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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相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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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过门槛与檐下的阶梯,尽管怀里揽着南王,脚步蹒跚不停,但身子还是显得无比僵硬。
张顺忍不住垂下眼睫瞧了一眼正躺在自己怀中的那位主子,这才发觉南王正用一种说不上是责备还是温和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但尽管南王没有说过一声不情愿的话语,但张顺还是在他那张沉默的脸上寻到了大概要表达的意思,南王的眉头正紧紧揪在一块呢。
张顺吓的忙转移目光,试着要佯装出认真看路的模样,毕竟南王八尺男儿身形,要抱起来原本就得万分吃力,更何况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院子。
踏上长廊后,正好经过几个太监,见到此情此景,一个个那脚像突然绊到什么东西似的,惊得往前一个踉跄。恐怕这种奴才抱主子的场面,这辈子也就只能见这一次了。
俩人视那些下人如空气,南王秉持了一贯清冷气息,对无所谓的人从来都是视而不见。而张顺则真的是不敢去看,他自己也纳闷,为何在这个世界每每做出一个决定,隔不了多久就会后悔莫及。
终于到了府上的院子,提着菜篮的宫女迎面过来,惊掉了下巴。张顺却吃力的说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屋里拿个软垫过来。
宫女像如梦初醒,连忙踏上台阶推门进去拿软垫。待垫子拿出来后,张顺忙把南王小心翼翼放在软垫上,心里的大石头总算平稳落地了。
他长吁一口气,转眼给南王鞠躬道:“殿下,冒昧了······”
魏洵撑着垫子挪了挪位置,张嘴说道:“要知道你是用这种办法把我弄出来,我还不如待在房里了呢。”
尽管语气中带有责备的意思,但难得的是,听起来竟然满是平静的气息。张顺连忙跪下认错:“是奴才擅作主张,奴才该死······”
“你起来!”魏洵垂下眼帘朝他招了招手,然后说:“我没有怪你,只是,在我面前你真的要以奴才自称么?”
张顺垭口,颤颤巍巍站起身,抬眼不明所以的盯着南王。
南王转移目光看了一眼远处凋零的花树,再迂回到张顺身上,说道:“你还是不愿意承认,梧桐树洞里的那些所作所为?”
此话一出,张顺吓到冷汗又出了一层,他又跪了下去,彻底放弃了狡辩,语无伦次回称:“是·····奴才····我不是有意要欺瞒殿下的·····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难得殿下想不出来吗?”
面对他这句中气不足的反问,魏洵倒一时垭了口。停顿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要你说。”
张顺却不敢直言,他揩了一把冒冷汗的额头,没有说话。
继而,魏洵严肃的说:“你给我站起来,以后没让你跪,你不许擅作主张跪下。”
听他说罢,张顺又被吓的打了一个激灵,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或许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南王面前总是会怂的像只耗子。
魏洵忽抬手抓住张顺的手腕,盯着他道:“我要你跟我说实话。”
张顺打着颤望响眼前清冷的人,他不敢张嘴,也不知如何张嘴。场面一时间像凝固了般,耳朵里炙热的轰鸣声和心里狂热的跳动声,他都似乎能听的一清二楚。
稍而,远处传来脚步声,南王回过理智来,这才松开了张顺的手腕。那小火者站在廊内喊道:“殿下,午膳时间到了。”
南王恢复昔日里的威严态度,回称:“知道了,传步辇来吧,抬我进去。”
“是。”
小火者转身而去,趁此档子,魏洵再看了一眼依旧杵在原地的张顺,称:“房内有五十篇经文,年后南山皇陵祭祖要用,你帮我抄了吧。”
“是!”
见对方语气稍有缓和,张顺这才敢再抬头看一眼。
“还愣着干嘛,去吧。”
继而,他行礼完后,匆忙拔腿逃走了。
院里清寂的很,冷风忽起,西边的蔷薇耷拉着枝条斜着墙头上,风一吹,它那光秃秃的细枝条就逐个摇晃了起来。下人拿着围领裹在南王脖子上,他坐在步辇里一摇一晃往廊内去。
张顺闷闷不乐来到阁室前,他无厘头的敲了两下门,虽知里边没人,但此刻的心情就像几天几夜没合眼似的,窒息的很,做任何无厘头的事情都显得很正常。
进去后,那阁室的陈设摆布有条有理,只是除了书桌书架和笔墨纸砚,其他无一装饰物,倒显得空寂很多。
张顺寻了张靠窗的桌子,拖开椅子一屁股过下去。窗户敞开着,一阵寒风吹进来,反而令他神思醒目。
桌上摆满了经文,但都是纂印在书上的。另外还有一叠空白纸张,张顺研好墨,摊开一张纸便开始有模有样的勾勒起来。
这件阁室是南王的书房,那书架上摆着的全是他平日里读的书,四周散布着的其他书页,也是他闲来无事有感而发。只不过桌角那整整齐齐一沓纸倒入了张顺的眼。
他放下笔,倾过身子去把那些整理好的纸张拿到面前,发现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字,以他对南王提笔字迹的了解,这些横竖有力的字体,除了他不会是别人写的。
出于好奇,他摊开纸,一张张看过去,可脸色却越来越不对了。
那些纸上写的是一些诗句,分别有‘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我本将心像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
落款都只写了一个‘安’字。
最意想不到的是,最后满满五页纸,抄的都只有两个字——‘周毅’
张顺拿着那些纸,手肘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原本以为南王只是想让自己给他说明为何欺瞒他的原因,看来是自己想错了。南王分明是对自己有意思嘛!
