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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本 踏瑶娘 第六折 破宫 ...
琉璃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痛,着恼地一下挣脱开。
“若是要射你,一箭射空何不再补一箭?”她的眼凌冽地看向他,眼底有愤怒的火苗。
李湛觉得那样的目光似曾相识,那些擒获的狐狸被关在笼中,当有人接近时那眼里也有这样的怒火。
清风坐在马上微微咳嗽了一声,李湛这才收手坐上了御辇。
春夜的山中,有大风,却暖。风里有草木的香,沁人心脾。
月跟着人马,遥遥地追着,像满含心事一般不去说透,却欲言又止。
子规吐了一阵之后,身上的冷汗经风一吹,瑟瑟地发起抖来。也不知是多疑还是怎样,他总觉得有人在暗处偷窥他们,杀气腾腾的。
子规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让马紧紧地跟着队伍,生怕掉了队。
正提心吊胆的当口,子规突地发现近旁的树上,有黑色的暗影在蠕动。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多疑,不料待到清风和阿蛮接近时,那团黑影就瞬时炸裂开,子规目瞪口呆地看着无数只蝙蝠从树上腾空而起,竟遮住了月的清辉。
然而,身边举着火把的人依旧如常,只是有人在嘴里抱怨了一句“怎么莫名就来片乌云,把月亮遮了……”
清风像是无意地随手甩了甩拂尘,那拂尘却凌空暴涨开来,形成一道天罗地网,把那向四面八方逃窜的蝙蝠收入了网内。网越收越紧之余内中又腾出熊熊烈火,万千蝙蝠在瞬间灰飞烟灭。
如此大的动静,众人却毫无知觉,仍一味地在山道上赶路。
看着子规惶惑的表情,清风笑了笑,收回了拂尘。
阿蛮看着一头雾水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子规的,开心地作了鬼脸。
然而,稍远些的树干突然裂开,又飞出无数蝙蝠来。阿蛮慌忙用手中腾起的红雾去追击蝙蝠,蝙蝠的速度很快,但红雾的速度更快,一时间就将蝙蝠包裹在了中央。
阿蛮得意地一笑,正要收势。却不料竟被两只蝙蝠咬出了个窟窿,红雾还要追击,两只蝙蝠却忽地化作两团黑烟,倏忽间就失去了踪迹。
阿蛮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仍挥动红雾要去追寻。清风也不阻止,只是说:“将蝙蝠作为灵体的人,已经发觉了危险,难道会留下踪迹让我们去追?”
“这些蝙蝠我好像见过的……”子规想到能迅疾离开,受人驱使,却又能化成黑烟而去的,和长安第一术士苏玄明的蝙蝠极其相似。
“原来子规也不傻呢!”阿蛮笑了。
快进城的时候,王守澄传了旨,擢升飞儿为宜春院正五品才人,即刻进宫。也不经那正常的程序,任命跨越了层层机构,直接由皇命而来。
夜猎之后的宴饮狂欢是少不了的,子规也因是“第一部”的乐人,奉命随队伍向皇城进发。自玄宗后逐渐废除了教坊乐人的日值制度,男乐工不能留宿宫庭表演,让宫中突发而起的夜宴表演显得阴柔有余而阳刚不足。这次破例让“一部”男乐工深夜入宫参与表演,应是内廷为讨好皇帝所做的安排。
凡事讲究兴尽的皇帝,投其所好才是宫中的生存之道啊。
入夜的大明宫因着皇帝的回还,热闹起来。那无数欻欻的脚步来回穿梭在回廊,殿堂之上。清思殿寝宫内百支红烛被点起,今夜的晚宴就安排在此处,殿外不远就是李湛最爱的蹴鞠场。
