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才》三千清风

78、第 78 章

　　白逸霄真的无法理解，真想和他就此决裂，但是他不得不忍下心中怒气，假装平静。
　　“或许有一天我会改变立场，但是我现在想知道，魏成昀在哪儿？”

　　二人沉默对峙片刻。

　　萧则疑惑的问道：“我知道现如今朝堂之上魏家与你如同水火，可我也知道当时你流落民间被魏成昀收留，不知道你现在为何要找他？”

　　“收留？”白逸霄双手背身于身后，冷笑道：“当年我确实被他收留，不过是奴仆而已，任他使唤，随他打骂，就算我回了白家，也不曾瞧得起我，屡次骚扰我，羞辱我，这些我姐姐没跟你说吗？或许她也想着维护脸面罢了。“

　　萧则咳了几声，“你姐姐是为了你的名声好，别不知感恩。”

　　“我当年跟着姐姐去打仗，他怕我比他厉害，也去了军营，他天生武力强劲，又会收买人心，在军中尽管我是白家世子，但是信服他的人更多。”他冷哼一声，“不过他应当是没想到，武将这条路难走的很，而我现在，说句自大的话，若是没有魏守敬，我就是文臣之首。”

　　白逸霄知道自己这番话在这些老谋深算的人眼里有些轻浮狂妄，不过他就要让萧则这样觉得。

　　因为在刚刚知道萧则是西北进犯的主谋之一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不可信任的人了。

　　萧则果然笑了，“本来想利用他牵制魏守敬的，可是我这几日接连递了几次信魏守敬都不为所动，说明魏成昀已是他的弃子了，你看，只要进了这权势的染缸，就算是亲生儿子也可以抛弃。”

　　萧则又咳了几声，“他现在的样子也是个废人了，你若想出气你带走就是了。不过别让京中那些人看见，要不然惹出麻烦我可顾及不到你。”

　　“姐夫放心，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萧则有些疲惫的点点头，白逸霄拱手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萧则忽然说道：”逸霄啊。“

　　白逸霄停住，侧头听他说，

　　萧则说道：“劝你最好早做打算，不过就算你执迷不悟，我也会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保全你。”

　　白逸霄顿了一下，最终说道，“现在下注未免过早，这些话也同样劝你，姐夫。”

　　他从船舱出来，可能是晚风微冷，吹得他有些打颤。

　　他镇定下来，下了船，走到岸边，此时正有两个大汉抬了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放在他面前。

　　白逸霄用手撩起黑布，只见得一人蜷缩在狭窄的笼子里，身上衣履破烂，露出的皮肉没一处是好的，一双明亮的眸子透过污糟的头发看向他，满是惊惧，全然是陌生模样。

　　白逸霄瞬间明白萧则为什么会轻易把人给他了，他眼睛红了，放开紧攥黑布的手，闭了闭眼睛，压下情绪，似是大仇得报的说道：“苍天有眼，如今你也落到了我得手上。”说完便冷笑几声，面色阴戾的让手下带走。

　　经过红玉的时候，说道：“替我谢过你家阁主。”

　　红玉微笑点头目送他离开，晚风吹拂，那娇美容颜也染上几分冷意。

　　萧则正饮了一杯冷掉的茶，红玉跪坐下来复命道：“白公子说谢过阁主了。”

　　萧则说，“如何？”

　　红玉回道：“观其反应，当真是对他恨之入骨。”

　　萧则点点头，“他现在手握权势，犹疑不定也是情理之中，且给他些好处。”

　　“公子为何不直接杀了魏成昀以振西北联盟士气？届时公子必然是西北联盟的话事人。”

　　萧则摇摇头，”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我方才说过，几次给魏守敬传话他都不理，说明我拿住魏成昀根本威胁不了他。我与他在朝中为官数载，心知此人心思缜密又果断刚毅，对于政务上毫无私心，都说魏党一家独大，可都是为他做事的人。“

　　”若他有私心就不会放任长子在地方碌碌无为，二子整日求仙问道，三子竟成了武将。我在京中生活的时候就听说过魏相整日忙于政务，无暇归家，连身上都不能做到整洁，对自己孩子也只是让老师严格教导。说起来我都有些佩服他了。“萧则微微一笑。

　　”他肯定已料想过魏成昀死后造成的后果，既然不与我谈，肯定是不影响他的大局了。可我若杀了魏成昀，此时必然开战，我们的联盟还不稳固，淮安王那边也还没有谈拢，京中情报也没有明晰，如此潦草开战，必败无疑。他现在已成痴傻，且将他暂存白逸霄那里吧。“

　　静默一会儿，没有离开，萧则有些奇怪的看向她，“还有话要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京都，我从前有位姐姐，她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每每提及京中繁华，总让我心生向往。”

