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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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尚未结束，陆盛与沈照炎借口不胜酒力，满脸微醺得与酒宴主人告别后提前离席，略微踉跄走进电梯。
等门彻底合上，上一秒看似双眼迷蒙的两个人站直了身躯，一扫醉意眼底清明，相视一笑后，沈照炎开口问道：“几杯？”
陆盛没说话，比了一个手掌。
“艹，我都喝了十杯，”沈照炎笑骂道，“那么多人围着你，到最后就喝进去五杯？得，躲酒还是你能耐。”
这是他们间的习惯，每每参加酒宴后必定要比一番这场宴会中实际喝了多少杯，沈照炎使劲一身力气也被灌下不少，而陆盛几乎是今夜一半来客的目标，一晚上几乎没什么落单的时候，竟然只喝了五杯，躲酒技术堪称出神入化。
“是你今晚上实心眼，能躲开的时候也喝了一干二净，”陆盛笑了下，戳破沈照炎今夜失误的原因。
沈照炎扯动嘴角，捋了下略长乌发，“就此打住吧，我待会儿还得赶飞机，不想再和你谈败兴的话。”
若是再谈下去，沈照炎必定再次将话题绕到裴云笙的身上，多说无益，陆盛对裴云笙的不在意，他已经足够明白。
而陆盛的言之凿凿是源于裴云笙对他的爱，陆盛总说是因为裴云笙爱他，所以才离不开他。
沈照炎阖眼时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哪有什么离不开，不过是时间不够久。
“你又要去东非？”陆盛挑眉打量着沈照炎，这已经几个月以来沈照炎第四次去东非了，以他们的工作强度而言，已经是很客观的数字。
沈照炎嗯了一声，他又抽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单纯的叼着。
陆盛没在多问，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帮我给闻渡带好。”
沈照炎闷声咳着，直视前方地走出电梯，“我去东非又不是专门去见他，给他问好还是你自个儿当面说吧。”
他走的很快，几乎是脚下带风，迫不及待地走出尚未完全打开门的电梯。
陆盛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沉沉盯着沈照炎行走时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候在外面的司机是老程，陆盛出门在外时，从不用陌生的人手，门童殷勤得为陆盛打开后座车门。
老程犹豫地看了看还站在车外的沈照炎，对方对陆盛挥了下手，陆盛坐在车内回道，“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出发，确定不用我送你？”
“不用，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先走一步。”沈照炎随性的摆了摆手，洒脱地往反方向走去。
陆盛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沉默间冷不丁从前座递过来一个糖盒。
“这是什么？”陆疑惑挑眉，没有伸手去接。
“出发前沈先生给的，嘱咐我看到你喝了酒就给你。”
陆盛这才伸手接过，发现是一盒解酒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亏他还能知道这个。”
平日里他若是有酒局，家中一直备着醒酒汤，在裴云笙搬来与他同住时也是如此，陆盛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偶尔一次他提早到家，却看到裴云笙在厨房按部就班地跟着厨娘的教导，冷着脸手指僵硬地搅拌着汤锅的模样，那一副严阵以待的肃然神情，陆盛险些以为对方在熬什么化学药剂。
按照他平日里的恶劣性子，想必是会走进去，好生打趣一番，得看到裴云笙露出几分狼狈羞意才肯罢手，可那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只是远远站着，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裴云笙从未和他提过家里备着的醒酒汤已经换成他来熬煮，陆盛也全当不知道，只是在裴云笙端来汤的时候，他会喝干净。
陆盛摆弄着手中尚未拆分的糖盒，裴云笙从不喝酒，醒酒汤都是看着厨娘熬煮才知道是什么，现在都竟然给他备好解酒糖。
轻松的拆开包装，陆盛扔了几颗糖进嘴，薄荷的清凉与树莓的甜味一哄而上地涌入鼻腔，陆盛不适地咳了一声，皱眉盯着糖盒，轻声说道，“回去告诉他，下次别买这种口味了。”