殿内的几案上已摆满了葡萄美酒和珍馐美食,炉香袅袅,烟气袅绕着纠结着,最终向四周溢开,空气中除了春天特有的暖香外加上这檀香的味道,有了一种近乎于的甜的味道。
夜很深了,已接近一更天。李湛靠着软垫,一手支在案上,另一只手拿着杯酒,兴致依然很高。宫伎们持戟挥戈正在表演玄宗改编后的《小破阵乐》,乐伎们击起大鼓,用那琵琶、箜篌、筚篥合奏出龟兹的音调,婉转又极富感召力。听得人心绪沸腾不已。舞伎与男子们一味地展现勇猛相比,她们身躯柔韧婀娜多姿,在盈盈数百支烛火中,摇曳的魅人红色中,披甲持锐翩跹而舞,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鼓乐声中时间过得很快,飞儿的身躯开始回暖,与狐狸互换的一日结束了。
飞儿打量四周,发觉自己已编在宜春院出席的乐人中,偏坐在殿门边的位置。宫嫔们花枝招展坐在靠近皇帝的位置,因听说宜春院新晋一位五品才人,不断有人往这边频频注目,甚至有一些鄙夷的冷眼不做修饰就无礼地对她上上下下的打量。
敌意来自对面的宫嫔,白眼来自自己身处的宜春院的乐人,飞儿感到如坐针毡。无意中往上偷眼,却看到李湛端着杯子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神情似乎是有些怜悯、又有一些不忍,似乎还有一丝让她心动的爱意。飞儿掉转眼光,她暗笑自己的飞蛾扑火的举动。她是从什么时候竟然爱上了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在数次凶险的场合,不管不顾地护着他,哪怕不能出手相救,出声提醒也好啊。可是她又开始惶惑,李湛眼里的她,到底是自己还是互换的琉璃?
破阵乐结束,是宴会的终结。
“今日新晋的才人木飞卿,弹一手好琵琶,《凉州》合奏犹如仙乐。”李湛深黑色眼睛凝视着飞儿,“不知木才人是否愿意为我再表演一次?”
“奴家有幸为圣人演奏乃是天大的福份,”飞儿答道,“妾一直与教坊子规一同合奏,此次仍想请他一同表演,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宴席上的众人闻言,想是知道子规的名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飞儿这么说,摆明了是在公然招揽子规做帮衬。
听说飞儿在教坊时,就与子规私交甚厚,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众人的眼光逡巡在微笑着的飞儿和趺坐在乐人席的男子之间。子规做为众女艺人席中的唯一男子,很是显眼。
李湛示意王守澄并低声说了些什么,王守澄先是不解而后连连点头。在走向宫嫔席时,大家都听到了往下的吩咐,那是在让宫人准备香粉和箭矢呢。一瞬间,窃窃的声音更欢腾了。众人纷纷把眼光从飞儿和子规身上收回,李湛勾勾嘴角,举起杯一饮而尽。
飞儿和子规琵琶合奏的《凉州》,之前在合一观蹴鞠赛场上俩人就合奏过此曲。俩人都是一身猎装胡服,子规一身雪青,飞儿一身粉红,红烛掩映下,那色泽又透出了一丝娇媚色调,显出了暖暖的欢愉。
双琵琶的演奏,依然是以飞儿边弹边舞的形式来演绎。子规坐在场边,将那琵琶弹得是上下翻飞,一时间人与琵琶,舞蹈之与人,竟看得人眼花缭乱。那乐音飘渺处,竟真得让人产生了大漠凉州的旷达之境,却又在悠远中含了一丝苍凉。不知不觉中,就在最后一声落了余音。
李湛抚掌大笑:”果不其然啊!倒真是压场的表演。”他忽地转向众人笑着问:“如何?”
