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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赤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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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夷看着急得红呲白脸的春香一脸不明所以,指着站在一旁的王老爷道:“人家当爹的不急,你怎么急成这样?”
  他正追问着,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明白了什么。他拉长了语调,恍然大悟道:“噢,在下明白了,这就是书中所言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吧,多谢春香姑娘不吝赐教。”
  本着对学术的敬意,说着辛夷还正儿八经地朝着春香鞠了一躬,诚恳的话语和一丝不苟的动作都在向围过来的众人展示着他的真诚。结果他一抬头,就看见春香面上已经发了黑。
  原本一直抱胸而立,高冷到掉渣的奚业在一旁观赏完这一幕后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噗!”奚业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可惜方才那一幕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他终究没憋住,又“噗嗤”了几声之后,索性不再拘着自己,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位兄台,你可真有意思。”奚业笑得没了眼睛,花素桢头顶着周围投过来的并不善意的目光小碎步移到了奚业跟前,伸出手便在他肚子上来了一拳。
  “哥!你怎么回事儿!平日里在宫中你可不是这样的!”花素桢还没在奚业耳朵旁嘀咕完,春香一抬手,跟在她身后的数十个打手随即出动。
  整齐的脚步声在带些寒意的秋风中敲打出了节奏,竟平添一分将士出征的肃穆之感。飘洒着秋叶的林间,原本对峙站立着的两拨人随着数十个打手的移动渐渐融为了一团。
  若是有天上的鸟飞过,它便能清晰看见辛夷和突然冒出来的两兄妹三人被一丝不苟地包围着。
  花素桢的语气较之前更加弱了些:“哥,你有把握打赢几个?不如左边的你来,右边的我来,中间的……”本欲指派辛夷的花素桢上下打量了一眼辛夷羸弱的身子骨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重新酝酿:“中间的还是哥你来吧。”
  春香看着花素桢从背后拿出双剑护在自己的身前,面上笑得十分牵强:“哼,困兽之斗。罢了,懒得和你们浪费时间,若是耽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说着,她将一盏水晶琉璃瓶托到眼前,里头的液体呈五彩琉璃色,正翻滚涌动着。
  瓶口一开,氤氲的白色烟气乘着风消散在空气中,为秋日的林间添了几分飘渺,也为辛夷,花素桢和奚业添了几分昏沉。
  “哥,我怎么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晃?哥,你怎么变成两个了!”花素桢从小便待在深宫中,宫人们细致精心的呵护和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她对于“晕”这一概念并不熟悉。
  “蠢货!你这是中迷香了!”同样没怎么出过宫门的奚业隐约想起自己某日在侍卫们聊天时听到的新鲜词汇,他现在的症状与那些人描绘出的中了迷香后的症状别无二致,于是他活学活用,语气中对于自己的灵光巧思充满了认可。
  他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啥都不知道!
  花素桢若有所思,正欲多问几句,结果突然身上一沉,一转头辛夷的脸被无限放大在她眼前,惊得她大叫一声,下一秒白眼一翻,也晕了过去。两人齐齐倒了下来,剩下奚业一人皱着眉摇头轻叹。
  “都说芙蓉镇繁华至极,热闹非凡,聚集在此的皆是非富即贵,风气却质朴天然。今儿是我从京都赶来,到芙蓉镇的第一天。诚然楼宇街巷,坊间高台颇有些京都的气象,可这里的人做的事却令人颇为不解,竟然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人去冥魂!这可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奚业试图东拉西扯些废话,好为被自己甩掉的随身护卫争取多些时间,只是这一招数并没有起到作用。春香的耳朵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一个眼神示意,站在奚业身旁的打手立马会意,一个手刀下去,奚业便没有了意识。
  “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儿,如此功夫竟还敢坏我春香楼的大事,真是不自量力。”春香一甩大红色的裙摆,隐约露出的腿部曲线依旧迷人惹眼,在场的打手却没有一个敢抬头多看一眼。
  “还以为是什么来头,真是可惜了我的‘一朝醉’。”春香将在光线下透出五彩斑斓的琉璃瓶收好,系回白皙娇嫩的脖颈间,脑袋一昂,“走吧,别耽误了好时候。”
  林间透过的斑驳光影下,春香的面庞似乎在戴上琉璃瓶的那一瞬闪过了一道白光。再看去时,春香嘴边的笑比之前相比似乎又勾人了些。
  原本喧闹的林子随着众人的离开重新归于平静,熟悉的唢呐声重新响彻桌席。
  王府上上下下所见之处全是红色,红色的绸缎,红色的喜字,红色的桌布和红色的戏台,与堂前正放着的一副灰色画像一对比,透出不可言喻的诡异气息来。
  胸前缀着红色大花的辛夷双眼无神,头脑中隐约听见周围人群的笑声,寒暄声和说话声。
  明明那些人近在咫尺,可那声音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蒙了一层布,十分不真切。每走一步,都头重脚轻,他像是行走在云端,身上也是软绵绵的。
  辛夷象征性由一个丫鬟领着在桌席间转了一圈儿,而后便被带到了被布置得喜庆热闹的婚房中。几乎是沾在枕头上的下一秒,辛夷眼前发着晕,像是彻底坠入了深渊,双眼一抹黑,没了意识。
  王家老爷在门外殷切地扯着春香的袖子,语气十分卑微,与他平日在外嚣张跋扈的模样全然不同。“春香姑娘,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我家烟儿真能回来么!”
