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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山中有个宫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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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你方才在和谁说话?”奚业伸着脖子望了良久,出声问被关押在隔壁牢笼中的花素桢。
花素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儿吓得够呛,万万没想到奚业就在一旁。嘴里一口热汤喷薄而出,将面前的铁制栏杆喷了个遍。没等她答话,面前的栏杆竟开始扭动起来。
花素桢张大眼睛望着,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那些栏杆开始对话。
“烫烫烫烫……”
“就是就是,你们说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如此粗鲁?没事没事,我喊月芽姐姐帮我们擦擦。”
面前的栏杆仍在扭动,花素桢倒吸一口气,赶紧从原地退了三步,声音有些哆嗦:“哥,原来你也在这里……我现在好像不太方便回答你这个问题……哎?那不是我们救的那个傻小子么?”
花素桢的思绪被栏杆外头飘过的一顶红色轿子打断。轿子红色的门帘被微微吹起,露出轿子里的一张脸来,不是别人,正是辛夷。
她又揉了揉眼睛,面对这副奇异的场景,她忍不住将身子半探了出去。
原本外头都暗着,除了大致轮廓外其他都看不太清。那顶轿子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萤火虫灯,光亮虽然不大,却将周遭之景照得分明。
展现在两兄妹眼前的,是一段横亘着连绵不绝的山脉,却不仅仅只有山脉,那山脉绵延之间显然还有一处峡谷般的狭小缝隙,贯穿始终,约莫有百来米。
从狭长的缝隙看去,那下头又隐约有白色的横梁露出,上头缠绕着乳白色的纱幔。等到轿子飘到尽头,花素桢终于看明白了,那下头竟然是一座纯白色的宫殿!
“来之前就听闻此地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果真如此。”花素桢喃喃着,语气中更多的是兴奋,不见多少惧意。奚业则将手中的剑环抱在胸前,不发一语。
两人看得正起劲儿,面前的栏杆突然又动起来,奚业下意识将剑拦在胸前。栏杆从中间向两边各自弯曲,露出一处空当来,仔细一看,正容得下一人通过。
两人耳旁响起一个空灵的女声:“小乖乖们,快过来。”那声音说不上好听,也说不上难听,却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声音不大,却响彻奚业和花素桢的脑袋。
“行行行,快别念叨了,我头都疼了。”花素桢秒速求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钻过栏杆。出来一看,面前的高台下头紧紧连接着旋转而下的阶梯,阶梯通向的正是峡谷之下的白色宫宇。
巍峨的殿宇像如同一颗镶嵌于山崖峭壁之间的白色明珠,在昏暗潮湿的山林间照出一片柔和纯净朴素的天地来。它静静矗立着,给人以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观感,神圣而光洁。
花素桢看得张大了嘴,一时忘了合上。目光一寸寸往下移,宫殿正下方摆了一张巨大的床,也是白色,床的四周缠绕了白色的纱。
吹过山林间的风在经过时,脚步也变得轻轻,似是怕惊扰了那纱幔下的人。视线顺着床边往里移,花素桢见到了一对白嫩细腻的脚踝,上头串着一对儿脚铃,顺着风的轻抚,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视线继续往里,花素桢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纱幔时时飘拂,似有意似无意地将下一秒便要看清的又重新遮挡起来。
花素桢看得心潮澎湃,面泛潮红,脑袋还想往前凑时,后领就被人猛地拎起,直接悬空山崖之间。两条腿晃荡着,灌进双腿之间的风不同于纱幔那边的那般温柔,有的只有喧嚣。
回头看清来人,花素桢顿时火冒三丈:“哥!你干啥!谋杀亲妹吗?小心我回去禀告母妃,叫你闭门思过!”