一众人等是如何会看风向,自然连连拍手叫起好来。
子规看着众人那夸张的附合之态,又看到飞儿满面酡色的志得意满,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与此同时,殿外又挂出了无数盏宫灯。妃嫔们不待李湛离场,竟先嬉笑着往外奔去。一边跑一边笑得花枝乱颤,“风流箭不长眼,跑得快也比不得运气!”“如此倒见圣上的开明,并不对一人专宠,才是真风流。”
“这又有什么节目吗!什么风流箭?”子规拉着相熟的乐人询问。
一问之下,这才明白。所谓“风流箭”即是用纸制作箭头,纸箭头里面裹着麝香或龙涎香之类的香粉末,让嫔妃们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由李湛拉弓射箭。谁被纸箭射中了,身上沾的香粉末就会散发出浓烈的香味,谁就能被皇帝选中共享鱼水之欢。因而,这种纸箭被宫人称为“风流箭”。宫嫔们一旦遇到开设“风流箭”节目时,就像遇见节庆一般开心。人人争抢上先,都希望自己能被射中。
飞儿在一旁听了,脸色灰了一灰。往外走的步子就停了下来,她放下手中的琵琶,跌坐了下来。
人群散去,剩下杯盏纷乱的几案,殿外热闹而喧嚣,殿里却寂静无声。
李湛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你不出去么?”
飞儿一惊回身失礼,并未回答。
李湛说,“你也觉得无趣是不?”
“宫嫔们很是高兴呢”飞儿转开话题,稍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奴家觉得圣上喜欢就好啊。”
李湛静了下来。
良久,他忽然问:“你觉得我喜欢么?”
他伏下身来缓缓伸手,手指抚过飞儿的面颊,眼睛深深地看了过来,“到底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我到现在还没明白呢!”
飞儿低目,看着李湛,心中有说不清的情绪在滋长。她想到了风流箭,想到了众妃环绕的场景,眼睛刺痛了起来。
泪滴在李湛的手上,温热的。他似乎吃了一惊。
他叹了口气,“才进宫的宫人,我都会满足她一个愿望,说吧!我会满足你!”
“奴家想为过世的母亲讨个诰封。”
李湛笑了,“看来你又给众臣多了一个说我荒唐的理由了!”
长安城浓稠的夜色中,有人未眠。他们在等,等那些被放飞的蝙蝠回来报信。张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惶惶来回踱步。“苏兄,皇帝会选飞儿姑娘入宫吗?”
“稍安勿躁……”苏玄明摊了下手,“急也没用啊,它们回来才有消息了啊。”
不多一会儿,只见灯影晃了晃。
两团黑影盘旋着,化成了两只蝙蝠。两只的翅膀都受了伤,蝙蝠尖叫声中,眼看着苏玄明的脸色变了。
“我的蝙蝠大多被清风真人烧死,余了这两只逃了残命。它们伏在城门附近得到的最后消息是,飞儿被封五品才人进宜春院了。”
“五品才人……”张韶一下子瘫倒。过了一刻,就看他一把拨开酒壶,一仰脖把酒灌了下去。灌得猛了,呛出来吐了一地,再喝。
苏玄明也不劝,只是说:“李唐天下,原本你有份!是你命里的,你不争,当然是这个下场!”
“君是君,民是民!我只想做个顺民,过我的小日子!他拥有天下,我只有飞儿!可他连飞儿也不放过……是他容不得我啊。”张韶又哭又闹,直到天明时,才算歇下了。
苏玄明也和衣躺下,直到午间的鼓敲响。
“师尊,师尊 。”有人在外敲门。
苏玄明闪身出门,门外有几个彪形大汉躬身。
“怎么样了?”他问。
“回师尊 ,这次海外那一船货出手不错,船上的兄弟都回来了。”那几个大汉压低了声音。
“好的。让他们收住行藏,在我的货仓里先住下。时机成熟时,我来打他们说话。”
“是要干一番大事么?”有一个精明一点的小心翼翼地发问。
“何止是大!大到你们下三代都不用愁了!”苏玄明拍拍他们的肩膀,“不要问太多,到时候自然让你们知道。”
午间的鼓断断续续敲到三百下,这长安城东西市就要开张,繁忙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清风又摘取了欲望之果,仍有密密的几个正要瓜熟蒂落。突然间听到阿蛮在救苦殿内自言自语:“明明看得真人进来,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是我眼花了吗?”清风笑了笑,抽身从结界中走出。
阿蛮正在点长明灯,猛然看见清风出现,愣了一下。
“难道这就是您对我说过,我的无缘境界,众生的欲望之海?”阿蛮一脸好奇,“就在这救苦殿中吗?”
