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引》话人

2、月下 敢问佳人名?

　　“呼，”莫玡提着轻功一口气便到了后山，她站在一条幽幽的小径上，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到处打量，不觉赞叹：“这后山当是个……有趣的地方，哈哈。”莫玡吐了吐舌头，“唉，听两个老头说话也真是……忒无趣。”

　　暮春，是个盛行伤春的时节，或是文人骚客，又或是闺中少妇，伤情别绪在人群中似是极为流行。

　　暮春夜晚的风也顺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莫玡这时候却来了好兴致，低吟起了前人的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莫玡顿了顿，摇了摇头。这首诗……不合情境。

　　吹来的风中似是夹杂着什么东西的气味，令人及其喜欢，头脑清明。

　　“嗯？”莫玡吸了吸鼻子，“哈，水的味道，想必是那老和尚所说的上龙潭了。”莫玡暗暗想道，“上龙潭如此厉害，定是有生灵的。”如此想着，莫玡便寻水而去了。

　　几个提步间，莫玡便寻到了上龙潭。

　　“哈哈，果然！果然有鱼。”莫玡笑道，借着月光，莫玡弯下腰，看清潭底夜间活动的鱼儿，单条的，成队的……

　　“也不知道义父何时会回去，得，小心肝儿们，这次先饶了你们。”莫玡直起身子，吹了个口哨，仔细地看起了这上龙潭：绿藓蔓藤倒挂，灌木丛出壁罅，掩映渺若霄际，该说这潭是深沉寂寥的，偏月光如练洒在岩壁上，耀得藓藻，平生出几分美感来；若白日，等这潭淬染上更多的颜色，或是微风不燥、青树翠蔓蒙络摇曳下，又是另一番美景吧！再见潭西南，卧一座座光滑大石，接连成片，青树蔓蔓其右，莫玡提着轻功，从潭面径直而过，行云流水般地一扬袍子就半躺在了一处大石上。她单手撑着头，潭光粼粼，斑斓光影照在她的脸庞上——这个少女是很美的，皮肤细净白皙，小巧的脸蛋，浅浅的眉目，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时候的她，没了白日里的张扬，多了一层朦胧的忧伤。她的眸子不动、却在月下潭水映下更显得星光闪闪……

　　她可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呢！

　　若真没心没肺，那——倒好了。

　　“铮——”隔着篁竹，传来一阵哀而不伤的琴曲，莫玡有些讶然，随即又了然。微微阖上双目，听这夜里传来的有缘分的曲儿……

　　“铮——”，琴音竟是变了，似崖底风刃，似大火燎原，似乎有人在哭喊，在哭喊什么呢？听不真切。这是哪儿呢？记不清楚。似是风刃席卷了进来，似是大火蔓延了出来，割痛了、灼伤了莫玡的皮肤，莫玡微阖的眼轻颤，这必定不是她的记忆，那这是……弹琴者的琴意？

　　莫玡起身，提起轻功向竹篁深处而去。琴音又不像先前那般沉了，此时的琴声就像是从幽谷里掠出的阵阵莺啼，就像是家门前最普通的流水声，就像是这花草世界、一向如此安娴、美好。

　　倘若她早先不曾听过他的琴音。此时，她一定会觉得这首曲子也就是个普通美丽的曲子，这个人也就是个普通的人。

　　莫玡赶到时，一曲终了。弹琴人静静坐在琴前，侧面看去，秃头，大抵是个和尚，然而并不知道其容貌如何，只觉其一袭白衣端坐在那儿，甚是雅正。远远望去，倒也是赏心悦目。莫玡走上前去，一向多话的她此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和尚微颔着头，看不清神情。

　　莫玡盯着他放在琴上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根根骨节分明。极美。

　　莫玡不知道为何，竟有些痴了。

　　良久，和尚抱起琴，起身便走。

　　莫玡愣住了，出了一声：“哎，和尚……”心中暗骂自己，出息！一只手而已!

　　和尚不应。只管走。

　　莫玡有些急了，跑了两步追上和尚：“和尚我叫你呢，你没听见吗？”莫玡看清了和尚的样子，瞪大了眸子。

　　或许一切的情缘早就该开始，或许一切的缘分，从来，都不是你认为的那么忽如其来、莫名其妙。

　　月光下，竹林间，男子转身而立，一袭白色僧袍匀称搭在身上，也因着这僧袍，让这和尚更多出了几分不食烟火的味道；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双黑色的眸子冷冷清清；薄薄的唇紧抿着。

　　“施主，有事？”他淡淡的开口，仿佛神明在梦中降下神音。

　　莫玡回过神来，有些懊恼，自己这是被美色迷住眼了？

　　妖僧！莫玡心里暗骂。

　　莫玡尴尬地低咳了两声，恢复了自己那“浪荡不羁”的性子，调笑道：“方听见林中有人在弹奏极美妙的曲子，本公子便暗想，能奏出此曲者，定是位不可多得的人儿，如此一瞧，果然如是。”

　　和尚听后，面上仍是无波无澜。

　　莫玡尝试地再次说：“小师父为何深夜在此弹琴啊？”

　　和尚神色不变。

　　莫玡仰了仰头，看着这初七的月亮，再接再厉地道：“是因为今晚月色好吗？”

　　和尚神色不变。

　　莫玡顿了顿，忽地凑近了和尚，认真看了看和尚的脸，低着嗓子道：“和尚，你真好看。”

　　和尚神色不变。

　　“……”

　　见莫玡不再说话后，和尚便道：“姑娘无事？”

　　姑娘？他早就看出来了莫玡有那么一瞬间的石化。得，白装了，还想着调戏调戏这帅和尚呢！
　　今日也真是邪了，老和尚也就算了，毕竟吃的盐多了，落得一份好本事。可这个小和尚，欸莫玡这还没长开的身子，平日里又是无法无天的，穿上一身男儿装，可从没有人想过她是个女孩儿！莫玡兀自纳闷着。

　　“无事，小僧告退了。”

　　莫玡回过神，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无趣。

　　和尚抱着琴，走出去好远了，莫玡忽然想起来什么，跳了起来，大喊到：“和尚，你叫什么啊！”

　　半晌，幽幽的竹林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莫玡有些失落，想了想，了然。这倒也符合这和尚的性子。本以为这冷清的和尚不会再回答了的，哪料：

　　“已清。”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风好像滞了滞。

　　这次，莫玡是真的惊讶了，她微张了张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人影，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莫玡才回过神来。

　　“已清？”

　　她低低笑着，“已清？已清。”

　　竹林里，月光落下，少女轻轻痴笑着。

　　这个时候，少女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将会和她有什么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