　　“哦？我不知你从前还有个姐姐？”

　　“是从前在孤儿营里认识的。不过现在已经死了。”

　　萧则知道上信阁里有从孤儿里培养杀手细作的规矩，能从中撕杀出来的不是普通人，不过在之后的行动中死伤也不少。

　　“京都当然繁华，也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能享受到，不过战乱一起，哪儿都不是安乐乡。你放心，待我们功成，你必然会是新的权贵。”

　　红玉满意的笑了，点头称是。

　　水波一圈一圈的荡开，几艘大船借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河岸。

　　白逸霄带着一行人披星戴月一路疾行，终于在天微亮之时停下来休息整顿。

　　早已有人在驿站中等候，此番人员都是白逸霄的心腹，郑医师父子也在其中。

　　几个人将黑色笼子抬进屋子里，掀开黑布之后，不甚刺眼的光亮也让魏成昀闭上了眼睛，等到适应之后，才警惕的打量周围的人。

　　他头发散乱，浑身是伤，却挣扎得厉害，不让人触碰，谁也不认。白逸霄心中难受，和几个人一起合力按着他，最后让郑医师扎了几针让他暂时昏迷过去，众人才将他抬到床榻去。

　　郑汜一番诊断之后对白逸霄说：“应是被人暗算伤到了头部，致使将军行为怪异，身上都是小伤养一养就恢复了，这头部得伤我也不好说，先施针一个疗程看看效果如何。等他醒来我再看看，不过，”郑汜斟酌得说道：“头部内伤是最难恢复的，还请大人做最坏的打算。”

　　连夜奔波与刚刚得缠斗让白逸霄疲惫不堪，听了郑汜得话，更是深受打击，他面色颓丧，“有劳郑医师了。”

　　郑汜施针，郑融在一旁协助，魏成昀双目紧闭，犹似在梦中挣扎，但是等到郑汜施针结束也未曾醒来。郑汜收回针之后自身也是十分疲惫，拱手告退了。

　　郑融在他父亲走后，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人，又看向一直垂着眸子，神色消沉的白逸霄，“这人是谁啊？你这么兴师动众的，相必是个大人物吧。”

　　白逸霄也不打算瞒着他，”他就是魏成昀。“

　　郑融惊讶的啊了一声，后退两步，”是你把他弄成这样的？“郑融走南闯北，就算不在朝堂也知道魏成昀的赫赫威名，也知道他与魏家在朝堂之上已是政敌。。

　　白逸霄已经无心理他，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不是我。”

　　“此时西北局势紧张，若是让所有人知道他出了事，对我们很不利。我找你来是知道你通晓易容之术，让你来替他遮掩容貌。”

　　郑融看他脸色不佳，“那我先去准备要用的东西。”

　　此时白逸霄似是回过神来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你保密。”

　　郑融哪里见过白逸霄如此郑重，也不敢怠慢，当即去准备材料了。

　　等到所有人走后。白逸霄才走到床榻前跪坐在床边。

　　和昨日跟萧则谈话时正相反，他心里充满了对魏成昀的愧疚。若不是他，魏成昀就不会去做了武将，或许会在他父亲的庇护下一路顺畅，不至于今天沦落到痴傻的地步，纵使心痛，但时光难重返。

　　听到门口动静之后，他轻轻吻了一下魏成昀布满伤痕的手，擦去眼角的眼泪，退到一边。

　　此时正是郑融拿了工具回来，郑融仔细端详了一下魏成昀的脸，“他脸上有伤，我可以避开只改动几处。”

　　“只要让外人看不出来就行了。“

　　”保证与从前判若两人，话说回来，这五官怎么长得这么优越，看小爷我把你变成街头的二麻子。“

　　可就在他往脸上贴东西的时候，魏成昀醒了，郑融眼前一亮，，”你醒，，唔“

　　还没等他说完，自己脸上挨了一拳，郑融转了两圈，捂着脸蹦跳起来，”你竟敢打我！“

　　白逸霄急忙去看魏成昀，此时魏成昀躲在床角处，害怕得看着来人，白逸霄声音温柔，”吓到你了吗？“

　　郑融急忙喊道：“挨打的是我！”

　　白逸霄冷漠的回应，“你先别说话。”

　　转头来温声细语得说道：“他刚刚没有恶意，你看，你身上得伤口都被好好包扎了。”

　　魏成昀看了手上，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放松下来，疑惑得看向他，那无措的眼神惹得白逸霄怜惜。“哥哥，这是哪儿啊？”

　　“这里是驿站，就是休息的地方。”

　　“休息？还会有人打我？不给我饭吃吗？”