清风淡淡笑了笑,眼不见心不烦,见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真人,那个苏玄明又在装神弄鬼,我们是否要看看?”阿蛮想起了那两只从自己手边逃走的蝙蝠,心下仍是不甘心。
“世间一切均有定数!你的好心未必是好事,这也是你看不见欲望之海的真正原因。”清风纤手点了点阿蛮的额头,“欲望之海不看也罢,你且闭上眼,先去看看苏玄明他们在做什么吧!”
阿蛮的眼一闭上,即刻就来到了长安城百万之众的城中。
各色人物聚集的城市,市井繁华,无限旖旎。
有那幻术的高手,从抛向天空的一根绳索爬向云端,人竟真的化风而去,只留空落下的绳索一根;还有那神偷,身居陋巷,却吃的是皇族的美食珍馐;甚至还有那美人作局骗尽有钱人家公子钱财后,一去不返;更多的是街头的闲人,这些人多爱刺青纹身,刺青还分着文武,文刺青将白居易的诗刺满遍身四处招摇,附庸着风雅。武刺青则在左胳膊刺着“生不怕京兆尹”,右胳膊上刺着“死不怕阎罗王”,将天不怕地不怕的横劲尽数写在了膀臂上。
苏玄明和张韶已招募了与他们一起干一番大事的帮手,他们的帮手要贪、要大胆、要无家室牵绊、一无所有的狂徒且头脑简单的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张韶因着他的神通和多年的帮带,染坊的坊工中已经有了不少愿意跟随他的死党,唯他命是从。
苏玄明则是通过卜卦认识的做海上生意的强盗匪类,再有就是长安街头的那些闲人,这些人多爱刺青纹身,捞些偏门生意外,整日无所事事。经过张韶和苏玄明的一番活动,又有那苏玄明前知一百年后知一百年的神通师尊之名,借着那张韶的天命所归的天子命,把当今混乱的朝局一再渲染,热血上脑之后,一拍即合,最后一算竟招募到了百十人之多。
临行前聚会的地点选在苏玄明的货仓内,张韶正在解说要进攻大明宫之事。那百十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得有些犹豫。
其中有一胆大的禁不住发问:“一百来人就想杀进皇宫?”
张韶得意地一笑,“明刀明枪和唐军作战,那是必死无疑。可是我所在的染坊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向宫中运送织染织物所需的紫草,让人躺在车中,盖上紫草混入大明宫简直是易如反掌。”
苏玄明在一旁接着补充道:“进去之后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待到夜深之后听号令统一行动。”
张韶笑道:“到那时,一击而中,取皇帝首级还不如探囊取物?到那时你我弟兄共分李唐天下,岂不快哉!”
阿蛮一惊,睁开了眼睛。眼前清风在殿内打坐,而自己仍在救苦殿内。
“真人!他们要攻打大明宫!”
“是啊。”清风淡然。
“怎么办?”阿蛮急得抓耳挠腮。
“不日我们会受当今圣上之邀入驻大明宫内的三清殿为大唐祈福七日,到时有什么事,我们会看得一清二楚。”
“那真是太好了!”阿蛮拊掌笑了,却又接着问:“真人,当今皇上可是您的侄子啊!您真的忍心不管?”