这么些年他都没有过妃子,常人都不可能克制的住,更何况他堂堂一个皇子呢。征战沙场并不是不娶妻的理由,而原因是,南王是个‘断袖’。
张顺想到这,莫名慌了起来。自己也一直对他神思向往,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那种疯长一般的情感,除了喜欢上了一个人,还有其他原因么?
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取向来,以前在高中时期还确实喜欢过班花啊,那个文静善良,喜欢上课嚼口香糖的女孩,自己怎么可能是‘断袖’呢?
可除去这些不说,从他看到南王第一眼开始,貌似就一直有某种情愫在体内蠢蠢欲动。
午后,天空阴密的乌云散去,透出一片苍凉的阳光来。
为了平复心情,张顺只好猛抄经文,果然让心平静了些许,但还是不能去想‘南王’二字,一想起来心就感觉被蜇了一些,难受的很。
待那些经文抄完后,肚子不自觉传来一声‘咕噜’响,他这才想起来一天没吃东西,于是收拾好桌面。再望了一眼那些写满他名字的纸张,忍不住一声叹息,随即迈步去膳房找吃的了。
上午一直跟在身旁的小火者见他过来,忙称:“周公公啊,午膳没吃吧,我专门给你放锅里热着呢。”
这火者心思聪颖,张顺甚是喜欢。
而后,他被火者领到膳房去,就着桌子把饭吃了起来。
正吃着,他冒昧的问道:“殿下现在还在院里么?”
火者称:“早没在了,殿下吃过午膳便回房小憩了。方才庄妃过来,带了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说是见见殿下。估计啊,是在给咱殿下拉红线呢。”
“姑娘?”
张顺差点被一口饭给噎住,他忙端起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火者称:“哎呦,您慢点吃。”
张顺喘匀了气,扭头问:“你是说,庄妃带了个姑娘过来想介绍给殿下做妃子?”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殿下貌似还挺喜欢,俩人一直有说有笑呢。”
“那他们现在人在哪呢?”
火者道:“当然是殿下屋里咯。殿下现在不想走又不能跳的,能去哪。”
张顺沉默了会儿,想起之前听阿承说过,说是太后要给南王介绍对象,不知那事是不是被南王拒绝了。这回已经领进了门,看来十有八九会完事。
他忽放下碗筷,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迈过长廊和后院,一直走到南王寝宫。见大门敞开着,里边似是传来几句谈话声。
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暗悄悄的迈了进去。
有几个宫女在帘子外候着,张顺随在他们身旁,抬头看了一眼那三人,见南王半躺在床榻上,床边坐着庄妃和那个身姿绰约的姑娘。
庄妃道:“这柔儿啊诗赋了得,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呢,对了,她家还是医药世家呢,从小跟着爷爷学过医术。”继而转过目光看向女子,伸了伸袖子说:“南王能文能武,放眼京城,能跟他做比较的人还没有第二个呢。”
魏洵忙称:“娘娘过奖了,虚实之名不敢当。”
庄妃:“我这说的可都是实话,你看你俩郎才女貌,多般配呀。”
随即,那姑娘似是娇羞的垂下脸颊,魏洵张嘴发笑,没有多言。一抬眼,便瞧见了帘子外的身影。张顺忙侧过身去,不与他对视。
庄妃又称:“要不这样吧,南王卧床养伤,你这几天跟随在身旁照顾一下可好,这样他也能恢复得快一些不是?”
女子回曰:“只要殿下不嫌弃,小女自当愿意。”
“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嫌弃呢。”南王接过话茬道:“那就麻烦庄妃娘娘派人告知一下陈大人,柔儿姑娘在我府上小住几日,让他老不必担心。”
庄妃捂着嘴笑:“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儿回去路过陈府,自然会进去坐坐。”
女子垂眉一笑:“那劳烦娘娘了。”
庄妃用手指捂着嘴,似是在隐藏起自己过度的笑容,也无比热衷于帮南王相亲这件事。她将目光挪至南王腿上的伤处,忽皱起眉,变了个担忧的脸色,改口说道:“长轩皇儿啊,太医都说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可不能随便下床走动啊,听说上午还跑院里去了,还是个太监的主意,是哪个太监啊?竟给主子惹这种罪!”
张顺听见忽被提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不知哪个下作的狗玩儿意乱在庄妃面前嚼烂舌头。倒是南王开解道:“娘娘这就错怪我府上的下人了,是我觉得闷得慌想出去喘口气,这才让你奴才扶我出去的。”
庄妃道:“那你也得多听听大夫的谏言才是啊,万一再把骨头崴了,可就麻烦了,到时候皇上可不跟人急。”
“是是,娘娘说的是,我一定放在心上。”
庄妃也灿出个笑脸来,伸手去握了握柔儿的手,说:“那你们先聊着,我就回宫去了。”说罢起身捋了一把裙摆,准备往门外去。
“娘娘慢走!”