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岐岐鹿

9、第 9 章

　　苏淼越吃越没胃口，最后直接把没吃完的早餐倒了，决定等大课间的时候去校医室给医生看一看。

　　他挺到了升旗仪式，在国旗底下站着的时候都觉得腿软冒冷汗，台上领导讲话的字儿跟飘的一样，软绵绵落进人耳朵里，从鼻子里吹出来了。

　　“苏淼？你没事儿吧？”旁边有同学看他不对劲，轻轻碰了他手臂问。

　　“啊？”苏淼废了点劲儿才理解清楚他说的什么，他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摇头说：“没事儿，穿多了热。”

　　那同学见状也没说什么，转头跟其他人闲话去了。

　　苏淼顺便往后边看了看，乔林没来。

　　做人怎么这样呢，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来没来上学。

　　苏淼在心里把自己抽了两个巴掌，过一会儿却打了个突，心想乔林开学到现在还没缺课过呢，不会也生病了吧。

　　好难受。
　　上面怎么还没讲完。

　　好不容易挨到解散，苏淼脚步虚浮地挪回了教室，猛灌下半壶水就趴桌上。

　　要是有人能看到他低着的头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

　　苏淼梦里看见了奇怪的东西，梦里的桌椅忽大忽小，打着旋儿在眼前晃。

　　所有东西都浮在空中，脑子里充斥着嗡鸣声，就像86版西游记里他们做法时的特效音一样，尾音颤抖上飘那种。

　　不知过了多久，苏淼迷迷糊糊听见了任课老师的训斥声，他醒转过来，发现老师正在前面训人，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乔林迟到了。

　　原来是迟到，不是生病。苏淼放了下心。

　　老师训完了门，全班需要起立，苏淼艰难地撑起身子，嘴里跟人喊着“老师好”，眼睛却随着乔林一溜转到了后门门口。

　　但乔林没进来，门边就站住了，敢情迟到了被罚站在门口。

　　其实乔林不爱迟到，要是时间赶不上他宁可翘课或者翻墙，因为迟到要过很多老师主任的关，这里被问一下那里被骂一通，平时十分钟走完的路能硬生生拖半节课。

　　但是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因为今天早上迷路了。搬了新家，一时间没记住从家到学校的路，走着走着走串了。

　　到最后刚在学校路口对面等红灯上课铃声就响了，原本想打道回府，没想到门口值班的教导主任眼睛不是一般的毒，跨过马路重重人墙居然能一眼认出乔林，直接就把人拉过来了，训了一整节升旗。

　　乔林想起了刚开学遇到苏淼那会儿，迟到了翻个墙看到有人像是打架，而且还挡住了唯一一条去教室的路。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路过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一回头就被一个书包直接打了脸。

　　噼里啪啦的多大恨呢。

　　所以最后一反手拳头就出去了。没想到苏淼这么不经揍，就这么一下居然就流鼻血倒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跟一边几个开学就围堵人的高三把这个倒霉蛋拉去医务室。

　　把人扔在医务室门口他就没管了，回到教室补觉。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迟到，班主任念了迟到的名字，叫苏淼，过了一会儿身旁的椅子被拉开，他刚睁眼就看到一张早上揍过的脸。

　　这一大早才被揍呢，苏淼居然还主动跟他坐一块儿，也不换个座位。他们认识不到半个学期，苏淼就傻愣愣地搞跟踪，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一出教室门就被发现了。

　　他也没觉得他俩关系多好，可上周末苏淼却一脸委屈问自己怎么放学没理他。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稀奇的人呢。

　　乔林轻轻扬起了嘴角，正给自己解闷，突然听到闷闷的一声“咚”，像是有什么内硬外软的东西砸在了地上，然后就是很突兀的椅子倒地的沉闷声响。

　　乔林转脸一看，苏淼保持着探出头的姿势整个人侧着倒了出来，半个脑壳都砸在了地面上，椅子被带倒了，他一条腿还压在椅子上，眼里满是震惊和迷茫。

　　班上的声音都停了，苏淼也愣了，他只是想探个头看看乔林，没想到重心一移整个人就控制不住了，头跟石头似的重，一下缓冲都没有就摔了。

　　其他同学听到声响纷纷回过了头，赵泽离得近，第一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

　　乔林也反应过来，把书包往教室桌子上一扔就去扶他，这才发现苏淼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一上手摸，果然是发烧了，还把人烧迷糊了。

　　乔林看他脸色通红，嘴唇却发白，脸上冷汗涔涔，总之浑身都透露着“我现在很虚弱走不动”的信息。
　　赵泽已经过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把他一只手臂往自己肩膀上一搭，隔空跟老师喊了一声就和赵泽将人扛去了医务室。