“你说呢?难不成我还要再剐一次龙鳞?”清风不动声色。
很快就到了染坊送紫草的日子,张韶押运着紫草车顺利通过左银台门进入了大明宫,他暗自松了口气。正在这时,却遇到了到清思殿为李湛去表演的子规。
“子规,好巧啊!”张韶叉手施礼。
子规抱着琵琶,想到了飞儿,突然觉得不知怎么开口。尴尬地笑了笑,抱着琵琶欠了欠身。正待起身,猛然有人在肩头拍了一下:“子规,你看那边!”子规回头,并没有看见人影,只看见一团红雾在身旁弥漫。“呵呵”雾里透出阿蛮的笑声。一愣神间,他怀中那玉面琵琶雨竟一下掉落于地。
琵琶落地时发出了尖锐的嚣叫声,显是惹怒了那只琵琶。“对不起啊,琵琶!奴家不是有意的。”阿蛮从红雾内现身,给地上的琵琶轻施了一礼。子规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阿蛮白了他一眼:“呆子,只有你能得见我!”子规这才发觉,众人只是被那琵琶的响动惊着了,一个劲往这边观瞧。
子规摇了摇头,慌忙弯腰去捡拾琵琶。立在身侧不远的一个守门的宦官识得子规,也知道是教坊首席,便伸手相帮。
弯腰下去,捡起琵琶,无意看到那草料车的车辙,草料明明很轻啊,怎会压出这么深的印痕?他有些疑惑,将琵琶递给子规后,他再次弯腰察看其它草料车,车车都是如此情状。
小宦官依例就要掀开草料察看,那张韶一下慌了,抽刀劈头朝小宦官砍去,未曾防备的小宦官当即被砍翻在地,血溅当场。阿蛮也是躲得及时,差点被那血破了结界。她吐了吐舌:“难怪真人不让干预,搞不好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那边子规和小宦官隔得最近,张韶那一刀劈下,热血便溅了子规一脸。
于此同时,那些藏在车中的人也纷纷跳了出来,手持兵器如凶神恶煞一般,不消半刻功夫就把宫门占领了。
张韶看着吓傻了的子规,微微一笑:“你刚刚和我说你要去哪里?清思殿是么?皇帝在那打马球是么?”
子规点了点头,一边不停地擦那脸上的血迹。
张韶的笑容很亲和,可是子规却感到后脊背一阵阵发凉。这人在欲望的趋使之下,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子规想到了那日苏玄明替张韶卜的卦,说他有天子之像。子规倒是觉得天子之像没看出,杀人魔王的样子却做了个十足。
“都知道宣召了你们进宫表演,能否烦劳子规兄引下道呢?”
子规一愣,看向那张微笑的脸,看到了明晃晃的杀机。
张韶押着子规等人,用尖刀逼着他们在队首开道,往清思殿方向杀去。
看着垂头丧气的子规,阿蛮笑着推推他:“子规觉得害怕了吧?”她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用担心哦!有我和真人在,一定会护你周全!”
“阿蛮,说话一定要算话哦。”子规对着她咕哝了一声。跟在身后的小贼以为他是吓傻了,恶狠狠地上前踢了他一脚:“没人愿意陪你疯!还不快走!”
开始时,张韶的确骗开了些宫门。最终还是露出了破绽,那张韶索性撕下伪装,亮起了刀枪。一时间,大明宫内杀声响起。
宫,乱了。
李湛照例在清思殿球场打马球。
乐人正在一旁鼓吹奏乐,飞儿的琵琶做为主奏,正坐在清思殿前的台阶上。
自从飞儿入宜春院,李湛的宴饮游乐必少不了她的身影。
飞儿演出也是状况频出,不是上台被人下绊丢了乐谱,就是琵琶弦音失了音准。就说丢乐谱的那次,李湛竟然邀请众人跳起了《踏瑶娘》,却仍指定飞儿为领舞。
不与后宫为敌,乐人却也非友。
飞儿的境遇很是糟糕。
如是琉璃倒罢了,她的狡猾总是让陷害她的人自食苦果。轮到飞儿,不仅是后知后觉,还能错到离谱。甚至与陷害她的女子推心置腹,以至于将她的身世作为笑料在后宫传遍。最终还是琉璃替她出了口气,让那女子失足从舞台跌落,至今腿还未痊愈。
今日是双日,好在击鞠场不需太多的艺人。争斗也就少了,琉璃那一番宫斗的小心思,她是学也学不会的。互换之日她在那笼中,亲眼见琉璃前一刻亲热热叫姐姐,后一脚就设了局断送了那好姐姐的前程。
飞儿看了看大明宫巍峨的宫殿,再看看了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感受着花香熏暖的空气,禁不住叹了口气。
此时,场上击鞠正酣,争斗恰是最精彩的时候。
有人不顾比赛径自闯入场内。
“圣上!不好了!!有刺客破宫而入!”
