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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章三十 若梦 ...


  •   于仙人而言,万水千山,亦不过翻身即可折返,从无什么相思之情;然于润玉而言,不过数日不见锦觅,已是牵肠挂肚。或该怪他心思太重,又或该怪他毕竟只是用鬼蜮伎俩窃得美人垂怜——但凡静下心来,他便总恐往日的那些亲昵、近在咫尺的婚约,都不过是场春梦。
      而于锦觅而言,却无如此忧虑。润玉果然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晨起泛舟荷塘,午时栖梦云端,夜来晚风送香,又教她采风放风筝的技巧,有人陪着玩耍,锦觅倒真无半点离人之思。
      “爹爹,你瞧。”今日润玉给她信纸里叠的,乃是个锤钻凿刻的偏僻法子。又有上次能雕核桃的铁匠作陪,锦觅果真琢出个发簪来。“这是我第一次做出来的东西,我给爹爹簪上,可好?”
      洛霖本半靠着罗汉床观览古籍,听她这般殷切,倒略挑剑眉,和煦道:“怎么今天这么大方起来?”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锦觅扭股糖似地粘在洛霖怀里,趁他不备,迅疾便将簪别在他发冠中,抃掌欢快道:“刚刚铁锤仙人说这是个护身保命的好东西,我第一个就想到给爹爹用了。”
      铁锤仙人,自然是锦觅给那铁匠起的诨号了。因这铁匠总忘不得凡间捶凿錾刻的习惯,腰间常别个铁锤,锦觅便唤他铁锤仙人了。洛霖搭手一摸,叹道:这乖女儿孝心可嘉,奈何实在不懂美丑之分,如此随意插于发中,倒把他弄成个插草标卖身的可怜人了。他将簪往下一抽,捏在掌中,目光微凝,却道:“果然是个好宝贝。”
      原来这簪子乃是块流金,观之如金银,如掌如绸缎,洛霖当初只在斗姆元君炼御魂鼎时见过师尊以此为墨,描绘御魂鼎上符文,听说过这是个夺天地精粹的好东西,可如今却被锦觅磨成个筷子模样的发簪,当真是暴殄天物。
      铁锤仙人挠头憨笑道:“仙子、仙上喜欢就好。”
      “这是从何而来?”洛霖指如刀锋,滑过簪身,便见灵气如丝线腾飞,缠住发簪周身,霍然又一呵气,灵气化为齑粉,中间便躺了个五瓣莲花步摇。铁锤仙人惊讶于洛霖手段,心悦诚服道:“这是太巳仙人恭贺殿下订婚的礼物。没想到仙上有如此神通,竟然顷刻便能炼器成形。”

      “可惜只有这一点。”道声可惜,洛霖捻起簪身往锦觅髻间簪住,修指拨动流苏,如水波荡溢,莲花若送幽香。“这倒提醒了我,也该为锦觅炼个保命护身的法宝出来。”
      “我好不容易刻出来,爹爹你却送还给我了。”锦觅歪头娇嗔,步摇轻颤,真如个莲花随风飘扬,踏波而来,“你不喜欢,那我便送给润玉仙去。”
      “也好。不过,我却得给你重新雕一下。”哪里有堂堂七尺男儿簪个筷子或莲花步摇的?洛霖正说着,便欲抽掉那步摇;锦觅却拍开洛霖厚掌,自己攥着发簪护在怀里道:“我自己雕出来的多好看,我自己再雕去。”她又扭身同铁锤仙人道:“铁锤仙人,这个我还能雕回去原来的样子么?”
      铁锤仙人也不知,他素来只知如何炼器捶凿,讲究的乃是毕其功于一役,灵宝神材这些都娇贵的很,反复熔炼只会耗尽其灵气。本来他只道天底下只有润玉一人会如此手笔,忍心将流金这样的宝物送给锦觅仙子炼手;没想到洛霖、锦觅更是有气魄,还欲将它再行打磨。
      ——锦觅是不懂,洛霖却是不拘泥于这些俗物,这却是铁锤仙人不知了。想来洛霖和润玉心思俱是一般,只消得能哄锦觅开心,便是再难得的宝物又如何?只是洛霖如此想,到底还是因为他拜斗姆元君为师,从未为过俗物担心,相较之下,却是润玉更难得了些。