“我这里还有沈先生备的另外几盒，口味好像都不一样，先生你要不挑一下？”听陆盛今夜说话带着几分玩笑，老程也搭腔回道。
“还有呢？给我看看。”陆盛将颈部的领带拉开些，说话时透着淡淡的酒意，他接过老程拿出的四个糖盒，慵懒又认真地垂目查看，颇为高深莫测。
“草莓，葡萄，菠萝，橘子……”陆盛低低笑着，“亏他能找到这么多玩意。”
老程稳稳地把着方向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倒车镜中的陆盛，靠着后座的男人笑得开怀，他忍不住说道：“自从沈先生搬来之后，先生近来心情都变好了很多，笑容也比以前多。”
“是吗？”陆盛顿了顿，不禁伸出手摸到唇角的弧度，收敛了眼底笑意，平淡道：“难道我以前和他们在一起不是这样吗？”
他们指的是谁，老程心知肚明，陆盛偶尔会和他闲聊琐事，便没想太多，继续说道“那可不一样，你在沈先生面前轻松多了。”
“毕竟青砚和他们不一样。”陆盛点头默认。
“能瞧得出来，沈先生搬来也有小半年了，在这之前，你还没有和哪一位先生维持超过三个月以上的关系。”
老程笑得憨厚，陆盛荒唐的情史他一一见证过，虽然两个男人在一起有违他的老程古板的理念，可陆盛是雇主，他只是一个拿钱开车的司机，也不能多说什么。
而对于裴云笙与陆盛在一起，他是打心底乐见其成，他对裴云笙的印象很好，对方虽然不常说话，可从来都是礼数周全，平日里也常关心他的身体，也真心实意地觉得，陆盛既然喜欢男人，而裴云笙家世清白知他冷暖，两个人知根知底又门当户对，说不出的合适。
“是挺久了啊……”陆盛细算着时间，发觉真如老程所言，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了小半年。
老程还想再接着聊几句，但车内却响起了通讯的铃声，他适时闭嘴，而后座的陆盛对着车载屏幕上的名字多等了一会儿才接通。
“太慢了。”屏幕上的陆老太太不甚满意道。
“抱歉，我喝了些酒，动作不够灵活。”陆盛坐姿不变，慵懒靠着，瞳仁往下注视着略低的屏幕，“奶奶一大清早联络我，是有什么公事吗？”
陆老太太皱眉道：“我们祖孙非得有公事才能联络吗？”
“奶奶公事杂乱，我是怕您没什么空来理会我，”陆盛笑容不变，“既然不是公事，奶奶请说吧，要聊什么？”
陆盛的态度极为轻慢，陆老太太神色冷下，片刻之后又长叹一声，目光复杂难辨，“陆盛，你是还在生气我让你大伯接任集团副总吗？”
“奶奶说笑了。”陆盛说道，“一切以公司利益出发，既然奶奶觉得大伯可以就任副总职务，董事会也没有异议，我又需要生什么气？”
陆老太太感叹道：“你要这么想就对了，你还年轻，在你彻底成长之前，公司的事需要你大伯来掌舵。你不收心，只顾着享乐杂学，我怎么敢把陆氏交给你啊？”
“你也大了，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也该看看身边合适的世家小姐，成家才能立业。”
陆盛安静听讲，等老太太说完就毫不客气嗤笑出声，慵懒又散漫，“奶奶，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说错了性别，我从来就不喜欢女人，看什么世家小姐，你还是帮我看看愿意和我成婚的世家公子。”
陆盛的性向一直都是陆老太太心尖上的一根刺，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迟迟不愿交出股权。
果然，陆老太太刚才的慈爱感慨消失干净，神色铁青道：“陆盛，你是要气死我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沈清砚之间的龌龊关系！？”
“他也配叫世家公子？不知道打哪来的杂种！”陆老太太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也被他的疯病影响到了？他是个什么东西，你想和他结婚？”
“沈青砚不但有父母，还有后妈，从数量上轮都比咱们多一个妈呢，”陆盛没想过和裴云笙结婚，只不过在能令陆老太太生气的事上，他向来乐意再浇些油，陆盛平心静气道：“沈家家主的儿子，出生也不错。”
“他就是疯女人的儿子！”陆老太太几乎被陆盛的态度给气死，“看看你这半年来干的事情，放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
“我自认工作上没有半点失误。”
“是吗？因为和他在一起，你推了多少个会议赶回燕京，这不叫做失误？”
“我的工作进度有完整的规划，”陆盛不徐不缓地说道，“知人善用，我相信关渡能为我分担更多的事情。”
“你明明是被他迷得公私不分。”老太太并不将陆盛公事公办的话当回事，反而极尽嘲讽，“一个二椅子，不但随了他妈一身疯病，连勾引人的本事也学了个十成十。”