李湛一蹙眉,手中月杖挥出,指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宦官,“王守澄,怎么回事!”
来人身着最高品级的宫监服饰,可不是王守澄么。
“不知从何而来的贼人,已在攻打清思殿!”
李湛沉吟着,冷冷笑起来:“宫中的守卫都睡着了么!”
“贼人不知其数,老奴闻报说清思殿出口已被堵死,清思殿外无退路,还请圣上移驾它处。”王守澄声音里已带有了哭腔。
李湛俯视跪在地上的人,不紧不慢地问:“宫外通道被堵死,难道要坐以待毙?”
“圣人,大明宫内有左右两军马驻扎。清思殿靠近左军,不如移驾去左军避险。”
殿外的喊杀声已抵近到宫门口,李湛知道那是形同虚设的防卫。所以听了王守澄的建议,
率领一帮马球队员及近随乐人等匆忙忙投奔左军。
他们刚离开,清思殿大门即被攻破。
但听得耳中喊杀震天,也搞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攻入了宫内。
到底是马跑得较快,李湛跑到左神策军中,才发现除了骑马的众人侥幸逃脱外。王守澄及众乐人均被落下。
那边,张韶和苏玄明已经带领众人攻进了清思殿,看到金碧辉煌的宫殿,众贼都傻了。一齐相信了苏玄明的推断,跪倒在地对着坐在御榻之上的张韶三呼“万岁”起来。张韶挥手让众人平身后,深深地向苏玄明施了一个长揖:“苏兄,您的卦真灵啊!我有今日,苏兄功不可没!”
苏玄明捊了捊虬髯得意的说:“圣人,相信下面的礼物会让您更加欢喜。”说完一摆手,有人领进了一群俘虏,其中有个绯色衣裙的女子,正缓步前行。那身形袅娜已千百次入梦的熟悉,让张韶浑身一阵战栗,“飞儿,是你么?”他站起身如梦游般从大殿上走下来。
那女子原本低着头抬起,就是梦境中无数次梦到的那张脸啊。“飞儿!真的是你!”张韶一把拉住飞儿的手,喜不自胜。
飞儿被俘不久,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在被关押时碰到了一并被俘的子规,这才得知张韶作乱之事。小小的坊工竟然攻破大明宫?飞儿起初并不相信,直到子规详详细细说了亲历的现场,她才真正信了。
当反贼将她押往清思殿时,她已料到要面对的是张韶。
她突然想到狐狸琉璃问自己的话:“你想的男人……是宫里的他还是染坊的他?”当张韶不顾自己性命,用身子挡住砸向她的树时,她承认自己在那刻被感动。
“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哭!我会顾你一世周全!”张韶那时的承诺,对照现下破宫的作为来看,并非虚言。
飞儿幽幽地看着喜不自胜的张韶,却感到巨大的恐惧。她知道这庆功的宴席之外,那大明宫成功出逃的李湛已集结了最精锐的军队,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
只待那最后一击。
“听我一言,张郎。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认罪投降。也许……也许还有一线生机。”飞儿反握住张韶的手苦劝道。
“笑话!我是真命天子,这天下都是我的!你反倒要求我饶李唐皇帝的狗命才像话些!” 张韶一把甩开飞儿的手,冷冷用手指着殿外,“我即将攻下大明宫,而你,很快就会成为我的皇后!”