　　白逸霄心中一痛，拉着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永远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魏成昀虽然神识模糊，但是眼前的这个人让他感受到信任，乖乖的点点头，依赖的看向他。

　　站在一旁的郑融感觉一阵说不上来的别扭，谁会对政敌的儿子这么亲近啊？反正他不会。随后他眼睁睁得看着魏成昀慢慢靠坐进白逸霄的怀里。

　　郑融顿时目瞪口呆，魏成昀身材高大，倚靠进白逸霄怀里时，白逸霄那单薄的小身板还晃了晃。

　　白逸霄双手自然的搂住他，哄道：”我们玩一个游戏好吗，你乖乖不要动，让那位哥哥给你带上面具，戴好之后我给你一个奖励。好不好。“

　　魏成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乖巧的点点头。

　　郑融见了这一幕，”兄弟，我真是佩服你。“

　　魏成昀抓着白逸霄的手，白逸霄伸手反握住，郑融看着两双交握的手，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可要抓紧他，可别再给我一下。”

　　这一回魏成昀没有乱动，郑融飞快地将易容的敷面贴在他的颧骨鼻梁额头等处，微微调整之后，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就出现了。

　　“不能洗脸，若是不乱动，每三日一换。”郑融收拾着工具：“这段时间我就跟着你们吧。”

　　“那就麻烦郑兄了。”

　　“跟我客气什么。”说完拎着东西走了，还贴心的将房门关好。

　　“ 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魏成昀摇摇头往他怀里钻，白逸霄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还记得家在何处？如何被他们抓住的吗？”

　　魏成昀闷闷的说道，”都不记得，就只记得他们打我不给我饭吃，不让我睡觉。“说着又哭泣起来。

　　白逸霄有些手足无措，慌乱的给他擦泪，”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不要哭了。刚才说要给你奖励，喏，“白逸霄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递到他手里，那玉佩上雕刻着白色玉竹，正是父母留给他的那枚。

　　魏成昀哭得眼圈发红，接过玉佩一下就不哭了，好奇的把玩手中的玉佩，白逸霄看他童稚模样，叹了口气，说，“你好好歇着，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过会儿再来陪你。”

　　正要走时，魏成昀一手抓住他的衣角，摇了摇头。

　　白逸霄低头看他良久，最后还是妥协了，命人把案牍搬进来。

　　与此同时，一艘低调的大船停靠在码头，一身贵气公子的装扮从船上下来，头戴金冠，腰间各色珠玉环佩，她伸了伸懒腰，随后展开一把金扇，执扇的手上戴了两枚戒指。

　　此人正是慕容熙，她那日从珍珠中收到白逸霄的信号，及时禀报了父皇，没想到当日，父皇身边的大公公赵显找她来传旨，说东海风景秀丽，特下诏六公主替皇上巡游，一览风光。

　　六公主如此一来就是奉命出游，此事十分低调，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人也只是会想皇上宠爱六公主，只是出去玩一玩，对比之前一些赐东宫居住这种惊世骇俗之举，这种小事倒显得无足轻重。

　　可是一些时刻关注朝廷动向的人对此事很敏感，如此，在六公主一下船的时候，淮安王的管家就急忙赶上去迎接。

　　慕容熙看着向他自报家门，问：“本公主不喜兴师动众，所以乔装而来，你怎么看出本公主来的？”

　　那管家奉承到：“公主贵气非凡，如天人降临，让此地蓬荜生辉，小人一眼就识得了，咱家王爷已备好好酒好菜在府中恭候了，殿下您看要不要移步过去。”

　　慕容熙一笑，手中折扇一收，“既然皇叔如此热情，那本公主却之不恭。”

　　两个时辰后，慕容熙笑意盈盈的从淮安王府出来，回到客栈才彻底冷下脸来，“这个老狐狸，一句话有三个坑等着本宫跳，白逸霄呢！他人去哪儿了！怎么我来这儿了，他自己倒跑了？”

　　轻鸿跪在旁边：“白大人的仆从平泽在京中各个权贵中游走送礼，京中有人推测白逸霄因魏党攻击一事已经回京了，没有露面是因为还在观望中，一旦露面就是白党和魏党撕斗之日了。”

　　“谁问你这些了，”慕容熙很不耐烦，“我是问他人现在到底在哪儿？”

　　轻鸿难得犹疑，“属下也不知白大人身在何处，派出的弟兄没有追踪得上，不过白大人传信来说，让公主再多支撑几日，届时相见之时，他会送给公主一个惊喜。”

　　“好啊，连本宫都瞒着。”慕容熙很是生气，“那到时候看看是什么惊喜，若是敢诓骗本宫，本宫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