的唇瓣贴近自己的脸颊，然后移到唇处，只是轻轻一碰他就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一股无名火从头到尾地乱窜。

　　他不禁柔软绵长地“嗯”了一声。

　　随后突然听见轻快的哨声，像冷箭一样破开暧昧的梦境，他被吓得直接睁开眼。
　　然而眼前是一片黑，只外面有声音传来：“还不醒？”

　　苏淼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闷进了被子里，一掀被子怀里就是乔林的衣服。
　　我操。

　　苏淼愣愣地看着衣服，又看看乔林，问道：“你怎么还在？”

　　乔林举起手里的饭盒，“上了课才来的。”

　　“哦。”苏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饭点了，这才后知后觉外面走廊已经吵闹起来。

　　好家伙，半天给他睡没了。
　　还没来得及跟程诵解释昨晚晚自习的事儿呢，现在又翘了。

　　“想什么呢。”乔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等苏淼回过神来递给他一张纸，“给你请了半天假，程诵说你昨晚也没上夜修。”

　　“昨晚不舒服，给睡过去了。”苏淼接过请假条，看着上面的字迹，心说果然会画画的人写字就是好看，他都没觉得自己名字还能被写得这么好。

　　“我说，”乔林打断他的乱想：“你要不先把我衣服给我？”

　　苏淼赶忙把衣服从被窝里掏出来，正要给乔林，突然发现衣领下有一块小小的水渍，还没干，但是很明显。

　　这怎么顶得住.......眼看乔林都要拿过去了，苏淼突然往回一缩，嘿嘿笑道：“那什么，要不我还是洗洗再给你送去，成不？”

　　乔林挑挑眉，“你对我衣服干嘛了？”

　　“滚蛋！”苏淼立马接口，调子都高了，觉得不合适又解释道：“这不是捂着汗呢不干净，你要不嫌弃那你拿走吧。”说完一咬牙还把衣服递出去了。

　　乔林没有接，只摆摆手：“洗干净点。”

　　逃过一劫的苏淼灰溜溜地掀开被子要站起立，猛地发现不对。
　　他有反应了。

　　苏淼此刻内心万马奔腾。做那种梦对象是自己同桌醒来鸟儿还鸣啾啾就算了，YY对象就站在自己面前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盘起腿被子盖住下半身，一脸乖巧地跟乔林说：“乔哥哥，我突然觉得浑身没力气，你帮我拿一下饭盒成不。”

　　就在他觉得自己厚颜无耻到可能要被单方面绝交的时候，乔林给他递了饭盒。

　　苏淼就差跪神拜佛地庆幸乔林脾气怎么这么好，以后谁再说乔林坏话自己肯定揍他。

　　然后乔林拍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被子裹起来的苏淼的下半身，语重心长地说道：“别憋着了，都是男人，我懂。”

　　说完他就自己就离开了。

　　苏淼拿着勺子凌乱。
　　完了苏淼，你完了。
　　遮遮掩掩的比被人看见当面打飞机还尴尬。

　　这边苏淼在暗自伤神，那边乔林的心情也没平静到哪里去。

　　从苏淼抱着他衣服，到慢慢缩进被子里发出声音，再到起身时发现他有反应了的全过程，乔林都看到了。

　　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任哪个男生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另一个男生抱着做那什么梦估计都很难无动于衷，但是他居然就那样看了好一会儿。

　　宿舍里苏淼吃完午饭就早早来了教室，这个点大家都在午睡，但他已经睡了一早上了，现在倍儿精神，于是他在宿舍先把乔林的衣服搓干净了晾着，然后就收拾东西到教室。还没进门就远远地看见乔林埋头用笔在本子上比划着。

　　他本想悄无声息走近了看看乔林在干嘛，没想到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就被乔林发现，在他看到前就把本子收起来了，转头还冲苏淼吹了声口哨。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事儿，乔林给他指了一下上午的课程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午睡，苏淼则在他旁边复习。

　　九月午间的风温柔而缱绻，带着草木的清香，撞进校园的书墨里，消散在少年阖着的眼尾发梢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下午进来上课的同学都有意无意地在照顾苏淼，等第一节课上完，他就老老实实去找程诵解释。程诵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还给他测了体温，这才把他放回教室。

　　苏淼低眉，细看着夏未央的景色，心中满是谢意。他有幸与这些人萍水相逢，也幸有人将他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