苏玄明听了飞儿的话语,一时间也是怒火中烧,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公然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不是看在张韶爱如珠宝的份上,他早就想一刀劈了她才解恨。直到张韶说要攻下大明宫时,他才猛然间一惊,如同被雷劈中一般。他转头向张韶:“ 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弓箭库到现在还未攻下,皇帝也没见踪影……”
话音未落,即有死士带伤赶来求援,说是弓箭库久攻不下,遭遇了顽强抵抗。进攻的人折损大半,已然有了败迹。
张韶心中一凛,还未及回应,又听到探子来报,说是左右神策军已合兵一处,正往清思殿进发。
殿上那些原本还在庆功的众人一听此言,即刻慌成了一团。若不是苏玄明眼急手快地劈了一个要逃出宫门家伙压住了阵场,估计那数十号人一哄而散的可能都有。
苏玄明主动请命去攻打弓箭库,张韶明白,一旦攻下了弓箭库,不仅可以切断唐军的武器供给,还有充足的武器装备足够让他们和唐军殊死一战。
苏玄明在离开之前,分明是对张韶说了些什么。
攻打武器库的人一离开,张韶即把手下的人化整为零,让他们在大明宫分头作战。自己身边只留了最死忠的几人跟随,并全部换了宫人的装束, 押解着俘虏向左神策军的驻地方向进发。
俘虏们蠢蠢欲动,有宫人趁其不备就往外逃。眼见得那人跑出十多步,就被一只冷箭射穿,毙命当场。
张韶冷笑:“我已在沿途布下了神射手,你们若是还是敢三心二意,休怪弓箭不长眼!”
行不多久,一行人遇见唐军斥候。
两骑军马在队伍前徘徊了许久,看见队首的王守澄,又见人群中多是乐人阉奴,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命众人原地等候,不多时即见一支约五百人的精锐部队急袭而来,军中护送两座绫罗绮盖的车仗前来。其中还有两骑青衣道家装束之人,正是那清风和阿蛮。
就在车马要掠过去的当儿,她们看到了人群中东张西望的子规。
原来是李湛逃到左神策军中不久,便想起了两位太后,便派兵去接。恰巧两位太后正在清风受邀祈福的三清殿上香,迎驾的同时就一并带上了清风师徒避险。
子规很想告知张韶混入队伍中的事实,腰间却早已被一把匕首顶在了腰间。
“今日是双日啊,飞儿。”阿蛮远远地朝飞儿喊了一句,然后朝她挤了挤眼。
眼前的大明宫,日正要落,余晖一抹正悬在了壮丽巍峨的宫殿檐角上,如血一般。
李湛站在营门口迎接完太后并未着急离去,仿佛是在等一个人。当他看到据说从叛乱中逃出的宫人队伍时,面上似乎有了些喜色。
队伍匍匐跪倒,有人痛哭流涕。
那纷乱的人中,王守澄竟然是光着一双脚的。
绯色衣裙的飞儿,跪在队首。似乎有意在闪避些什么,李湛举足向前迈了一步。
但脚却被人拉住了。
一愣神间,那营门外的树上忽然飞出一箭,直奔李湛射来!
这一箭,来得太快!
左军左军中尉马存亮显是有所准备,他沉着挥刃。箭被挡飞,同时营中数箭齐发。那埋伏在树上的弓箭手应声被射下。
与此同时,人群有数人暴起。侍从反应不及,张韶竟绕过了众人,一剑迅速无比地刺向李湛心口。
也就在那一瞬,飞儿也起身向李湛扑了过来,她分明是为了安全要推开他。
李湛也意识到了危险,下意识用手去推飞儿。却被突然而来的力道冲撞了一下,手中的力道却突然间变了,只听身前“扑哧”一声,剑刺入了身前人的身体。
李湛惊愕地睁大眼,似乎有些不取相信,他竟然把飞儿拉到面前,替自己挡了一剑!