奚业只当作没听到,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眨眼间已经将长长的阶梯走了一半。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我实在懒得和你废话。方才我已经四处查看过,这山谷层叠之间,这处阶梯是唯一的通道。别忘了我出来是干嘛的,若是再给我添麻烦,就趁早给我滚回京都。”
即使脚下生风,肩上还扛着一个人,奚业说起话来还是脸不红气不喘,声音极为平稳,花素桢却十分识相地闭了嘴。
毕竟与她哥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认真,什么时候可以插科打诨,她还是分得清的。她撇撇嘴,任由奚业颠着,眼睛也不再往那处上下都透露着诡异的殿宇看。
不过一会儿,奚业的脚便挨着了谷底。除了尽头白光笼罩之处,下头的光景比牢笼那处高台之上要更惨淡荒凉些,连一根多的草都没有。
奚业没有丝毫犹豫,拉着花素桢便往与那白色殿宇相反的方向跑去。前头虽然是一片漆黑,但奚业心底坚信这才是可以真正出逃的方向。
幼时,他总是靠在母妃的膝前听各种英雄的事迹和传记,故事和话本中的人物们总是会在最为危急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最快速的决断,就如同他现在一样。
奔跑起来时,耳旁的风喧嚣更甚,似乎在张牙舞爪地吓唬人。奚业跑着跑着,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不再真实,他茫然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踩在了半空中,下头空无一物,离地面已经约莫有七尺。
身体的惯性让他没有立马停住,待他一抬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面前的漆黑之中竟然隐约透出一个光电来,那小白点向着四周开始扩大,最后呈现在奚业眼前的,正是应当在奚业身后的白色殿宇!
脚步猛地一滞,随之而起的还是熟悉的女声。“往这边跑的,倒还是头一个。不过……”女声渐渐弱了下去,奚业只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强而有劲的吸力。
一道白光乍现,下一瞬,奚业和花素桢被重重摔在地,再一抬头,原本远远飘扬的纱幔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脚边。
大而宽阔的床此刻看起来越加宽大,一眼竟是看不到头。
一阵清乐渐起,竟是悠扬的古琴之音。一左一右缓缓各走出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一位高挑明丽些,一位温婉俏皮些。美则美矣,只是面上的表情没什么生气,双眼隐隐闪烁着红色的光,眸子清亮却不带神光。
垂在床边的纱幔被猛地朝两边掀开,各自束在两旁。随着一股带着侵略气息的浓烈曼陀罗香,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从床上站起,走到了两人的跟前。
这红不是热闹喜庆的大红,而是略微带着些橙,上头还点缀着竖形的黑色条纹,裙摆随着女子的线条起伏而设,浑然天成。
那女子面上在微微笑着,一双媚眼缓缓眨巴着,带着些藕断丝连的意味,黏黏糊糊却又清纯无辜,清纯无辜却又摄人心魄。黑长顺亮的长发被随意挽起,垂在细腻光滑的肩颈间,混着淡淡的呼吸吐纳,诉说万千。
花素桢咽了口口水,呆呆地乖巧跪在跟前,直愣愣的眼神一看便知魂已丢了大半。奚业只看了一眼,便强自偏过头,耳根却慢慢爬上了红晕,疯狂眨着的眼出卖着他内心的慌乱。
“月芽儿,这次春香办得不错,她要什么便给她吧。这两个可人儿本大人光是看一眼便觉得通体舒畅。”女子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有这两人在的地方,空气也变得好闻不少呢。”
“是,赤炼大人。”田月芽轻声应下。
“轿子里头还有一位,你且去将人领来,若是烩作一锅,味道定是鲜美异常。烟儿留下帮本大人梳洗吧。这回我让春香送了不少你们所言镇子上店家的衣物来,你们且帮本大人挑挑。”
赤炼兀自吞了口水,伸了个懒腰,屁股后头闪过一截狐尾来。火红的身影再次隐没在白色的床边,只剩下奚业和花素桢面面相觑。
“哥,方才她是说要吃我们吗?”
“是。”
“那是个啥?狐狸精?”花素桢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是。”
“我们会死吗?”
似乎是对花素桢的回应,这时,从空中飞来了两根金黄的绳索,将两人的手脚紧紧束住,两人挣扎了一会儿,皆是徒劳无功。
“这下会了。”奚业摊在地上,面上明暗交杂。
作为传送工具的红轿子被放置于山崖峭壁间隐藏的第二层。田月芽提着纱裙拾级而上,在掀开帘子的那一瞬,手腕却被人猛地拽住,紧接着便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月芽眼中神光乍现,在黑暗中映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光来。
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间,与赤炼的宫宇的味道不同,那是独属于大地和青草的敦实芳香,像是一双紧实有力的手将月芽紧紧束住,却不叫人害怕,随之而来的反倒是笃定的安心。
“月月,我找到你了。”辛夷喜不自胜,手中抓得紧紧的。这一刻,于他而言是失而复得,柳暗花明的惊喜,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又多了些力气出来。
“大胆,放手!”田月芽将手一甩,脸上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