“对一个后辈冷嘲热讽，也不是您应该说的话，”陆盛沉下脸，语气冷硬。
“你马上和他断掉关系，我也能眼不见为净。”
“这是我的事情。”
陆老太太嘶声怒喊，“陆盛，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没有。”陆盛下意识快速否认。
“最好是这样，你还没结婚，喜欢和谁在一起我都无所谓，但是沈青砚不行。”
她瞳仁血丝如蛛网，恨意丛生，“陆盛，你别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陆家上下谁人不知，陆老太太对裴云笙和他的母亲是恨之欲其死，只是裴又禾死的早，裴云笙又被沈正渊监视，要不然谁也摸不准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奶奶，我爸妈早就过世了，他们和沈青砚没有关系。”
陆老太太森冷笑着，“和他没关系，和他的妈有关系，若不是……若不是沈正渊把她藏在家中，她又疯病上来寻死腻活，你母亲怎么会受到惊吓？你爸爸又怎么可能会带她先回家？最后一同死在路上。”
话音未落，陆老太太满脸悲怆，几乎要放声痛哭。
对于陆老太太口中的控诉，陆盛似笑非笑地看着屏幕，他也想流露出伤心的表情来配合陆老太太卖力的哭戏，但是老太太说的话太过可笑，光是忍住别笑出声就足够费力。
“您为什么就是不愿明白，我父母的死，和沈青砚的母亲没有关系。”陆盛毫无起伏地说着，时至今日，他已经失去对老太太春秋笔法诉说的愤怒。
“沈青砚的妈是罪魁祸首！”陆老太太执拗地下定结论，她深色又褶皱丛生的唇紧抿着，肃然恨声：“她便是没有主动杀你父母，可你父母却是因为她而死，这个仇我不会忘。”
“好，你想记就记着，”陆盛温声赞同，好心提醒道，“不过青砚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可她还留下了一个沈青砚。”
陆盛眉间紧蹙，冷然道：“奶奶，您想找一个人来恨可以，但是沈青砚是无辜的，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你在维护他？”陆老太太怒道：“你不想着为你父母报仇，却去维护仇人的儿子！”
“陆盛，你爱他爱到没有理智了吗？”
“就是我有理智，我才说这事您不该找他报仇，他母亲死的时候他才六岁，他已经够可怜了。”
“他可怜？他妈死了，他还有一个姓沈的父亲！还从乡下被带到了燕京，而你呢？”老太太抑制不住地落着泪，红着眼哽咽道，“你爸爸可是当场死亡，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介浦啊……”老太太喃喃念叨着早逝小儿子的名字，心头绞痛，她怔怔地盯着陆盛，从他的额头一直扫视到屏幕上出现的手腕，最后目光落在陆盛灰蓝色的瞳仁：“除了这双眼睛，你没有一点像是介浦和你爷爷。”
“好事。”陆盛点头庆幸，“若是太像了，反倒不好。”
陆盛对着陆老太太笑着，“比起父亲从小到大都被奶奶你拿捏掌控的人生，我觉得现在就很不错。”
“我长得像我母亲，她挺好看。”
这句话亦是陆老太太的痛点，她直勾勾地目光冰冷恶意，“一点都不好。”
“你妈，长得不好，太妖了。”
老太太一字一句清晰说完，毫不掩饰对陆盛母亲的厌恶。
“每个人欣赏的长相不一样，母亲的样子，父亲喜欢就好。”陆盛平淡回复。
“你父亲就是太痴情了，”老太太轻声叹着，目露怀念，“陆家总出情种……”
陆盛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眼底的嘲讽已是呼之欲出。
情种？哪有什么情种啊，陆盛心中嗤笑着，要他说陆家人更容易得病，一种以别人来成全自己的病。
“陆盛，”老太太阖眼再睁时，已恢复了往日里的强势清明，她沉声道：“不要做不该做的事，介浦死的早，我没办法把陆氏留给他了，你是他的儿子，我想把陆氏交给你，你很聪明，别让奶奶失望。”
“是。”
陆老太太望着笑得温润的陆盛，一时间失了神，而后又说道：“没事就回老宅住些日子，常在外面待着像什么样。”
“等再空些我就回去。”
屏幕再度黑下，陆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倒影，他看不清自己瞳仁的颜色，只能看到自己的轮廓，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他小时候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若不是这双遗传了祖父的灰蓝色眼睛，恐怕陆家上下都会以为他是陆夫人与情人的私生子，但即便是这样，陆盛的长相依旧给他带来了不少流言蜚语，陆老太太那时全副身心都在与丈夫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身上，再加上她对陆盛母亲向来不喜欢，哪有空记挂这个与陆介浦毫不相像的孙子。