飞儿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清楚地感受到利刃破背的痛感。在迷糊的神智里,她看见左右已架住了张韶,用长矢将他死死钉在地上。那些进攻的数人也尽数被围在了在包围圈中,一个又一人不断地在包围圈中倒下。
李湛在包围圈外,不愿撤离。他俯身抱起飞儿,想捂住她背后流血的伤口,那血却汩汩涌出,怎么也捂不住。
“快请太医!”李湛的声音焦躁而暴怒,显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飞儿却分明看到另一个人对自己伏下身来,她那面容因愤怒而露出了狐狸的尖脸,竟是琉璃! “明明是想将你推开,没料到这狗皇帝也想着护你。我用的力道反而是帮了他!”
“我不怪你,我是自愿的……”飞儿对着琉璃微笑着,“也许,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琉璃的脸一阵阵的变幻似乎已到了疯魔的状态,她满头红发全部都炸立开来。
李湛听到飞儿如此的话语,以为是对自己而说。看着飞儿失血过多的而变得青灰的脸,越发觉得心如刀绞起来。李湛叹了口气,“一开始对你的凶狠,就是想让你知道后退。我知道皇宫并不适合你,却仍心存侥幸。没想到这么快,就害了你的性命!”
琉璃喋喋地怪笑,一味发力地催动那被困住的张韶。眼见那被钉死的侍卫,已快控制不住了。一直在营门不远处观望的阿蛮,已经急得坐立不安,又不敢轻易动作,只敢一次次偷眼看向清风。
清风在看到琉璃发力催动张韶,借力将要突破防卫时,这才骂了声:”孽畜!“抛出了拂尘,那拂尘在空中爆涨,根根银须一下子形成了一张罗网,把琉璃困在了中央,一下子打出了火红狐狸的原形。“看你还往哪逃!”阿蛮悄悄拍手。
小狐狸被困,用在张韶身上的力道一下子失去,最底下的多支枪戟深深刺入人的肩背,血淋淋的鲜血顺着那兵刃滴滴嗒嗒往下滴血。
那惨呼一阵阵,简直有些瘆人。
“那刺客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希望能饶他一命!”飞儿在李湛的怀里请求。她在最后一刻清醒,求饶他一命,并不是爱,却是因为怜悯。
李湛让人拉出了一匹马,并命令放开张韶,还让人扶他上马。
血淋淋的张韶,看着奄奄一息的飞儿,跪倒在地,以头叩地,直到将头叩出血来。
就在人们都以为他要上马的时候,张韶却拨出了一柄短剑。
将那短剑狠狠地朝心的方向扎了进去。
“真傻啊!”飞儿叹了最后一口气。
呵,来生,来生只想做个寻常的妇人,不争不抢,只做那凡妇,在烟火中的一生,一生只爱一人。
日落后不久,左右神策军发起了总攻。那百余人的乌合之众怎能敌过大唐精锐铁骑?藏在大明宫内及草木之处的叛匪在天亮时尽数被擒被杀,苏玄明也死于乱军之中。
事件平息不久,李湛便开始论功行赏。左右神策军军官升官的升官赏赐的赏赐,皆大欢喜;正五品才人木飞卿以身护驾,死后追封正二品昭仪与其母诰赠六品夫人归葬于长安近郊;叛匪经过宫门当值宦官三十五人应当以玩忽职守被处决,却一律改为杖刑不予深究。
尾声
合一观的欲望之海,子规帮着清风放飞了数盏瓜熟蒂落的欲望泡沫,他们一起看着它们飘向遥遥的太空,终至不见。
子规在想,这其中一定有飞儿、有张韶,或许还有那苏玄明。好在,泡沫飞升,意味着执念的终结。总之,一切都已结束了……
第一本完
参考资料
唐敬宗·李湛相关资料 舟·彼狡童兮——关于唐敬宗李湛·新浪论坛
张韶、苏玄明谋反相关 百度百科·唐敬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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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本 踏瑶娘 第六折 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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