      锦觅见铁锤仙人不答话,便只将簪子往怀里一收,拿回自己屋中熔炼。洛霖也不阻她,自忖便是炼得不合心意,大不了再去府库里搜搜有何灵宝,再打个补给她便是,是以也只放手任她去做。锦觅在屋中拿着刻刀雕着,想着要把簪子打成自己葡萄藤的模样,专心只顾削去簪头莲花,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却是迷迷瞪瞪睡着了。
      润玉夤夜而来,便是这副景象。灯下美人娇卧,红烛泣泪,滴在她颊侧,如靥钿饰容,天然自带羞态。他只微叹,揽腰将人抱至榻边,又倒脱绣鞋,露出锦觅那双小巧秀气的双足来。“果真让人放不下心。”
      以掌为枕,垫在锦觅颈后,润玉只瞧着她那副依恋偎在自己掌心的样子,便觉连番奔波也算不得辛苦了。似梦似醒,锦觅又皱着鼻子,似个猫儿般往润玉臂弯间拱去,寻了个觉得舒服的地方才算安生,又翻身顶他小臂,鼻尖蹭得润玉心都捏作一团。他迟疑着探出食指,轻刮锦觅颊侧,诱道:“觅儿?”
      锦觅梦寐中觉痒,只别过头去,又转个身子,不肯理他。润玉也随即脱靴上榻,将身子翻至另侧,正同锦觅面对面睡着,呼吸间尽数是股芬芳甜蜜的花香,蛊惑得润玉只能半撑着头,才能清醒。“觅儿,你果然睡熟了。”
      锦觅只低声梦呓道:“爹爹,我打得簪子好不好看?”

      润玉抚摸她眉心的指尖微顿,又伸指凝法,引出她体内陨丹,端的是饱满滚圆,竟是连一丝一毫的裂痕都没有的。
      “我早该知道的。”润玉怅然,扯着唇角欲笑,偏将心法灵气于周身转个数圈,也觉得浑身无力,面部肌肉也觉得懈怠,竟连丝笑意都撑不住了。夜凉如水,洛湘府又为水神所居,平日里还没觉得,到了此时此刻,才真品出其中阴寒滋味。“觅儿啊。”
      润玉默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动作,沉默了半晌,才种是俯身而下,两人额角相抵。如此这般,似对神仙眷侣,鼻息喷吐间,早不分彼此;可偏偏润玉自知,他的觅儿此心如一,从未有过丝毫变更。他咬肌紧绷,颤栗间牵动唇角肌肉,露出个惨淡的笑意,低声问道:“为何?觅儿,你教我,我还该如何做。”
      如入无间地狱,朝暮不得解脱。润玉本以为,只要先旭凤一步,她总会是属于自己的;可却从未想过,当真到了这一天,却又到底意难平。

      覆吻辗转,两唇胶合腻在一处,润玉几乎是胆怯地试图去撬开锦觅齿关,却又在刚一有可趁之机时落荒而逃。他撑肘半立着腰身,静静地看着锦觅,极怀念却又极觊觎,血丝布于眼白处,真如个癫狂之人。终是长长一叹,他贴着锦觅侧卧着,环住她腰肢,呓语道:“觅儿,别怪我。”趁她安眠,他埋首于她颈窝,才欲露出狼牙将她脖颈上烙满自己的印记,可牙尖方触及她肌肤,却又收敛了所有暴虐之意,只敢舐吻。“离开你这几天,我做了很多你不会喜欢的事情。可你信我,我都是被逼的。”润玉几乎是伏在她耳边自语,明知锦觅听不到半句,偏又要同她将满身罪孽诉个明白,“父帝逼我,母神逼我,刑天逼我,旭凤也逼我。如果不铲除他们,我怎么和你安安心心的长相厮守。”
      “父帝想用我制约鸟族,母神想让我死在战场上,刑天想让我借此立功,获取父帝信任,旭凤想让我力证卞城王清白。”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安心之所,数日来鏖战中周旋各方,耗竭心血,唯有在锦觅处,润玉方觉有片刻轻松。“他们想要的,我自会遂他们的愿。我想要的,他们也要遂我的愿。”
      “觅儿,你千万要信我。”薄唇覆吻,闭目相拥。“所有的锦囊拆开之日,便是我凯旋而归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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