而他的父亲陆介浦牵挂着他的母亲，时不时就将他抛在脑后，陆盛从来都是一个人长大的。
陆家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三代人都困在其中，哪个都讨不了好。
陆老太太年轻时雷厉风行叱咤风云，二十岁就接手了陆氏，二十四岁对俄罗斯远道而来的交换生一见钟情，力排众议与他成婚，两个人生了大儿子陆陈铭，那时候的陆小姐掌管陆氏驰骋商场，入赘陆家的俄罗斯先生沉迷学术钟情化学，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没想到陆小姐怀着孩子八个月的时候，俄罗斯先生的实验室发生爆炸，整个实验楼被夷为平地，别说是人了，爆炸点连金属都被腐蚀烧化。
陆小姐听闻之后当场昏厥，情绪激动之下引发早产，万幸送医及时，小儿子陆介浦平安降生安然活下。
心爱的丈夫尸骨无存，陆小姐所受打击之大，陆氏都险些因此断送，为了维系陆氏安然运转，陆小姐连伤心的时间都显得奢侈，日复一日的压抑中，她发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不但长着一双与丈夫一模一样的眼睛，而且还有八九分相像的容颜。
陆小姐将陆介浦视为丈夫在世间最后的痕迹，对陆介浦百般宠爱，将大儿子陆陈铭完全抛之脑后，甚至因为丈夫过世的原因太过惨烈，陆小姐恨不得将陆介浦捆在自己身边，全天看着才能安心，这种方方面面浸透生活的照顾，一直到陆介浦大学之后才好一些，可令陆小姐没想到的是，她还未给陆介浦挑选一个合适的妻子，对方便已经找到了。
陆介浦喜欢上了一个驻唱歌手，她帮了因为忘带钱包而陷入窘迫的陆介浦，便令这个陆家少爷一见倾心。
歌手长得很妖媚，一双眼睛平静看人时都显含情脉脉，性子轻快做事随心，逢人未语笑三分，还有一个在谈的贝斯手男友。
陆小姐看不上这位歌手，但架不住陆介浦喜欢，她用了一些办法，强迫贝斯手男友与歌手分开，又给了陆介浦很多钱，让他解决了歌手父母留下的债务。
歌手在陆介浦持之以恒的追求下终于答应了求婚，可婚后的生活却不如人意。
挑剔又高高在上的陆小姐，因为心虚而时时刻刻紧盯着她，唯恐她与贝斯手旧情复燃的陆介浦，还有笑中带刀的陆陈铭夫妇，歌手撑了几年，终于忍受不了丈夫神经质的盯梢，与他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
这一次歌手遇到了曾经的恋人，得知了那年无数意外的原因，而她选择了让陆介浦噩梦成真——她和贝斯手上床了。
歌手是被陆介浦从床上抓起来带回了陆家，他把歌手困在房间里，歇斯底里的想让她答应忘记贝斯手，得到的却是歌手的冷嘲热讽。
被囚困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歌手怀孕了，歌手用命相逼生下了这个孩子，一出生，孩子的眼睛都还没睁开，陆小姐就为他做了亲子鉴定，在结果出来之后才重新交给了陆介浦。
在陆盛的记忆中，他没见过母亲温柔明媚的笑容，她对陆介浦也好，对陆盛也罢，娇媚妖娆的面孔上，红唇微勾，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充满了冷漠与嘲讽。
陆夫人恨陆介浦，恨陆老太太，也恨着身上流着陆家血的陆盛。
陆介浦无处不在的监视着陆夫人，陆老太太宠溺小儿子，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陆老太太都恨不得第一个出手相助，被陆老太太忽视的陆陈铭自然不喜欢陆介浦一家，陆盛便成了这个家里最被忽视的一个，被忽略到即使走丢了，都没有人主动想起他，哪怕是他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家中人也会让他在借住的地方等着秘书来接，因为他的父亲没有空。
陆盛回忆着这些往事，心中略有波澜，倒不是觉得幼年时自己有多可怜，又或是父母如何可惜，心中只觉得万分可笑。
车内铃声再度作响，是关渡的电话。
“怎么了？”陆盛问道。
“陆总，”关渡的声音比平日里还要严肃，“我这边已经谈妥了，不过集团的宋先生说需要你过来签订合同。”
“他说要我过去？”陆盛意外挑眉，关渡此番敲定的合同虽大，但不至于让占据芯片行业半壁江山的宋先生亲自出面，而且还点名让陆盛过去签订，十亿的项目，关渡前去便已足够显示诚心。
“宋先生主动追加了签订数额。”关渡深吸一口气，“十倍。”
陆盛抬眼，灰蓝色的瞳仁深沉凛然，“什么条件？”