　　高二九班的教室在二楼，苏淼烧得快失去意识了，下楼梯的时候脚都是软的，中途还差点踩空，幸亏一把抓住了乔林的脖子。

　　乔林连续被他勒着脖子两次之后，终于忍不住顺手一抄，弯着膝盖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差点没把赵泽眼珠子吓掉。

　　苏淼挺瘦，虽然浑身都挺紧实，但抱起来没什么重量，乔林一路抱着跑，跑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就大喘气，导致医务室的人看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苏淼要不行了。

　　苏淼被安置在医务室输液，赵泽守了半节课，等情况稳定了得回去跟程诵打报告。

　　临走前他看了乔林一眼，似乎很震惊乔林会把苏淼抱来，更震惊的是苏淼已经没什么事了乔林居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泽刚走出去又折回来，他摘下夹在衣领上的饭卡，递到乔林面前说：“那什么，他今天早上可能没好好吃饭，你等下能不能给他买点吃的？”

　　乔林看了一眼赵泽的饭卡，不是很想接，于是干脆不接，只点头“嗯”了一声，想了想觉得对方可能会尴尬，于是补充说：“苏淼有卡。”

　　赵泽还以为他嫌弃帮别人借东西，于是也没坚持，回手把卡夹回自己校服领子上，打了个招呼跑回教学区。

　　赵泽走后，乔林就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边玩边等苏淼打完点滴。过去了二十分钟，乔林的游戏都打通关了，苏淼也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他坐得腿麻，想要站起来走走，可刚把手机收进兜里，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没想到医务室的椅子太坑，腿短了一只，乔林站得太猛，一个不稳直接往苏淼肚子上就栽下去，情急之下他一伸手扣在了床边的护栏，身体的重量压得床一阵晃，差点没直接把床掀了。

　　乔林立马稳住身子低头，还好苏淼还踏实睡着，他呼出一口气，打算一点点支起身子，谁知一口气没吐完，身下的苏淼哼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

　　乔林觉得这看起来不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偷袭就是“趁你睡着偷亲一口”的可疑行径。

　　苏淼的眼睛还眯着没睁开，乔林当机立断把手搭在苏淼旁边靠近护栏的另一床被子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床有两条被子，但此时他十分感激这个安排——用力抄起被子铺开把苏淼从头到尾盖了个严实。

　　苏淼身上压了两条被子有点重，但刚醒来又有点状况外，他坐起来，疑惑地问：“你干嘛？”

　　“闷汗，退烧。”
　　乔林用简洁明了的回答来掩饰心虚。
　　心想总不能说我差点把你泰山压顶了吧，这也太丢分了。

　　做完他又伸手拿起边上的杯子洗了接了杯温水递给苏淼，心里十分希望苏淼喝完直接长眠不要跟他说话。

　　苏淼抱着水杯愣儿一会儿，突然觉得心有余悸，乖乖那可是头着地啊，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这种感觉放谁身上都不会舒服。

　　苏淼不是藏得住事的人，一惊慌也不管谁是谁，居然在乔林身边就号开了 ：“我刚才都以为我要死了，突然就没有力气了，头比身子都重。”

　　“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倒霉，还烧晕了。”

　　“我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医生有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我好害怕……”

　　号得乔林想把他闷死在被子里。
　　“你现在身体倍儿棒，甚至可以原地跳一套广播体□□信吗？”

　　苏淼的声音渐渐闷了下去，等注意到手背上扎着的针传来了痛感，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一口气还没松完，苏淼就觉得不妙，他饿了。
　　早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打了点滴，肚子早就唱空城计了。

　　苏淼不好意思让乔林给他跑腿，现在生活区也没开，只好掂量着时间想挨到饭点。

　　肚子饿是真难受，特别是要努力控制肚子叫的时候。
　　苏淼话说完就低下了头，几乎把水当饭喝了，嘴巴抵在杯口，牙齿不自觉在杯沿轻轻磕着。全身心都放在不让自己肚子叫出声上。

　　乔林不爱说话，一时间医务室里安静得很，苏淼磕牙的声音就算细细的也变得特别引人注意。乔林盯着苏淼的嘴巴看了一会儿，心里了然：“饿了？”

　　苏淼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点头。
　　“早上没吃？”
　　“吃不下......”
　　苏淼一直觉得跟别人说自己吃不下饭简直是在可怜巴巴地求关心，本来就是你爱吃不吃的事儿，摆到明面上来又矫情。

　　“躺着吧。”
　　乔林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说完就带着手机出门。

　　过不久他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在小卖部买的面包和粥，乔林还在那儿多等了一会让老板给粥加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