  谁都知道,王家老爷王善德,自从原配薛氏去世后,最宠的便是薛氏留下的这个女儿。春香透过一层窗户纸,望向屋内。她的眼神认真,似乎真能看到正躺在床上的辛夷。
  “能。这次,赤炼大人定能满意。你放心,我的‘一朝醉’也快用完了,我比你更想讨好她。”
  奚业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这岩石不同于寻常石块,周身呈现红色,一摸,表面竟然也十分光滑温润。就是太硬了。奚业一动,才发现身上的骨头被坚硬的石块硌得生疼。
  他这好像是在山洞中?奚业环视四周,没有找到花素桢那个聒噪精。他急忙找出腰间坠着的半块玉佩,玉佩在昏暗的光线里莹莹闪着光,奚业吐出了一口长气。
  这是他与花素桢之间的独特感应方式。这样的玉坠花素桢那儿也有一块儿。这石块儿是他的母妃从高人处求来的,能感应主人的生命。此时玉坠还有光,代表花素桢还是安全的。
  山洞的三面都是山壁,山壁的颜色与方才他睡着的石块相同。最后一面则被人打了铁制的竖形栏杆,上下都被紧紧插入峭石之中,形成一处天然的牢笼。虽然制作简单,但这牢笼却十分牢固,没有轻易逃出的可能。
  奚业摸索了一会儿,对出逃之法还是没有头绪,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叫出了声。奚业舔了舔嘴唇,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将油纸渐渐展开,里头露出一块焦香的胡麻饼来。
  还好他思虑周全,会随身携带干粮,花素桢那个蠢货此刻定是在饿肚子吧。奚业大口咬了上去,却没有想象中的酥软香脆,有的只是如同铁块一般的坚硬。咬的时候用了多大力气,此刻奚业的牙就有多疼,他龇牙咧嘴着,暗骂,他还真是和这些石块儿杠上了。
  刚将手中的胡麻饼往地上一甩,他便听到隔壁传来的花素桢熟悉的撒娇声:“姐姐,你这个蘑菇汤真鲜美啊!里头的胡萝卜也都是清甜清甜的,姐姐的手艺真棒!”
  下一瞬,蘑菇汤的香味蒸腾而来,透过栏杆,直直钻入了奚业的鼻间。奚业脑门儿滴了一大滴汗,肚子又响了两声,似乎是在表示对蘑菇汤的尊敬。
  那边花素桢的嘴并没有被区区一碗蘑菇汤堵住,她的小嘴仍在叭叭着,只是嘴里含着汤,听起来略有些含糊。
  “对了姐姐,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大的男孩子,他看起来傻乎乎的,平日里总是板着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十分好认。那人是我的哥哥,姐姐有见过吗?”
  奚业蹭地一下从石头上蹦了起来,一只手叉着腰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么说,我倒好像还真的见过。不过,我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不清楚那人如今在何处,可能帮不了你了。这蘑菇汤还要喝么?我去给你再盛一碗来。”
  “那好吧。”花素桢失望了一秒,转瞬便变得活泼起来:“那再给我一碗吧!谢谢姐姐!”
  奚业探出头去,试图看看那被花素桢亲热称呼为“姐姐”的女子的模样。只可惜,这牢笼的位置似乎被精心设计过,望出去看到的全是死角。
  在奚业眼前,只有露出的延绵山脉横亘,没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