他不相信这是宋先生心血来潮，闲来撒钱签订十倍的价格。
关渡肃然郑重，板着脸没有半分犹豫，“他想见你一面，吃个饭。”
“还有他的女儿吧？”陆盛懒懒靠着思索道，勾唇笑着，“这算什么？花百亿邀我相亲？”
“宋先生说想让宋小姐结交些朋友。”关渡如实相告。
“这么说来，我还是被挑的那个？”陆盛低笑道。
关渡颔首，“对。”
“陆总，我们需要这份合同，陆陈铭现在是集团副总，不少人觉得他会是陆氏的继承人，而他也在借势打压我们的人手，可陆陈铭能力欠佳，唯有你有足够的业绩才能重新掌握话语权。”关渡一板一眼地将陆盛此时的处境说出，“请您慎重考虑。”
陆盛嗤笑一声，笑骂道，“关渡啊关渡，你可真是我的好秘书，让老板出卖色相也能说得正义凛然。”
“我只是为您考虑。”关渡矜持道：“毕竟宋先生说只是吃一顿饭。”
“什么时候？”
关渡报了一个日期，陆盛愣了下，正好是他生日。
这个日子关渡也没有忘，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需要让宋先生改变时间吗？”
陆盛阖眼没有回答。
关渡皱眉，他还记得陆盛本打算与裴云笙一起过生日的事，此时见陆盛迟迟没说话，便咬着牙问：“还是让沈先生……”
“关渡，”陆盛睁开眼，对关渡笑了下，“帮我买束花。”
“红玫瑰。”
陆盛平静地说，“让人把花送给青砚，在我名下挑一套别墅转送给他，百达翡丽的新款挺好看，适合他，也定一只。”
随着陆盛一一说着，关渡的眼睛逐渐睁大，他愕然道：“陆总你这是要和沈清砚分手吗？”
这些完全是之前陆盛与其他情人分手的流程，只是之前给那些人分手的礼物全都是关渡来挑选，这一次完全是陆盛自己挑选。
“时间够久了，没必要再耽误下去。”陆盛没什么表情，他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连颤抖没有，他说起与裴云笙分手的决定，就如同是在决定明日的餐点般平淡。
关渡哑然，他本以为半年的时间，会让裴云笙显得不一样，毕竟在这半年中，陆盛为裴云笙破了太多例，可没想到依旧是这种结果，不由感到五味杂陈——为远在燕京，对这一切都尚不知晓的裴云笙。
陆盛说了很多，直到最后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送裴云笙才住口，他心中想着，送裴云笙的这些不单单是分手的礼物，变现也算是在随礼吧。
对于沈家的东西，裴云笙从来能拒绝便拒接，搬到他的别墅那么久，东西依旧少得可怜，裴云笙对自己万分舍不得，可对陆盛却从来是有什么便送什么。
陆盛别的没有，身外之物多得是，想与裴云笙结婚的世家小姐也不过是想合法生个她自己的孩子，若说她会有多爱裴云笙，日后或许有可能，但绝不是现在。
裴云笙27岁了，如沈正渊所言，他应该结婚了。
时间真快，他现在隐约还记得初次相遇时六岁的裴云笙，比八岁的他矮了一个头，样貌早已记不大清，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还有雪中相握时柔软温暖的手掌。
一直到现在，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陆盛对裴云笙最深的印象，也不过那日雪中同行，至此之后，裴云笙就只是沈家的孩子。
要说感情，这些年也积累不少，但要说多深，多么不舍得，陆盛思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或缺。
他早已将所有心力都放在陆氏的博弈中，对于裴云笙，虽有几分情谊，但和陆氏相比，也只能说不值一提。陆盛从没有觉得他身边真的需要一个陪他到老，陪他到死的伴侣，他不需要会影响他心绪，会有一天神志不再清明，为了另一个人牵肠挂肚，影响他冷静判断的爱人，他可以一直一个人，身边的情人可以说换就换，无需陪伴，无需累赘。
陆盛一直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他要陆氏，他需要权利，他不想自己的人生被陆老太太操控，相比之下，所谓的感情与陪伴也不过是变现的枷锁罢了，他留给裴云笙的，也只有这些身外之物，和这段足够快乐的时光。
陆盛甚至觉得这足以让裴云笙欣然接受分开的结果。
毕竟裴云笙也应该知道，他们需要婚姻，夫妻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仅限于形式上的婚姻合约。
不过没等关渡将这些礼物处理完毕，裴云笙那边便提前有人告知了这个消息。
沈正渊派人将裴云笙接回了别墅。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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